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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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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钰帝病的愈发沉重了。

前两日, 祭司大人去瞧了一次,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摇光阁。

宫里头传言, 说或许嘉钰帝真的是命数将尽了。

帝王的心思不可揣测, 即便是病弱的老虎也仍然有吃人的力量。所以即便是宫里的探子说,嘉钰帝的确是病得很重, 甚至有可能真的长睡不起的时候, 赵澜钰仍然非常的小心谨慎。

他不但没有对嘉钰帝做什么小动作,甚至还吩咐人尽可能地寻找名医,为嘉钰帝瞧病,十足的孝顺儿子的做派。

他好不容易, 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要不出意外就可能名正言顺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必要犯险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而且, 赵澜钰是真心希望嘉钰帝的状况好一些的。虽然现在赵澜钧被软禁,可是太子的名头毕竟还挂在他的头上,对于赵澜钰来说, 也算是个不小的隐患。要是嘉钰帝能清醒过来, 和和顺顺地下一道改立太子的圣旨,自然是最好了。可是若是他醒不过来,那么自己就只好想办法把圣旨弄到手里了。

不过,赵澜钰想,目前最要紧的,还不是圣旨的事情。如今他在监国, 宫里也掌握了不少的人脉,还有宋瑾也在宫里,事情应当并不难办。所以眼下,重要的事情是,趁热打铁,在赵澜钧无力反击的时候,彻底剪除他的羽翼。

为了在嘉钰帝醒来的时候留有余地,也为了不做出一个“欺兄灭地”的名声,赵澜钰没对赵澜钧动手。他选择的人,正是李韫。

而执刀的人,也正是宋瑾。

李韫最近赋闲在家,虽然仍然掌握着来自于朝廷里的消息与局势,可是毕竟受到了限制,不能够把手伸得那么长。

当他听说,赵澜钧没忍住,派人去收拾了抢他生意的人,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要有什么坏事发生。可是赵澜钧实在是一意孤行,他多次劝阻,没有起到任何效用,最后也只能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是他想得太多了。可是,当他得知,来京都状告太子的人,正是姬昀的表兄,傅家大公子傅延泽的时候,他心里的弦猛的一绷。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李韫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感受到的那些怪异和不安来自于哪里。

从姬昀水患的那件事情开始,似乎就很不对。又或许,更早的时候开始,事情就已经超出他的预知了。

祭司平常是同皇帝私下里交谈的。为什么水患这件事情,要来到朝堂上说?而靖江的事情,是从他手下的工部户部出去的,是人尽皆知的,出了问题,派自己的对头宋瑾过去,也是必然的。

在回来的路上,自己花了足够的金银,请了最顶尖的杀手,想要除掉宋瑾。他对宋瑾身边的势力也算了解,原本宋瑾万万不应该逃过这一劫的。

可他偏偏逃过了。从京都到允州,路途遥远而又颠簸,几次行刺,竟然都没有伤到宋瑾分毫。这绝对不应该是宋瑾身边能够拥有的势力。

京都之中,种种对太子一派不利的谣言,怎么打压,也还是汹涌地传播着。

还有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大皇子赵澜镜薨逝,他本来是个与众人都没有太大交集的人,偏偏在临走的时候狠狠参了他一笔。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像是仅凭着宋瑾和赵澜钰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一定有一个地位更高,势力更大的人,参与了这一切。

李韫心里出现一个令人感到不可置信的念头。

可是又有一种直觉,告诉他,或许这种猜测是对的。

李韫突然又想起来,当年左相,宋家抄家灭门的事情来。

要是真的……要是真的……

李韫心里突然涌出一些无力感来。

要是真的,那么一切的挣扎,都变得不值一提。

也正因为李韫早早地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赵澜钰翻出来案本,旧案重提,把李韫的案子重新审查了一遍,用宋瑾最近在那些“正直”的官员们那里搜出来的证物,定了李韫的罪的时候,李韫看起来没有一点惊讶。

李韫被定了罪,原本应该转交刑部。而刑部之前是由嘉钰帝直接管辖,如今嘉钰帝病重,便是赵澜钰在接手。他把人送去刑部走了个过场,就直接送到了宋瑾手底下的慎刑司。

这一点,实在是于礼不合,也没有这样办的规矩。

可是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发声指出来赵澜钰的不对。

因为敢讲话的人,都还在宋瑾的慎刑司里绑着呢。留下来的这些人,各个都是惜命的,也很晓得应该怎样说话。

而宫里,那位真龙天子,仍然陷在生老病死的折磨中,没有脱身。

整个京都,彻底成为了赵澜钰的天下。

宋瑾虽然收押了李韫,可是第一时间,他并没有去管他。

仿佛多年的一个心愿终于得偿,他反而有一种不敢触碰的不真实感。

甚至姬昀来送餐饭,他也有些失神。

姬昀也察觉到了宋瑾的不对劲,她摸了摸宋瑾的脸,温声道,“怎么了?”

