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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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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皇上在宫里待久了会闷,没事的时候喜欢偷跑去宫外玩儿,不过每次都会惹出事来,所以一定要多看着她些才是。倘若一旦看不住了,那便要小心保护。”

话说到这儿,风启辰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他还说,朝堂诡谲,风云莫测,皇上年岁轻,阅历浅,难免会有说错话、办错事的时候,可皇上心思细,每每遇上朝臣苛责刁难,她都会伤心难过。不过她性子又要强,从来都不肯表露半分,所以要人时常开解。”

“他还说,皇上贪凉,夜里喜欢踹被子。皇上爱吃宵夜,但吃多了会积食,闹肚子疼。皇上一紧张就会口吃,变成一个小结巴,还会扯袖子,一个爱扯袖子的小结巴……”

风启辰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幻想出了那个小可人扯袖子的模样,不觉间一抹甜笑挂上嘴角。

可这一次,笑容只停留了一瞬。见那人身形一顿,继而又言:“他甚至同我说,那日他入宫时见皇上穿的靴子好像不大合脚,走路的时候都是一掂一掂的。他原本想提醒十五给皇上换的,但后来,他忘了……”

再开口时,语调已然低落了不少。

风泽听着风启辰长篇大论的复述着林将与的那些话,真的难以想象,平日里清冷孤傲的相国,竟也会有这般细心体贴的时候。

“其实那日他还同我说了很多,说到最后我都有些记不清了。”风启辰再笑,笑容颇为讽刺。

“爹,你说,他同我讲这些做什么呀?”下一瞬,又闻得一声询问。

风泽无言。

风启辰忽然冷笑一声,“依我看,他就是有病。我同皇上一起长大,都这么多年了,我会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还用得着他一个外人来告诉我。”

骂声落下,见那人肩头一抖,猛地吸了吸鼻子,似是哭了。

良久,“爹……”风启辰开口,声音中寻得一丝抽噎,“孩儿错了,那些事,孩儿真的不知道。”

风泽心疼儿子,当即抬手拍了拍风启辰的肩,安慰道:“怎么会呢?你不是也总说皇上喜欢吃玫瑰酥,喜欢偷跑出去玩儿嘛。这些事,你都是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风启辰肩膀颤抖,“从皇上七岁即位到如今,我与她相识整十年,我也曾自以为是的觉得我很了解她。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我对她其实从来都是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她所受的苦,也未能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帮过她一分一毫。”

“怎么可能?”风泽还在劝,“那日韩菖龄行刺,不就是你带兵前去救的驾吗?”

风启辰无力的摇摇头,“那不是在帮她,那是我在给自己赎罪。”

“赎罪?”风泽疑惑。

“其实早在韩菖龄下狱时,皇上曾问过我一个问题。”风启辰说,“她问我,是不是也觉得她做错了事。可那时,儿子没回答。”

顿了顿,风启辰垂头又道:“儿子不敢答。因为儿子畏惧母亲。”

说话间两行清泪笔直垂落,“其实我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就是个懦夫,做起事来总是畏首畏尾。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一辈子,可是到头来,竟连一句相信都不敢说出口。我有什么资格喜欢她。”

“不是的。”风泽摇了摇头,“你是北祁的怀远大将军,百战沙场,英勇无畏,你是我风家的骄傲,又怎么可能会是个懦夫。辰儿,别瞎想了,皇上心里是有你的。”

风启辰无言,仰头望向夜空,良久,“若皇上心里有我,我何须杀他,若皇上心里没我,我又何苦杀他。说到底,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风泽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继而作一声长叹,“何必呢?人活一世,不就图个自己开怀,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成全了别人。”

他一开口,到不像是长辈,反而以局外人的身份劝说。

吸了吸鼻子,风启辰没有动作,淡淡道:“也没什么委屈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今日他林将与能舍命成全,若换作是我,我做不到。”

