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打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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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月十五，“赏花灯，饮月色。”
沐青易在这日早早拿了太后赐的令牌，带着安兰，换了身常服，也不愿意大张旗鼓，身后只跟了太后指派的五六个随从。
沐忠平和夫人早早便在宫外等候女儿，二姐姐沐青屏虽脸色不甚佳，然许久未见到小五，亦难掩欣喜之态。
“小五，宫中的日子可还过得习惯？”
饭桌上，沐忠平一面替女儿夹菜，一面话着家常。
“太后并未为难我，今上待我很好，如今十二哥哥也来陪我，自然习惯了。”
沐忠平道：“为父尚未寻得好法子救你出来，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父亲言重了，”沐青易道，“咱们沐府，从来只效忠今上，忠烈坚贞之门，自然不会屈服他人。”
沐忠平仰头大笑：“小五深明大义，不愧是我沐府的女儿。”
沐青城携妻儿进得们来，沐青易瞧见跟在嫂嫂旁边的稚子，亦步亦趋，稚嫩的动作实在可爱极了。
是大哥的儿子沐思言，只见他似是不愿被母亲牵着，进门才刚坐下来，便从母亲怀中挣脱开，伸着手臂要沐忠平抱。
沐忠平笑着将孩子抱过来，道：“思言可是想爷爷了？”
才一岁的孙子尚不能十分说出话来，只在爷爷怀里咿咿呀呀的，沐青易看着奶声奶气的小侄子，心里爱得不得了。
自永安王被削籍后，嫂嫂成日郁郁寡欢，幸亏得有这孩子陪在身边，聊作慰藉。
孩子盯着旁边的沐青易，滴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沐青易上次见这孩子时，尚在去年。
她伸手来轻轻摸着思言的小手，问道：“思言认得姑姑么？”
思言不回答，两只手却向沐青易伸过去，要姑姑抱。
沐青易从父亲手里接过孩子，说：“哎呀，长这么胖了呀，姑姑都要抱不动了。”
忻言笑道：“他现在像个小猪一样，不知饱，成日只知道吃，可不是要胖了。”
“思言在长身体，自然吃得多，”沐青易见怀里的侄子伸手指着桌上的羹汤，又道，“别急，等等姑姑给你盛。”
“怎的不见十二郎？”沐青城问道。
“我们约了晚饭后去看花灯，他待会便来。”
“现下这般光景，当真不知为好为坏，”沐青城看着父亲，“往后的日子，父亲可有打算？”
“踏踏实实为官练兵，”沐忠平道，“我年岁渐长，也不知还能带几年兵，但愿能撑到今上理朝罢。”
“父亲身骨健壮，如何有这般担忧？”沐青易道，“思言还等着长大了，跟爷爷学本事呢！”
沐思言似是听懂一般，也跟着笑着点头。
一家人皆被这幼儿逗得哈哈大笑。
傍晚，沐青易还未出得门去，便见到街上隐隐有银蛇映树，她央着二姐姐一同出门，沐青屏被她缠不过，只得跟着一道。
马车经过蓥华巷，停在巷口，沐青易掀开车帘，卢攸宁早已负手等候于此。
这一幕，好像在何处见过一般，竟熟悉至此！
今日观花灯者繁多，为避免口舌是非，沐青易和姐姐沐青屏皆着了男儿装出来。
沐家的姑娘自小同武作伴，有女儿家的似水柔情，亦有男儿的勃勃英姿。
卢攸宁看着有些愣神的小五，伸过手去：“小五，到了。”
沐青易这才回过神来，由着卢攸宁将她搀下马车。
卢攸宁打量了她们一番，只道：“二位公子，有礼了。”
这条蓥华巷是整个京畿最大的一条巷子，同广街一般大小，今日花灯最盛之处，亦是在此。
锦片繁华之处，千灯夜市之所，莫过于此。
一行人甩过太后派随的尾巴后，沐青易的步子都变得轻松几分了，她欣喜地穿梭于人流中，仰观高楼红袖宾客，俯查马灯花盏之盛，又见左右烛明影斜，金银焕彩，心神畅快。
沐青屏和卢攸宁在后面跟着，十二郎问：“青屏姐，今日十五赏灯，如何一脸愁态？”
沐青屏勉强笑了笑，道：“你和小五去吧，我自会随喜。”
卢攸宁道：“二姐，听闻今日蓥华巷尾会有走艺人打树花，若是错过了，岂非可惜。”
“那，便看看吧。”
还未走到巷尾，便听见一声声的叫好声传来，沐青屏走近去看，原是一个戴着鬼怪面具的走艺人，手持木桶，将燃着高温的铁水往空中洒开，黑夜中顿时形成一道明亮的弧线，引得围观者鼓掌叫好。
沐青屏走到面前，那表演者也看到沐青屏了，放下手中的木桶，用手指了指沐青屏，让她也来试试。
她遂上得前来，那人将木桶递给沐青屏，问：“你会么？”
不就是打树花么？这有何难？沐青屏点头。
那人随即将沐青屏拿着木桶的手握住，也不等她挣脱，盛了一桶滚烫的铁水，另一只手轻轻掐住沐青屏的腰肢。
沐青屏当下便生怒了，这走艺人，也不看看沐青屏是谁，居然轻薄到她头上来了！
只见她将要跃起，从那人手掌中挣脱出来，却没想到这痞子的手劲挺大，竟然没能挣脱开，两人都只腾出一只手，相互拆招。
沐青屏看了一眼握着木桶的铁水，扬起手腕，便要将这桶铁水泼向对方。
这人也不笨，牢牢抓住沐青屏的手，两人的手腕在这装满铁水的木桶上来回较劲，待到僵持不下时，沐青屏拖着木桶向天上划过一道明亮的火线，那人顺着她手上的劲头，将那木桶又往上扬了几分，木桶中的铁水再次迸出，将漆黑的天幕点得似白昼般明亮。
沐青屏趁机从对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掌，抬腿踩在上他的肩膀，腾空而起，那人也不示弱，伸手抓住沐青屏的脚，借力往上一跃，将沐青屏拉向自己怀中，揽过她的肩膀，脚往沐青屏手里的木桶踢去。
瞬间，桶内的铁水被悉数踢翻出来，向四周散开，围观者忙以衣袖遮住，害怕被这滚烫的铁水沾身，这熙熙落下的铁水，像极了发着光的雨瓣，洋洋洒洒，将蓥华巷大半个巷子都点亮了！
“好美啊！”
“这树花打得好生壮观！”
围观者纷纷仰头赞誉道。
沐青屏却一脸愠气，莫名被一个流氓占便宜，实在窝气！
她趁着那人不备，伸过手去想将那鬼脸面罩摘下来，却被对方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身手真快！
那人躲开后，问：“想看我的脸？”
沐青屏喝道：“少废话，把面罩摘下来！”
那人缓缓抬起手，将面罩慢慢摘下来，道：“公子，失礼了。”
沐青屏愕然。
这戴面罩者，居然是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