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越野考场不是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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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九点, 颠簸两小时的大巴车终于停在一处“觉醒自然保护区”入口。
野『性』觉醒后，一部分兽化觉醒不愿再以人类形态生存于社，他们或心之所向、崇尚自然，或为逃避压力、离群索居, 或单纯寻找刺激、想体验不同人生……总之殊途同归, 坚持以兽类之姿继续生命。然而他们终究不是真的野兽, 既有人类的复杂维, 有随时变回人的能力，即便做得到真正化为野兽融于自然——其实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只有极少数个例——不被允许脱离在社秩序之外。
觉醒自然保护区便应运而生。
想以兽化形态奔向大自然的觉醒们聚在这里，既可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又不至对真正的自然界生态平衡产生破坏, 中途后悔想“重新做人”还能随时华丽转身。
全国最早的觉醒自然保护区在长白山，大雾后两三年建立的，今数量众多的保护区已在各省份遍地开花，规模大小不一, 自然风貌各不相同，兽化们无论是想短期解放天『性』还是长期兽化生存, 就近便有归处。甚至很多人还去多个保护区体验、打卡。
但把越野考试设在保护区，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往年就是随机挑一块荒郊野外，人为设置一些路线、障碍等。
大巴车一辆接一辆整齐停在树下, 茂盛植被覆盖着起伏的远山, 耸立的近岩，蓬勃葱郁的世界。
下车的一百来号同学交头接耳，竟谁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保护区，自然更没人来过。心里没底的同时，又有一丝微妙安心——在不熟悉地形, 大家同一起跑线。
“新建的保护区吗？”黄冲抬手遮阳，原地眺望。
胡灵予一边调整双肩包的背带，一边走到他身旁：“应该是，而且建好还没开放。”
从此处根本无从窥探保护区内情况，大黄疑『惑』：“你怎么知道还没开放？”
“因为一旦开放里面将到处都是社兽化，”路祈从后面上来，“考场里都是闲人，还怎么答卷。”
利落的黑『色』觉醒服，一个背包，身上没任何多余累赘，和周围全副武装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黄冲看看停在自己左边的路祈，再看看靠在自己右侧的胡灵予，闹不明白他一个田园犬怎么就成c位，重点是我的肩膀不是给你俩靠的啊！
果断撤退一步，不管突兀不突兀，黄冲坚决脱离“夹心馅饼”，然后转身往回，热情迎接最后从车上下来的丹顶鹤：“小贺，我帮你背包吧！”
赤狐和梅花鹿还站在原地，维持着相隔“一田园犬”的距离，谁不看谁，谁不说话。
最前方轻松跳到高处岩石上的考务组老师说话：“安静——”
喧闹的交谈瞬间停止。骄阳炙烤的天空底下，飞鸟掠过山林，留下清亮啼鸣。
“这是刚建成还没有对外开放的觉醒保护区，经学校和有关部门协商，作为本次侦查学越野考试的考场，现在下发考试手环和越野地图——”
数名考务组老师将封装好的一摞摞地图拆开保密袋，同手环一起，开始逐个分发。
片刻后，胡灵予接到手中。
考试手环其实就是定制版的身份识别环，和年级的手环材质一样，随着人形和兽化的切换拉伸，不过和二三四年级的暖橙、草绿、墨蓝不同，给他们下发的考试手环是荧光红，可能生怕深陷野外难发现，『色』度那叫一个饱和刺眼，盯着多看三秒眼前就发花，在要命程度上完全可以和此刻的太阳肩并肩。
地图正常得多，一张特殊处理过的防水纸，试卷大小 ，正面印有越野示意图，背面则是考试守则。
胡灵予先看背面，熟读规则。
《越野考试守则》
考试内容：完成全部三处打卡任务，并抵达任一终点。以最终用时为准，1-80名计成绩（满分160，每名次2分递减）。
考试规则：1.路线自主，行动自由；2.打卡处、终点处均刷脸识别，语音提示“打卡/报到成功”即完成；3.允许兽化，但禁止以兽化形态脱离考试区（鸟科以地面垂直线为准），违取消考试资格；4.生命体征感应片报警，考生即刻终止考试。
其他：禁火；禁易燃易爆品；考试结束后手环、地图上交。
将守则翻面，越野示意图映入眼帘。