风泽抿了抿唇未再开口。

“我比不上林将与,什么都比不上。”忽有夜风拂脸而过,风启辰的声音响起,抖落一身寒意。

此言落下,院中骤然静了。

未几,风启辰忽而起身,抹了把眼泪。风声转急,气流的摩擦声好似呜咽,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立在风泽身前。风启辰的声音又恢复了起先的平静,淡淡道:“爹,是儿子不争气,让爹操心了。如今皇命难违,这人,三爷还是要救的。”

――

翌日,言浔自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额间有汗珠滚落,小人儿全然不顾,只胡乱的嚷,“救人!救人!”说着便要往床下跑。

这一次被解三爷一把按住,“救了,救了,你现在身子虚,快别下床。”安抚声接踵而至。

言浔手上缠了纱布,却仍是死命拽住解三爷,问,“人救活了吗?”

解三爷怕她太过激动会再昏过去,于是忙不迭的开口解释,“活了!活了!不对!是根本就没死,不过是吐了口瘀血罢了。”

闻言,床上焦躁的身影终是缓缓平静下来。言浔一双眸子瞪的老大,空洞无神,望着内卧的方向。下一瞬,小人儿嘟嘟囔囔的嚷了句,“不行!我要去看他。”说话间,掀开被子就往外跑去。

“欸,鞋!”解三爷一时看不住便让言浔给逃了,谁知那人急得连鞋都不曾穿。

解三爷无奈,弯腰捞鞋往前追,一边跑,一边央道:“我的小姑奶奶呦!你把鞋穿上再去也不迟呀!”

解三爷追到卧房时,见言浔已经趴在了床头。一双手横叠,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床上人。

“怎么?这回不哭鼻子了?”调侃声骤然响起。

言浔侧目看着解三爷走上前来,随手甩下绣鞋,又径自坐上榻去,面上略略有些嘲意。

小人儿有些尴尬,哼了一声,也不作答。

榻上,解三爷身子向后一仰,单脚抬起抵住榻沿,躺姿很是狂放随性。一开口,更是不依不饶的说,“昨儿也不知是谁,就在这间房里一直叽叽歪歪的,左一个求你,右一个救他,还哭个不停,真是丢人呦!”

言浔恼羞成怒,当即扯了只鞋子猛地朝解三爷砸去,口中自然也是怨念不断,“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医术不精,险些害卿,害人家送了性命,我能被吓成那样。”

鞋子只砸在了榻角,解三爷却是本能一闪,紧跟着坐起身,反口道:“什么叫我医术不精,他伤了内里,吐口瘀血不行啊?也不知道这相国府的下人都是些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孬货,才见了那么点儿血,就满口嚷着人要不成了。”

说话间,老头下榻,将鞋子送了回去。来至言浔面前,又是好一阵揶揄道:“还有你,人家在那儿吐瘀血,你可到好,还一个劲儿的给人家喂药,能喂的进去才怪。”

言浔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一双厉眸顿时变得无辜,悻悻垂下,口中喃喃,“原来是这样。”

“呵。”解三爷嘴角一勾,随手拍了拍小人儿的头,笑骂道:“真是笨啊!”

言浔被打,一脸不满的抬手还击。

解三爷却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转身去看床上的林将与。弯腰凑近,抬手一掀被角,垂眸检查着林将与的身体。又侧目对着小人儿好一阵感叹,“哎呀!还真别说,多亏是你看上他了。这几日脱衣上药,擦身揩油的,把他照顾的不错。”

得知林将与已经转危为安,言浔心头大喜,对解三爷的讽刺嘲笑也没放在心上,只送了白眼,又问,“他何时能醒?”

