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雄鹰(5)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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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在我七岁的时候, 父亲曾和我进行过一次深入的谈话, 他告诉我,你们希望我是一只自由、坚韧、坚强的鹰。这句话我一直牢记于心。战争打响的时候, 我有千万种选择, 我可以成为一名倒卖物资的商人,也可以成为一名备受尊敬的学者, 但我思考良久, 还是选择当一名士兵。
小时候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说, 男『性』和女『性』的气质不同,男『性』是天生的捕猎手和战士, 女『性』则多扮演采撷、繁衍的角『色』。这本书将男女的气质划分得生硬且粗暴,却令从前的我深以为然。长大后, 我遇见了很多优秀的女士。她们或正值青春, 或已垂垂老矣,但她们无论年轻或年迈,在社会上扮演的角『色』, 都远不止“采撷”和“繁衍”。父亲说得对,从前的我实在过于自大, 自以为聪明绝顶,实际眼界和心胸都很狭窄。
那本书有狭隘、荒谬的地方, 也有令我受益匪浅之处。上面说,男『性』气质包括勇气、忠诚、坚定、睿智。当然,这句话也很荒谬, 这些特质不可能出现在所有男『性』身上。但我坚信,我能成为这样的人。
我深知当身居高位的人,想要士兵为他们前仆后继地卖命时,就会宣扬,所有男『性』都应当成为英雄,为他们的男『性』气质和国家做出牺牲。然后,士兵们因为这句话心甘情愿地杀戮和被杀戮。然而,不管心里想得多么透彻,我还是被成为英雄的想法蛊『惑』了。母亲,我想要成为一个英雄。
记得以前,你曾问我,为什么在七岁那年突然对父亲改变态度。说来好笑,七岁以前,我一直以为父亲天生如此冷漠严肃,不会微笑,也不会照顾和关心人。直到有一天,我推开书房的大门,看见你躺在座椅上,已经睡着,手上的书差点就要滑落在地。我正要走过去,帮你捡起来,父亲却先我一步。他走到你的身边,我第一次看他『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正值夏日,天气炎热,你的额头、颈间都是黏腻的汗水,他拿出手帕,俯身轻轻帮你擦拭干净,然后拿起桌上两张图纸,为你打扇。我发誓,那两张图纸,前几天他还如获至宝地研究着。也就是那时,我突然意识到,我在父亲的眼中,可能只是你的附属品。当然,后来,我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不可否认的是,你和父亲的爱情,给了我很大的影响。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发现,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得像你们这样亲密、信任、长久的感情。可能是没办法遇见如你这样优秀的女人,又或许是,我无法像父亲那样交付出自己的一切。
不管如何,你们都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人。希望你们相伴一生,一切都好。我走了,母亲。勿念。
1914年9月28日
艾诺
——
母亲:
我很好,请放心。
1914年10月25日
艾诺
——
母亲:
我很好,请放心。
1915年1月3日
艾诺
——
母亲:
我很好,请放心。
1917年5月21日
艾诺
——
母亲:
德国投降了,战争结束了。街上一片欢呼,大家挥舞着国旗,烟火绽放在深邃的夜空,亮如白昼。不知为什么,突然想给你写信,可能是内心压抑的悲伤太多,一个人难以承受,又或许实在是想念你。其实早在一年以前,我就已经退役,但一直无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这一年,为了自救,我看了很多关于心理、催眠、理疗的书籍,但遗憾的是,均对我无效。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健康,只是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以后某一天可能会突然恢复,也可能永远都是这样了。治疗师告诉我,每一个退役的士兵,或多或少心理都会有些问题。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让我放宽心。
最近,我时常陷入难以醒来的噩梦,梦见鲜血、残肢、死亡、焦土,梦见伦敦的庄园,泰晤士河的塔桥,贝克街的公寓,福尔摩斯先生的烟斗……以及,父亲书房里的钢琴。我不知为什么会梦见这些,可能是潜意识在后悔当初参军的决定。不知从头再来时,我是否还有当初不辞而比的勇气。
对了,我在美国碰见一个和你很像的女人。当然,不是指外貌相似,没人能像你那样美丽,而是气质。她和你一样温柔、善良、有耐心,在疗养院工作,偶尔也去我的治疗师那里帮忙。她似乎很好奇我过去的经历。我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可能是寂寞太久。