宋瑾眨了眨干涩的眼,把姬昀拉到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小景,李韫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姬昀点头,“听说了。”

宋瑾沉默了一下。

姬昀蹭了蹭他,“怎么了?”

宋瑾摇头。

姬昀歪头看他,“不想说,不能说,还是说不出?”

宋瑾揉了揉她的头,把祭司大人来之前特意梳妆好的发型揉地有些散乱。

当然,姬昀也不在意这个。要是宋瑾开心,即便是把她的头发揉成一个鸡窝,她也是乐意的。

“就是有些……茫然。”宋瑾感受着自己的内心,斟酌着用词,“大概是想要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拿到手里了,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好了。”

姬昀“唔”了一声,“无论如何,心愿得偿,总归是一件好事。”

宋瑾点头。

姬昀想到什么,顿了下,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今天见了他了吗?”

宋瑾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傍晚的时候,人刚刚送过来。在牢里晾一阵子也好。”

当然,慎刑司的牢狱,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不同于大理寺与刑部,慎刑司里掌刑的,全部都是宦官。即便是宋瑾也不得不承认,在残缺与漫长的磨挫中,这些人里有许多已经扭曲了性子,养成了两面三刀的习惯,表面上和和气气,事实里冷厉非常。

慎刑司里有不少这样的宦官。平时看起来没什么扎眼的地方,可是一动起手折磨人,往往能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瑾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是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因为这里是慎刑司,一个专门从人嘴里扣消息,折腾人的所在。这里需要一些手段残忍的人。而且,这些人对宋瑾,也还算是忠诚。

这样的人,对自家主子的敌人,绝不会手软。

宋瑾早上起来,上过早朝,就来到了慎刑司的地牢。

地牢有一面很宽阔的墙,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其中有一些甚至是外面的人不曾见过的,专门由这里的人发明出来审问犯人的物件,稀奇古怪,不尽相同。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上面都沾有陈年的血污。阴森森的,挥舞起来,便会引出阴风阵阵。

在这面墙的侧面,一路延伸,是两排黑漆漆的牢房,这牢房只在犯人够不着的地方开一扇小窗,即便是在这样阳光明媚的上午,也接收不到多少光线。

看管地牢的侍从拿着烛台,弯着腰为宋瑾引路。

□□声,惨叫声,咒骂声,混杂交织在一起,穿进宋瑾的耳朵。

宋瑾面不改色,跟着侍从走了过去。

□□的是已经快要不行了的,惨叫的是不久前刚刚受过刑的,而那些咒骂他的,精力比较旺盛,想来是没被打怕,还有骂人的兴致。

当年,他年轻气盛,第一次被人骂“阉狗”的时候,心中总难免有些伤怀,着实恼怒了许久,狠狠地报复了那个骂他的人。可是如今,听到各种各样的侮辱话语,他的心里却是毫无波澜了。

现在牢里这一批,绝大多数都是赵澜钰的反对派,宋瑾前两天已经分批,好好照顾过他们,现在并没有搭理这些人的心思,即便是传出来辱骂,也权当是听见有狗在吠了。

宋瑾径直走向地牢最深处的几个牢房。

地牢湿冷,越是深处,越是昏暗。

李韫正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待着。牢房里昏暗无光,宋瑾慢慢走进了的时候才看见,李韫正靠着墙坐着,脸上颜色似乎是有些苍白。

烛光映在李韫脸上,他像是被晃着了似的,慢慢掀起眼皮。

李韫的视线落到宋瑾的身上。

而宋瑾也在看他。

“宋督主,你来了。”李韫先开口了,他慢悠悠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惊惧,仿佛这里不是慎刑司的地牢,而是李府宽敞的庭院。

李韫道,“宋督主,老夫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仍然是困倦码字。

什么时候我能早点把文写完呢?困了还不能睡太痛苦了。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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