“你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呢?”老头皱眉,“人没死不就成了,还要求他醒。”

解三爷开了个玩笑,果然,又讨了打。

“快了,快了,瞧把你给急得。”解三爷一边躲,一边再侃,“我看你这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话一出口,言浔嘟着嘴,忽而一本正经的说,“谁说皇上不急的。”

“急,急死你。”解三爷开口虽说不是什么好话,手上动作却也不停,俯身搭脉,等了好一阵才道:“我见他气脉平和,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真的?真的?”言浔一听,顿时便是喜笑颜开,忙凑上前来问个不停。

解三爷看着小人儿开心,宠溺一笑。顿了顿,见老头侧目看向林将与,眼珠一转,忽而又道:“来!让我瞧瞧,还烧不烧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糟老头子俯下身去,唇边胡茬聚拢,将嘴撅起老高,竟欲以唇抵在林将与额上。

这是几日前言浔为林将与探额时做的动作,如今解三爷效仿,显然是又起了坏心,想逗小丫头了。

他动作很慢,就等着言浔上套。

果不其然,言浔反应过来,登时扑身上前,一边奋力推开解三爷,一边更是急得嚷了起来,“哎呀!你这臭老头,休想占他便宜。”转眼之间,小人儿已经整身趴在林将与胸前。

言浔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彼时见解三爷整个人已被推到了床脚。

老头面上挂着得逞的笑,看着小人儿一脸警惕的望向自己,那人抖肩再笑,当即便骂,“嘿!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言浔不说话,只是趴在林将与身上不动,那模样当真是凶到不行。

解三爷知道自己是讨了没趣,不过也是图个乐呵。悠哉悠哉的站起身,一甩袖子,临走前还不忘佯怒着嗔了句,“都是人,凭什么只许你亲,不许我亲。”

目送着那人离去,言浔还趴在林将与身上。缓了缓,方直起身来。

言浔垂眸,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卿卿。下一瞬,见小皇帝竟然没羞没臊的俯下身,于那人脸上落吻一记,起身时还不忘自言自语的喃喃,“卿卿是我的,只能我来亲。”

……

是夜。

解三爷去了别院找小厮喝酒,言浔原本还在房中喂药。

不多时,听见院中传来一阵女声,温声道:“沈小姐,这边请。”

沈小姐?!

言浔一听,很是惊慌,一时间连药都不曾喂了,忙找了块儿帕子来遮脸。

俄顷,房门被人推开,女婢曳着门往里面请人。

言浔紧张的站在床前,看着门外有一人走进,于身前站定。她偷偷抬眸去瞧,一见果然是沈楣遥。

今日的沈楣遥身上披了件素色斗篷,颊边一对梨涡早已隐去,如今只剩一脸的忧心,她看着床上的林将与静默无言。

女婢见势,忙抬手示意,让言浔和自己一同退下。可谁又会知道,言浔有多不情愿。

抬眸看了看沈楣遥,只见那人眸间有泪,言浔轻咬下唇,终是悻悻离去。

房门被人关上,沈楣遥才缓缓动身,来至床前,看着“熟睡”林将与,又看了看从旁放着的半碗汤药。

如今林将与生死未卜,沈楣遥也一连忧心了几日。今日更是冒着违抗兄命的风险,偷跑出来看他。眼看着床上人面色惨白,奄奄一息,沈楣遥更觉心疼不已。

径自解了斗篷放在一边,俯身坐在言浔方才的位置上。眸间一扫床前药碗,沈楣遥心下想着,原来那人方才是在给他喂药呀。

忽然,沈楣遥也想为林将与做些什么。

随手端起药碗。只是,眼看着碗中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沈楣遥竟连吹都不吹就往林将与口中送。

许是药水太烫,方一入口便烫的林将与周身一颤。

“啊!”沈楣遥轻声一叫,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手中汤匙半悬在空中,只见烫药顺着林将与的嘴角流了出来。

“哎呀!是烫着了吧?”冒失的人惊呼,忙扯着手帕去为其擦拭。

沈楣遥心下有些自责,不禁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可谁曾想,就在此时,林将与又是一动,长睫也跟着颤了颤。

沈楣遥见人动了,忙止住动作,又凑近了些开口唤,“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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