以保护区的地图为基础，在其上简单标明了打卡和重点的位置。从地图上看，保护区实际是建立三种形态的区域，以满足不同科属需求。三个区域像三条贯穿东西的横向飘带，组成完整地图，从地图上方往下，就是由北到南，依次是沙地区、山谷区、林区。每一个区域内有一个打卡任务点。
保护区的入口，即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是地图的最右，正东；由此而入，无论选择怎样的打卡顺序，想完成全部打卡任务最终都要跑遍三个区域。地图上设置三个终点，分别在最端（正北、沙地区）、最左端（正西、山谷区）、最下端（正南、林区），意味着不管最后一个打卡地点在哪个区域，都可以就近寻求终点。
第一次戴上手环，不少同学都新奇半天，但等看进去考试守则和地图，就没花里花哨的心情。
“老师……”一片沉默中有人弱弱举起手机。
现在岩石就是讲台，面的考务组老师立刻应声：“有问题尽管问。”
“这里好像没有信号。”
考务组老师：“不是好像，是的确没有。”
“那遇到危险怎么办？”
老师：“我们每时每刻都有老师在区域空巡查，并且你们身的生命体征感应片自带定位，一旦发生意外，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到。不过考场内已经设置保护措施，理论上讲不发生意外。”
“有社会兽化吗？”
老师：“这里尚未对外开放，理论上讲不有。”
“真正的大型猛兽呢？”
老师：“老师们提前检查过考场，理论上讲，没有。”
举手同学绝望：“老师，有没有不‘理论上’，‘确认’的？”
老师：“这是建校以来最难的一次分专业越野考试，可以确认。”
“……”一百九十七名同学牵动嘴角，快乐得像刚交了白卷的孩子。
叹口气，胡灵予低头拍拍左胸，隔着觉醒服按按出发前便在心口处贴好的感应片。虽然考务组老师说感应片不脱落，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压又压。
“好的，”岩石上的老师看看手表，一个击掌，“果没有其他问题，现在原地休息，九点半准时进入越野场。”
紧绷的神经暂时松懈，但没一个人真的原地休息，大家都开始互相交谈、走动。
气氛重新嘈杂。
“都开始找人，”黄冲环顾四周，而后看向胡灵予和路祈，“越野和其他项目不一样，人多力量大，咱仨得抱团，知道吧？”
贺秋妍正在重新扎头发，闻言停下动作，不满问：“为什么不算我？”
“你飞啊，”黄冲想也不想，“都可以兽化，你还在地上走？”
“对哦。”贺秋妍恍然大悟。前面一直禁止兽化，差点忘自己属于天空。
相比她的后知后觉，其他鸟科同学早掩不住喜悦，哪怕表情绷着，心情从眼角眉梢泄『露』。管你沙区，林区，山谷区，一双翅膀可以飞跃万仞山，到地方下去打卡，继续飞，所谓“史上最难越野”在鸟科这里就是伪命题。
胡灵予默默观察，疑窦丛生。
鸟科在越野考试中的绝对优势是被公认的，果他没记错，历届越野考试的前三名，几乎都被猛禽包揽。曾有其他科属同学抗议不公平，但都被驳回。理由是“飞翔”本身就是一种科属天赋优势，就像跳跃力之于猫科，耐力之于犬科，不应该因为其有优势，就被人为抹平。
胡灵予基本认可这个思路，而且犯罪分子里不乏猛禽，果侦查学考试里把鸟科都筛下去了，未来谁去和天上飞的罪犯斗智斗勇？
但越野的160分在太有分量，又形成鸟科必得分的铁律，故而即便学校理由正当，还是被一届又一届同学质疑着。
不过现在这些对于胡灵予都不是重点，问题在于果越野中的鸟科都能得分，贺秋妍为什么没有考侦查学呢？
每个人的总分他今天早上都算过，贺秋妍五项累计274，大黄辈子最后一名进入侦查系的分数是316，即贺秋妍越野得到42分（第60名）就能考。
就算不是猛禽，凭借飞翔连这个名次都拿不到吗？
路祈一直用余光偷偷瞄着胡灵予，看小狐狸又皱眉又抿唇的，一派纠结状。路祈几次想问，可每次要张嘴，昨晚胡灵予最后看他的那个深深失望的眼神，都会跳出来，堵住他的声音。
“不飞，”胡灵予像做某种重大决定，认真看向贺秋妍，语气严肃，“至少最开始不飞，先观望再说。”
贺秋妍被胡灵予的表情吓着，紧张起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还不好说，”胡灵予斟酌着用词，“但我觉得还是要谨慎。”
“但是她果飞慢了，就拿不到好名次了！”大黄有点着急。
胡灵予把田园犬薅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还想不想要爱情？”
黄冲这时候倒机灵了：“你难道又？”
“对，第六感，和划考试范围那时候一样。”胡灵予索『性』认下，“所以你信不信我？”
这就必须信。
