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沉没于海你才是他们真正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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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中的时间飞快, 墙上日历撕落两三页,终于抵达了24号。
2004年的3月24号, 一辆大巴载着2班所有同,前去市中心的一堂讲座。回来的路上,在沿海大桥上司机突然昏厥,大巴冲破栏杆沉入深海,只有吴润之幸存。
这两三天,路迎酒看着班上同花样作死。
吴润之没办法,小心翼翼地护着方余和姜如云——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是他暗恋过的女生,他简直一天到晚在黏着他俩,怕他们俩出意外。
到了在班上只剩下四五个人, 包括了方、姜两人, 吴润之的爱心呵护功不可没。
结果一大早,吴润之和方余吃过早饭,高高兴兴来到教室, 一看到日历写着“24号”, 顿时又呜呜哇哇地哭了来。
“方余!”他喊道, “你快点和我再去打一场球!”
“今天不行啊。”方余一边赶物理作业一边说,“我作业还有三页没写,下午还要听那破讲座, 哪有时间?”
“我把作业给你抄!”吴润之又喊。
“不行, 我上次抄你作业被了,他妈的写了一千字检讨。”方余手中的笔写个不停,“我才不要。”
吴润之怒火心中,一下子揪过来那本物理作业,攥在自己手里:“你不陪我打篮球, 你想要回这作业了。”
路迎酒:“……”
看得出来,吴润之急得要死了。
方余:???
他满头问号:“你什么疯了,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说完还是口嫌体直,被吴润之强行带去『操』场了。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那两人在『操』场打球。
路迎酒坐在教室里,无聊地听鬼老师讲课,顺和敬闲讲小话。
楚半阳和姚苟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在校里『乱』逛,教室里空『荡』『荡』的。
听着听着,路迎酒走神了。
楚千句、张家楚家、天道与祭祀……
那些词语萦绕在他的心头,像是阴云一般无法散去。
他想母亲庄雪多年年的努力——东奔西走,找不同的驱鬼师驱散他的厄运。而他从小没有玩伴,担惊受怕,过了一个孤单的童年。
他原本以为,他之所以有这样惊艳的驱鬼天赋,是命运给他的补偿,补偿他异于常人的体质。
可是在有人告诉他,一切是人为的。
他以为的补偿,是他本该拥有的,唯有厄运是被强加于他身上。在那些所谓的世家,依旧执着于那场未完的仪式,要将他新归于天道。
路迎酒这么想着,好看的眉间是挥散不去的阴霾。
鬼老师还在讲台上声并茂、喋喋不休,旁边敬闲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怎么了?”路迎酒问,回过头。
他不禁舒展了眉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那些混『乱』的思绪抛在脑后。
“我画了我们的结婚照。”敬闲把笔记本给他看。
上头是两个火柴人手拉手站着一,『露』出劣质的容。背后有一团『乱』糟糟的、像是『毛』线球的东西,路迎酒怀疑是大海。
路迎酒:“……你上课干这种事?”
“也不是,”敬闲说,“我盯着你看好久了,但你一直没看我。”
“好好听课,”路迎酒调侃道,“鬼界没有校吧,你还不好好习?”
鬼老师在上头咳嗽一声:“下头同不要讲小话。”
敬闲根本不理,悄悄在课桌下握住路迎酒的手,低声说:“你还想看什么东西,我画给你看。”
路迎酒想了一会:“你不是鬼王吗,应该有很多下属,你把它们画给我看看。”
敬闲得令,又给路迎酒塞了几包小零食后,左手牵着他,右手拿笔『乱』画一气。
每画完一个,他展给路迎酒看。
“这是夜游神。”
一个火柴人的嘴巴里吐出线条——路迎酒猜那是他的舌头,在空中『乱』飞『乱』卷。
“这是黑白无常。”
两个没有脚、飘在空中的火柴人,一个头是黑的,一个头是白的,看来有点惊悚。
“这是牛头马面。”
两个头是多边形的火柴人出了,路迎酒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牛哪个是马。
敬闲又接连画了几个。
要是没有他的讲解,路迎酒是什么一个认不出来。
画着画着,敬闲越来越靠近他这边。路迎酒本来靠窗坐,没地方能躲,两个人几乎是挤在了一。
路迎酒低声说:“你靠过来做什么?”
“人小侣上课也是这样的啊,人家还搂搂抱抱呢。”敬闲说。
路迎酒:“我怎么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侣。而且你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的手?拉了十几分钟了。”
他想要抽回自己的右手,可敬闲不愿意,又变本加厉往他这里蹭——
“啪!”
讲台上的老师一拍桌子,怒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当我不存在是不是!算是两个男同,也不能这样搂搂抱抱!”
路迎酒奋力推敬闲:“你看老师有意见了!周围还有一圈人!”
