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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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沈乾爅话锋一转,“这些大多是天家的事情,对寻常百姓来说也不过是浮光掠影,过一阵子也就忘了。可是……唯独皇帝有神龙护体,是不死之身这件事。一经发生便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如此新奇,具有神话色彩的故事,才是最最抓人眼球的。”
“沈御史说来说去,都是在旁敲侧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林将与最不喜欢的就是同人打弯弯绕。
沈乾爅见他挑明,耸了耸肩道:“如今风波平定,朝中‘各家各户’都开始清算得失。不过,如今就连相国这般聪明绝顶的人,都是死里逃生,那就更别提旁人了。如今这结果,俨然是众败皆伤。”
说到此处,沈乾爅又瞟了林将与一眼,接着说,“可是,就算在如此情况下,竟还有一个人可以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相国猜猜这人会是谁?”
林将与侧目,佯装一抹试探的表情,问,“皇上?”
沈乾爅勾唇一笑。“自然是皇上。”他点头认同,不过下一瞬却又皱眉反问,“可是,相国你说奇不奇怪,怎么就会是皇上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林将与不以为然。
“你说这人世间的事,到还真是有趣。”沈乾爅摇头浅笑,“这事,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廷尉同相国之争,没想到皇上会进来掺上一脚。我等起先只当他是稚子蒙昧,年少轻狂。可后来……经过翎台行刺这么一闹,我到还真是看清些东西。”
“哦?!”林将与止步,侧目时面上提起了些兴致,“这可比那些个闲篇有意思,沈兄不妨同我说说看。”
沈乾爅见林将与停步相问,也跟着停下脚步。见他面上带笑,尽是得意。凑身上前,压低了声音说,“皇上小小年纪,却很懂得驭权谋心。可见他也并非你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心机之深,着实令人生骇呀!”
二人对视,林将与笑了一声,当即拉开身,嘲道:“愚黔首罢了,小小的障眼法,何至于沈兄这般警觉提防。”
“呵,相国可真是说笑了。”沈乾爅是老狐狸,他怎么可能看不破,“韩菖龄一事,皇上分明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再说,若他真不懂权谋,又如何能驱策的了堂堂相国这般舍生忘死,为他尽忠尽义。要我说,你别看他小小的一个人儿,手段谋略可都是厉害的很呐!”
顿了顿,老狐狸眸间划过一抹狡黠,又道:“将与啊!别怪为兄没提醒你,清醒些,你这般被他谋了心去,可不是件好事。你以为是竖子无谋,好操控摆布。其实,人家早就反将了你一军呢。”
沈乾爅一字一句的说,林将与一字一句的听。
不觉间唇角挽笑,林将与抬眸,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对面那人。沈乾爅根本不知道自己同言浔内里的故事,如今还以为是帝王攻心,他这是在一本正经的挑拨离间呢。
心下想归心下想,林将与没直说,只笑了笑,点头道:“嗯,多谢沈御史提醒。”
见对方拿自己的“忠言”全都当作笑谈,沈乾爅撇撇嘴,沉了一口气又说,“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相国这只穿云箭,早晚要折在一个半大的孩子手上。等到时候,若是传了出去,定然免不了要遭天下人的耻笑!”
“哈哈……沈御史言重了。”谁知林将与一听,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拍在那人肩上,“我自当沈御史这般老辣沉稳的一个人,竟不想也会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吓成这样。”
沈乾爅诱人不成,反倒吃瘪,如今面色已然阴沉一片,抬头剜了林将与一眼,冷声斥道:“林将与,你为何这般油盐不进?”
“我油盐不进?!”林将与止了笑,继而倾身上前,眸间削寒,“沈御史口口声声说皇上狡诈,可是谁,私下吞了韩菖龄的脏银收为己有?又是谁,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依我看,这盘棋,赢得最多的不是皇上,应该是沈御史你吧。”
此话一出,沈乾爅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惊慌,稳定心绪,又忙装傻道:“相国怎么就是这般不饶人呢?我方才说那些,可全都是为了相国好,相国不听也就算了,如今怎么又这般诬赖起我来了?”