黄冲转身回到贺秋妍面前：“你先跟我们三个走陆路吧，到时候看情况再飞。”他拿出越野图，在上面指道，“沙区应该是最费体力的，深一脚浅一脚，而且暴晒，所以我们要趁着体力充沛的时候先去这里，然后再去山谷，最后从林区去终点，”抬头看向仙鹤和梅花鹿，“你们觉得咋样？”
“先去林区吧。”安静一早上的路祈，第一次开口。
胡灵予刚走回大黄身边，闻声抬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为什么？”黄冲毫无察觉，专心跟路祈讨论。
“等下一进去，”路祈轻点越野图上保护区入口往里一点的位置，“立刻就是三岔路，从地图上看去林区最远，去山谷和沙区都比较近，但是如果先去山谷打卡，再分别去南面沙区和北面林区，路线重复绕远，所以沙区、山谷、林区，就是北、西、南的路线最顺，没有回头路，不重复。”
黄冲：“那不还是先去沙区吗？”
“不，”路祈摇头，“正因为每个人都这样想，到时候肯定全在沙区扎堆，人一多效率就低，不反其道。”
贺秋妍一个准备随时扑拉翅膀跑路的，听得比大黄还认真：“你的意思是避开大部队，哪儿人少先去哪儿？”
路祈点头：“减少竞争，减少冲突，就和早高峰一样，错开一路畅通，错不开……”
黄冲：“万劫不复。”
“倒没这么夸张，”路祈笑，“至少任务打卡不用排队。”
沙区会人群扎堆，先去林区。——胡灵予终于知道路祈为什么是分专业考试第一。他得靠重生才能掌握的信息并由此选择的路线，人家路同学随随便便就制定，连脑门儿都不用拍。
人和人的差距，就像赤狐和梅花鹿的腿长。
大黄还有点犹豫，拿胳膊碰碰胡灵予：“你觉得呢？”
“林区，山谷，沙区。”胡灵予给出了和路祈完全一样的答案。
路祈眉梢轻轻挑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小的开心。
“但不全是因为人，”胡灵予扫视周围，大家都渐渐形成小团体，专注内部讨论，很好，隔墙无耳。不过后半句他的声音还是小成蚊子，“还有天气的问题。”
他一小声，大黄跟贺秋妍进入情绪，立刻凑近，一犬一鹤不约而同用上口型：“天气？”
胡灵予差点被俩活宝逗乐，刚酝酿点神秘气氛全没，整理整理表情，低声继续：“沙区会有大风沙尘暴，林区会有暴雨，而且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沙区先，林区后，所以我们先去林区，再去沙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把两个都躲过去。”
田园犬抬头看炎炎烈日：“暴雨？”
丹顶鹤低头看叶尖儿都纹丝不动的灌木：“大风？”
“不是自然天气，”胡灵予连忙解释，“考务组弄的，人造的。”
贺秋妍半信半疑，但比起天气，她更好奇胡灵予的信息来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胡灵予沉默。咋解释？说他做梦然后把辈子记忆都想起来了？
抖落“先知情报”必然就面临“群众拷问”，但胡灵予还是选择说，只有提前说才能起到预警作用，而且不能语焉不详，必须说清、说透，才能真正增大他们考试的赢面。
“又是第六感？”大黄没等到解释，就开始自己发挥。
贺秋妍茫然：“什么第六感？”
“他们狐科的，不是第一次了，回回都准。”黄冲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自己掌握了知识的金钥匙，“从古至今不是都有拜狐仙的吗，现在都有，就因为他们科属不是一般的灵。”
贺秋妍嘴唇微张，半晌没说出话，仿佛看见一个诡秘世界正缓缓开启大门，折『射』出邪魅的光。
“第六感啊。”路祈淡淡重复，带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胡灵予抬头看他。
路祈好整以暇，已经做好准备听他亲口再说一遍瞎话。
“考试即将开始，所有同学去入口就位——”前方突然传来考务组老师的声音。
所有同学一下进入状态，呼啦啦涌向入口。
四人也迅速跟，大黄和贺秋妍在前面，田园犬一边小跑一边护着丹顶鹤。
世界喧嚣，阳光灼热。
胡灵予拉住路祈衣服。
『潮』水一样的人群，只有他俩停下。
“不是第六感。”胡灵予说。
路祈先是一愣，继而眼底泛起复杂。
胡灵予定定望他几秒，忽然抓起他胳膊，转身拉着往入口跑：“赶紧的，不然占不着好位置了！”
路祈任由他拉着，心像一只放到河里的纸船，没着没落地漂，随时浸透倾覆。
不是第六感，那是什么？
梅花鹿知道赤狐在等他问。就在望向他的那几秒，赤狐一副你敢问我就敢说的豁出去架势。
但是梅花鹿不敢问，他拿不出相同的东西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