“他们是鬼魂,啥意识没有。”敬闲搂着他的腰,心满意足地在他脖颈间蹭了蹭,闻着他间的淡香,“我们赶紧逃课,去个无人的角落亲热一下……”
“停下!听课!”老师又喊道。
敬闲手一扬,桌上一本书被阴风带,书本带着刺耳的破风声,旋转着飞出去撞在老师身上,直接把他撞了一团黑雾,消散在空中。
路迎酒:“……太暴力了。”
周围同又是一阵“好耶!”
然后高高兴兴地提前下课,没有一个鬼关心自己的老师。
路迎酒往窗外看去,剩下的几个男同,加入了吴润之和方余的篮球比赛,『操』场上顿时热闹来。
姜若云穿着清爽的白衣服,拿着一瓶饮料,还是站在篮球场边上,等着吴润之的比赛结束。
她拨了拨耳边的碎,眉目间尽是少年人的清纯美好。
教室里空无一人。
敬闲如愿以偿地抱着路迎酒,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
路迎酒任由他又始耍流氓,靠着墙角想补觉,又被敬闲一把拉过来枕在肩上。
“你安心睡!”他承诺道,“有我在呢。”
路迎酒把他放在腰上、几乎要伸进衣服里的手扒,含糊说了句:“是有你在才不安心。”
敬闲闷。
路迎酒『迷』『迷』糊糊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润之终于带着一帮好兄弟,一回教室了。
他本来满头大汗,兴高采烈,一看到墙上的日历又始哭。
他边哭边喊:“你们下午可千万上那个大巴啊!去听那个破烂讲座!”
一群鬼怪闹着,和他勾肩搭背,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警告。
吴润之呜呜又哭了一会,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姜若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吴润之回头,一把拉住她的手问:“我经问了你很多次了,但我要再问一次,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心愿?”姜若云想了想,“考个好大?”
“不是,不是。”吴润之急了,“你们不是在梦里把我叫回来了吗,总该有点事是想要告诉我的吧,是想要我帮你们的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再不说,没机会了!”
姜若云依旧是文文静静,垂眸。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细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诶……”
吴润之又是抓着几个人,继续追问,可没有效果。
路迎酒看着他这一切,说:“你自己没有任何猜想吗?”
“真没有啊。”吴润之几乎是失魂落魄,“他们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马上要永远见不到他们了呜呜呜呜呜。”
他光是闭眼,能回想当时的一切。
实际上,那场景常常出在他的噩梦中。
从市中心回来的巴士上,载着一车昏昏欲睡的生,谁也没想到灾祸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轰!!”
巨响传来,紧接着是可怖的失感。惊叫声在吴润之的耳边炸,天旋地转,车子冲破栏杆,他们最终栽入了冰冷的海水。
车窗玻璃碎了,沉甸甸的海水涌进来,灌进他们的口鼻。吴润之的水『性』不错,可在这瞬间还是被水压死死摁在了车内,无法动弹。等到车内灌满了水,他才能勉强始行动——
可是他太惊慌了。
周围昏暗一片,像是坠入了深渊,他什么也看不清,甚至在无数挣扎的人之间找不到出口,海水刺骨的温度像是蛆虫,尖锐地往他的骨骼里钻。
【窗户在哪里?】
【周围好暗,我是不是要死了?】
【好想呼吸好想呼吸好想呼吸……】
一片茫然之中,他的领子上是一股巨力,有人在努力把他往一个方向拽。
在水中使力,本来是极其难的事,连最专业的救援要小心谨慎,才不会被惊慌的溺水缠着,一同窒息。
和大多数溺水一样,吴润之本能地『乱』抓。
直到一道光束照在了他的脸上。
——事后回想来,是这光给了他平静下来的勇气。
他的思维奇迹般地镇定些许,往那人拽他的方向挣扎,竟然真的『摸』到了一个硬物。
那是巴士的窗框。
窗框上还立着一圈狗牙般的碎玻璃,吴润之这么紧紧一抓,鲜血立马弥漫。但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使劲扒着窗框,奋力往外游。
他先是摆脱了巴士,再是离了手电筒的光照。
上浮的道路很漫,在一片漆黑中,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方位,只能凭着本能向上。肺部疼到爆炸,心脏砰砰直跳,勉强从血管中压榨出一点氧气……
“哈——!”