只要一说到脏银的事沈乾爅就要装傻,林将与手上捏着这个把柄,自然也不惧他。不过,再怎么说,如今沈乾爅也是位列三公,权利地位无可撼动。加之,他又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断不可与之为敌。他二人理应持旧好,不能为了这么点儿散碎银两伤了和气。
林将与眸间的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一瞬,又见其收了戾气,挑眉笑道:“我就是逗逗你。”
林将与松了口,沈乾爅也识相的不再做挑拨之事。
二人继续朝前走,转眼间便穿过树林,来至渡陵溪。
遥遥只见,溪上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溪水两侧锦褥铺地,众人列位其中,耳畔水声潺潺,紧接着有人声携着水声入耳,嚷了句,“相国来了。”
如今是林将与杀了韩菖龄,推翻韩党,朝中已然无人能与之抗衡。
林党已然到了鼎盛时期,朝中官员便立刻纷纷倒戈,前来逢迎讨好。
至于今日这流觞曲水,比赋作诗都是其次,最要紧的还是前来谄媚奉承。若不是这样,方才沈乾爅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说那么多。
如今见林将与来了,在坐之人纷纷起身寒暄。一时间拥上前去将那人团团围住,问病问药,问伤问痛。对着林将与,简直比对自己爹娘都亲。
就这样,林将与在一众簇拥中笑着朝前走去。
沈乾爅仍是立在原处,眯眼睨着那群巴结恭维的官员。
“沈御史。”不想,从旁忽然有一阵男声响起。
沈乾爅微惊,侧目寻声望去,此刻见不远处正徐步行来一青袍少年。少年身影清瘦,温润儒雅,行至身前站定,继而毕恭毕敬的俯身行礼。
“宋大人。”沈乾爅开口面色一顿,不同于方才的假装,这次到还真有些惊讶。
宋忱行过礼后站在了沈乾爅身侧,停了片刻,又似无心般开口说,“看相国这满面红光的模样,当真是平复如初了。”
“谁说不是呢。”看着林将与的背影,沈乾爅勾唇,略略一嘲。
“这才过了几日,相国便能行动如常,该不会是吃了什么神药吧?”宋忱皱眉。
“神药?!”沈乾爅冷笑一声,“呵,那也是小皇帝喂的药。”
宋忱闻言,面色一顿。少年转身看向沈乾爅,眸色定定,却未开口多言。
只一瞬,沈乾爅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紧忙垂头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道:“他们都在问相国安好,你为何不去?”
宋忱笑了笑,也不纠结前言,转过身去,顺着他的话从容作答,“问安之人何其多,于相国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多说无益。”
沈乾爅见少年这般淡定,不免有些好奇,斜眼睨着他问,“那你还来做什么?”
宋忱望着前方,神色静静,不紧不慢道:“流觞曲水,世间雅事。宋忱前来,是为吟诗作赋。”
“哈哈,好一句吟诗作赋。”沈乾爅大笑,“我差点儿忘了,前不久,宋大人不是刚荣升了从四品嘛!不知现在何处高就?”
宋忱因为上奏进言南地筑堤一事有功,前不久言浔亲拟诏书将其从五品少卿提拔到了从四品的理政官员。
沈乾爅是当朝御史大夫,身居高位。而宋忱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少卿,小小官员的调动于沈乾爅而言,原本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不过,如今见他主动上前搭话,自然也要装装样子开口关心几句。
“下官如今在典政寺当值。”宋忱颔首作答。
“哦,原来是跟了风典客呀!”沈乾爅面上作恍然大悟状,心下却暗暗诽腹道:跟了风启幕那么个迂腐木讷的小古板,以后有你好受的。
沈乾爅向来是两面三刀,切换自如。心下骂完人,开口时却又是别样的道贺之词,“风典客克己守礼,举世无双。典政寺也是个好去处,恭喜!恭喜啊!”
