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中原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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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月的草原，已进入茂盛期，粮草逐渐丰沛起来，沐青城不曾想这铁勒人竟然能在丹城中坚持如此久。
在此期间，沐青城率兵发起了十余波攻势，出乎意料地都被拦了下来，两边死伤无数，皆是大伤元气，好在终于将青屏和青阳的遗体抢下来，沐青城亲下命，令人好生将妹妹的遗体送回京畿。
沐青易从几个死了的俘虏身上，把衣服剥下来换上，她决定等天色暗下来，悄悄潜入丹城，摸一摸城中的情形。
郎将本是十二分不同意，只是眼下也不见得有更好的主意，他本想亲自进城，奈何沐青易以言警醒：中郎将为三军之首，当坐镇军中，稳定军心才是。
“小五，千万莫要逞强，若是觉察到情况不对，一定要快些出来，”沐青城面上惊忧难掩，出此下策亦实乃不得已，如今两军相持不下，若是小五当真再出什么意外，这位郎将发疯屠城亦未可知，“性命最重要！”
“我明白。”
夜色愈暗未暗，丹城的天，像极了一块透光翡翠，挂在人们的头上，引得人去伸手触碰，只是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沐青易带着三四个人从丹城的后围翻进去，这里是铁勒人把手最松懈的地方，且现在正值交岗，稍见松懈，她便领着手下趁机潜入丹城。
奇的是，丹城中并无沐青易先前所料的那般荒寂，入得城来，反而越见繁盛，城中人似乎并不知晓外面驻扎了部队，更不知道，这些日子来，丹城内外已大大小小经了不少战事。
她原本以为，铁勒和靺鞨人入驻时，会行杀民之举，然今所见，他们并未如此，还帮助丹城的百姓耕种劳作，难怪他们粮草所剩无几，却能撑这么久！
然则丹城虽地处塞外，终归是南朝的领土，百姓们受朝廷统治许久，如何会这般轻易向外族屈服？
她正思量着，忽见几个穿着中原服饰，长相却是异域模样的人，走进一家米庄，沐青易忙别过身，寻地方藏起来。
只见三五个大汉，皆用棉巾蒙着脸，他们跟着一个同样蒙着面巾的男子，一行人后头，还有一个半大小子，几人走进米庄，大约是要购买些粮食。
她悄悄贴过去，隔着窗，听到为首的那个男子正向老板寒暄着，沐青易心内惊讶：此人怎的能说得如此流利的中原话？
难怪城中人会将他们认作是中原来的，便是沐青易也听不出这人的话语中掺有一丝边塞口音，不过这嗓子好像受过伤一般，有些沙哑不说，且没说几句话，便忍不住要咳嗽一番。
听得他们将要离开，沐青易又找个角落藏身，悄悄探出头，只看到那个为首者的背影，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光瞟到那个跟着的半大小子时，沐青易的眼神呆住了：那个小子的腰间，竟别着那只乌勒！
她已忘了要藏身，焦慌着正欲追上去，手下人拼命阻拦，方不至于暴露行踪。
待到那行人走远后，沐青易领人进到米店，老板一见到穿着异域服装的人进来，神色顿觉紧张了几分，沐青易问道：“方才那些是什么人？”
老板听到她一口标准的中原话，神色又稍稍缓下几分，只问：“客官想打听什么？”
沐青易掏出银票，拍在桌上，“方才那些是什么人？”
“走商的，”老板甚少见出手如此阔绰的来客，展颜悦色地将那银票往荷包里揣，“说是粮食不够了，来我店里买点。”
走商？沐青易疑惑，铁勒人在这里驻扎一个多月了，丹城中的城民居然丝毫不曾察觉，行事这般周密，断非那个靺鞨王子所想。
早前听说，铁勒狼主哥舒竺手下有个极擅谋略的人，名叫哈丹巴特尔，自己的二位姐姐，都是吃亏在这个人手上，沐家和这个人，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那柄乌勒，到底从何而来？
沐青易决定私自行动，潜入铁勒人的军营中，找到那个小孩，亲自问个明白。
“不行，郎将吩咐入了夜即刻回去，不可逗留！”手下人听得沐青易这般盘算，一个个都持反对意见。
“可是那只乌勒……”话还没说完，沐青易便被他们连拉带拽地带出了丹城。
……
“大哥，我看到了！”沐青易才回到军营中，便急着向沐青城禀报。
“看到什么？”
“我的乌勒！”
沐青城疑惑，问：“什么乌勒？”
“当初父亲赠给我，我又转赠予十二哥哥的乌勒，”沐青易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激动，“我在一个铁勒族的孩子身上，看到那支乌勒了！”
“你确认没看错？！”沐青城惊讶，若这支乌勒当真是十二郎身上的那支，那这群铁勒人定然见过十二郎！
“自然不会认错，”沐青易急切地望着大哥，“让我潜进铁勒人的军营，查探一番究竟吧！”
“不可！”沐青城几乎不曾有丝毫犹豫，断然回绝了小五的请求。
“大哥！我必须弄清楚，那支乌勒到底从何而来，还有，那天我们听到的《西洲》究竟出自何人之口。”
沐青城摇头，他知道妹妹的心事，可眼下之境，容不得一丝情长牵绊，“小五，如今战况胶着，你我若走错一步，毁了的便是整个南朝的黑甲军，我们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便是拿整个江山置于危境，你可明白？”
沐青城走到地图面前，细细打量着那张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图，“照你所探看来，哈丹巴特尔应当是个对中原习俗极其了解的人，大约曾在中原生活过，走商？应当不会是皇商，南朝的皇商一直由卢家亲掌，我从未听过十二……”
说到这，沐青城顿住，他不愿提及那个名字让小五伤心，转口道：“我从未听过南朝皇商中有铁勒人，或许客商的可能性要大些。”
“便是客商，走商时也比必经官道，丹城隔京畿相距甚远，不常见中原人，反倒西域人居多，便是识不出来，也是有的。可若京畿中人，只消看一眼，定能辨出对方是否为西域异族，我从未听说京畿的官道中传出过有铁勒人的客商。”
沐青城低头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若是这个人，本身就是中原人呢？”
他像是笃定一般，转身看着小五，“熟悉中原人的习俗、语言，甚至是行为作派，若是他哈丹巴特尔本身就是个中原人，那就不足为奇了。”
沐青易被大哥这一猜测惊住：中原人帮着外族对抗自己人，岂非判徒行径？
沐青城走出军帐，看着远处丹城上的微弱灯火，道：“是时候会会这个中原人了。”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小五，我记得你将那把描金柘弓带来了吧？”
“带来了。”
“如今可能拉得开弓了？”
沐青易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笑道：“自然可以。”
“该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