探头出去的那一秒,他爆出了一声堪称可怖的喘息声。
头疼欲裂,他在摇摆的波涛中像是孤舟,几缕黑贴在耳侧,可是氧气终归是充盈了他的肺部。
意识慢慢清醒后,他环顾周围漆黑的海。
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少年们带着一场美好的梦,消逝在浪『潮』之中。
他们沉溺于海,留下了一个孤单的吴润之。
“……”
此时此刻,在有着明媚阳光的教室中,吴润之双手抱着脑袋。
隔了很久他才说:“我后面回忆了一下,其实,当时借着手电筒的光,我是看到拽我的人了。”
“是方余把我往那个方向拽。”
“他刚买了那个手电筒,说是要在那天晚上,冒险夜闯教楼,偷完自己被没收的手机。一路上我看着他拿着手电筒,关关地研究。”
吴润之苦了一下:“他的水『性』比我好很多,我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最后是我逃出来了,而他没有呢?”
路迎酒说:“运气也是很要的因素。”
“或许是运气吧。”吴润之依旧是苦,“但是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他不试图把我往窗户拉,如果他不花那力气和时间,他也许能活下来了啊……”
他『揉』『揉』脸:“还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们说。”
“那之后的高考我没有参加,第二年的也没有,第三年的也没有。我再也没去高考过,直接出来打工了。”
“我和家里人的关系很差,很久不联络了。那段时间我根本睡不着,一闭眼是大海,和我挣扎着的朋友。我吃过『药』,吃过很时间的抑郁『药』,有过无数次想要『自杀』的念头。”
他的精神颓靡来。
路迎酒看到,他周身有一股淡淡的黑雾。
出这种黑雾的人,往往精神状态极其差,求生意识弱。这也让他们非常容易撞鬼。
不过,既然吴润之提到了,他有过『自杀』倾向……
路迎酒问:“我想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你最近有过『自杀』的念头吗?”
吴润之愣了一下:“我一直有,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
毕竟这种那么私人的绪,要讲出口,还是需要勇气的。
几秒钟后,他继续说:“我最近的工作压力很大,家庭也有问题,这两个月来我站在天台上三四次了吧,也有可能更多,不记得了。每次差那么一步,差那么一步,我可以一了百了。可能这段时间,真的是我状态最差的时候了。”
路迎酒说:“而你会梦到同,是在最近两个月?”
“对,”吴润之点头道,“如果不是这个梦……如果不是我想再见见他们,回校看一看,他们还有没有心愿,我说不定经跳下去了。”
路迎酒想了一下:“那有可能这些鬼把你叫回来,不是想让你帮他们实心愿。”
“那还能是什么?”吴润之一愣。
他的话音刚落,走廊上响了铃声。
下午的课要始了。
但是他们班下午不用上课,再过半个小时,所有人会登上那辆巴士。
2班同虽然作死得很多,但好歹活下来了几个,没让这个幻境提前结束。
而这经足够了。
他们经等来了故事的终结。
铃声响,整个幻境始不断变化,大楼在扭曲,钟表在融化,窗台上的花了又枯萎……而教室里,书本堆得高高的,水壶反着亮晶晶的阳光。桌上摊着书与笔与无数张写不完的试卷,像是他的同们才刚刚离座位,很快会回来。
空中的黑雾在聚拢,不断汇聚出那些死的同们。
不到三四秒钟,空『荡』『荡』的教室挤满了人。
黑板上写满了今晚的作业,花盆中的花娇艳欲滴。
朋友们坐在过去的座位上,欢声语充满了整个教室。
吴润之睁大了眼睛。
他的桌上凭空出了无数的纸张,是他熟悉的字体,是他熟悉的人名,一行行留言写在上头。
【你要好好加油,还有无数个明天=v=】
【我们以后再去网吧黑,我保证不会坑你了!】
【很喜欢和你一上乒乓球课,你的反手拍打得很好】
【要去努力生活呀!】
【我记得你是一个很乐观向上的人,希望你能永远心心】
【……】
方余过来,勾上他的肩头:“这几天我玩得很心,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打球赛啊!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还有新游戏啊,新电影啊,我们还会有一出去翻/墙头的机会!会再见面的!”
旁边的姜若云依旧文静,脸上一抹霞红,咬了咬嘴唇和他说:“其实,我也一直挺喜欢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真找到幸福。你是个很勇敢的人啊。”
吴润之的视野模糊了。
再怎么努力去看,看不清周围人的面庞,他奋力擦了擦眼睛,才终于看到他们的容。
“砰!”
教室里竟然飞了小彩带,一圈圈多彩地往下降落,落在了吴润之的肩头。
他回头看去,黑板报上画了校徽、云彩和太阳花,橙红、艳黄、天蓝……各种颜『色』热闹地往他眼前凑,像极了这段多姿多彩的青春岁月。
它们簇拥着中间的几个大字:
【我们毕业啦!】
这是他们欠吴润之的一场毕业典礼。
终于在数十年后的今日实。
路迎酒在他身边说:“也有可能他们让你回来,是想让你放下过去、解心结。你才是他们真的心愿。”
欢声语,一片掌声,所有人在期待地看着吴润之,目光中尽是鼓励与期待,似乎是将所有的力量,带着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泣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