如果我的双腿正常,或许会和她发展一段美好的感情。但可惜的是,没有如果。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偏题了,愿战争没有给你们带去不良的影响。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勿念。
1918年11月11日
艾诺
——
母亲:
我最终还是坠入了爱河。可能命运如此。
和她在一起时,我似乎回到了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光,回到了伦敦大学的讲台上,备受瞩目。第一次和她约会时,我闻了一下她的发丝,说出她昨天和今天曾去过哪里。她双颊通红地瞪大眼睛,以为我是法力高强的男巫。没想到科学如此发达的时代,竟还有人相信巫术的存在。她的头脑是如此愚笨,双眼却像未被工业污染的河流般清澈。我虽然有些鄙夷她平庸的思想,却很喜欢她的天真,非常喜欢。
我不能走太远,她也不能离开太久,疗养院还有一帮老太太需要她照顾。我们在草坪上晒了一会儿太阳。她一直害羞地望着远方。我说了几个艰涩难懂的笑话,试图活跃气氛。果然,她一脸茫然地盯着我,完全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她的愚笨给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有趣的『色』彩。我微笑着解释了笑话的含义。她又是好笑,又是诧异:“你懂得好多。”这个夸赞令我非常受用,我告诉她,我十七岁时,就已拿到伦敦大学的博士学位。
她看着我的双腿,沉默良久,喃喃地说:“我以为你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上的战场……”
当然不是,是因为想当英雄。这句话我藏在了心底,没有对她说。
今夜,我将邀请她到家里吃饭,如果一切顺利,这将是一个美好而值得铭记的夜晚。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一切都好。勿念。
1919年1月15日
艾诺
——
母亲:
我准备向她求婚。不知为什么,我想起当年和父亲的谈话。那时的我桀骜而尖锐,身上全是棱角,极度以自我为中心,轻视一切平庸且平凡的人。完全没想到,今天我会真心实意地向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求婚。
我买了两枚黄金戒指,一束红玫瑰。这两年,我用自己的积蓄做了很多投资,虽然没有像父亲那样赚得盆满钵满,但也足以支撑起一个多人口的家庭。可能是时代变化得太快,又或许是战争彻底改变了我的眼界,我的想法变了很多,不再妄想成为阿喀琉斯那样的英雄,只想成为一个坚强、有担当、能给妻子幸福的普通男人。
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们一切都好。勿念。
1919年3月22日
艾诺
——
母亲:
最近诸事繁忙,很少给你写信,不知你是否一切都好。我和妻子搬到了新奥尔良。到新家的当晚,她开始阵痛。孩子想要出来。这一切是如此突然而匆忙,令我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幸好私人医生来得非常及时,将我从茫然无措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母女平安。她生了个可爱的女孩。抱到孩子的一瞬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激动、喜悦,也有不安和惶恐。那天,我一夜未睡,在庭院里抽了很久的烟,想起很多往事。虽然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错,我总是无法避免地和他做比较,想要超越他,越是如此想,就越觉得自己和他差距巨大,可能永远也无法彻底超越。尤其是成年以后,上了战场,立下战功,拿到勋章,和心爱的人结婚,尽管生活足够美满,可每每想起父亲为你做下的一切,就感觉自己做得还不够出『色』,所以这些年,一直不敢和你们相见。
但是今天,可能是身份变了,心态也变了,我突然理解了身为父母的艰辛和苦楚,明白了自己当初不辞而别的行为有多么混账。果然,只有父母才能理解父母。我不想再逃避过去,也不想再逃避父亲,打算明年春天就带着她们回到伦敦看望你们。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们一切都好。
1919年10月14日
艾诺
——
母亲:
我们已经启程,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或许我们已站在你的面前。
我回来了,母亲。
1920年1月28日
艾诺
【番外:雄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