“多谢御史大人。”宋忱俯身再行一礼。
沈乾爅看着他行礼,突然想起了初秋的那场急雨,不觉间后脊一凉。
“我竟没想到,居然还漏了一个你。”下一瞬,沈乾爅的脱口之词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宋忱抬眸,面上颇为不解,“沈御史何出此言?”
想通了一切,眼前浓雾骤散,如今沈乾爅已是心事澄明。他看着宋忱笑,恍然间开口,不答反问,“典政寺,是吧?”
宋忱顿了顿,也不执拗沈乾爅方才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转而认认真真的点头称是。
摇了摇头,沈乾爅也不点破,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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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过后又几日,如今九月以至中旬。南地的风波也终是随着秋季的渐入尾声,而渐渐平息。
眼看着冬天要来了,言浔满心欢喜的想着终于可以窝在龙床上睡个好觉了。
可谁曾想,就在几日前,南越国派使者前来送信,声称一个月后南越国君轩辕氏准备邀请列国君主,在南越国中荆珥之地一会,行俢邻通好之事。
此消息一经传来,皇城之中便炸开了锅。小皇帝当即召集群臣,连夜商讨赴会事宜。
就因为这件事,言浔是日日惶恐,夜夜忧心,一连几日都是茶饭不思,惴惴不安。这次,小皇帝当真是恐惧至极。
是夜,紫宸宫,永安殿。
林将与坐在床边,苦口婆心的劝,“皇上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朕睡不着。”床上人撅嘴坐着,面色不是很好看。顿了顿,“不行!朕还得再想想其他的应对之策才行。”说话间,小人儿掀被起身,朝着龙案就冲了过去,拦都拦不住。
身后,林将与无奈,叹了口气,“又不穿鞋。”话音落下的同时弯腰提鞋,长影起身,跟了过去。
龙案前,言浔随手拿起一本战国策,扒着书就开始一丝不苟的品阅起来。
“皇上这是在临时抱佛脚吗?”身侧,林将与弯腰落座,一面将言浔的鞋放在蒲团旁,一面开口调侃。
指尖覆着书页上的墨迹,言浔闻言一顿,登时便撅起嘴来,“哎呀!”了一声,便自暴自弃的摔了书。
下一瞬,又见小人儿转过身去,直接扑进林将与怀中,急声嚷,“怎么办呀卿卿?你说朕这回该如何是好呀?”
林将与被环颈抱住,感受着小人儿侧脸的温度,二人蹭了蹭。
长指抚在言浔的后脑,林将与耐心的开口安慰,“怕什么?有我在呢,皇上不会有一丝闪失。”
松手退身,小皇帝仍拉拢着脸,停了须臾才道:“朕怕的不是这个。”
林将与见她眸间暗淡无光,也知她心有顾虑。当即便移手向下,来至小人儿腿间,一掰一引将言浔的双腿缠在腰间。
此一刻,见小皇帝坐在林将与身上,还是那个抱小孩儿的姿势。
“别的也不用怕。”与此同时,还有林将与令人安心的回答。
坐在林将与腿上,言浔被抬的同那人一般高。玉颜沉色稍有缓和,小皇帝重新搂住卿卿,下颚抵在那人肩头。
二人无话,林将与抚着言浔的背,将言浔抱紧。
后来,林将与又哄了好一阵,言浔才肯去睡觉。
如今已是二更天,长影乘月出宫,准备打道回府。
路上,马车中秉柊坐在对面,“不就是个荆珥赴会嘛,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会怕成这样。难不成她是怕自己年岁小,到了地方会受欺负?”
此时见林将与身上披着大氅,正阖目静坐。闻言过后,唇角动了动,忽而反问道:“你怎么也这般小看她?”
“嗯?”秉柊一惊。
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一双墨瞳看向秉柊,林将与说,“皇上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坐拥帝位十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岂会这般胆小怕事。她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从不是自己。”
话一出口,秉柊不禁有些好奇,忙倾身上前说,“秉柊不懂,还请公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