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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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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喧嚣, 尸横遍野。

这是这场冬日里,大周宫门口最后的场景。

赵尧立在血泊里,他手持长剑, 身后的巡防营皆被梁家军灭。

是啊, 在京师内养尊处优的巡防营怎么打的过在战场上杀伐无数的梁家军。这一场战斗,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输赢。

独木难支。

赵尧闭上眼, 握着手中长剑,仰头看天。

白雪飘散, 落在他脸上, 他想起黎淑华那张悲天悯人的脸, 她一直在劝说他放弃权位之争,可他总是说他不是真心想要皇位,他只是想让她成为天底最尊贵的女人。

事到如今, 赵尧终于明白, 这只是一个借口。

一个他沉溺于富贵权势, 不愿脱身而出的借口。

悟了,便散了。

赵尧往后看,千巡防营, 全亡。尸体堆积如山, 鲜血流遍整座皇宫大门口,他甚至觉得那血染红了朱『色』城墙。

“哈哈哈哈……”赵尧突然开始疯狂大笑。

风中,雪中, 他身上黑『色』的大氅被风吹得鼓起。

对面,被鲜血浸染了铠甲的梁定安手持长剑, 脸上皆是血沫。

这个曾经沉溺于声『色』犬马,家破人亡的纨绔子弟在一瞬间成长,变成了一名悍将。他终究是不负定远侯府时代忠良猛将之称, 用手里的剑,劈开了混沌世间,还了大周一个清明。

“是天不助我,是天要亡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并没有做错!”或许赵尧心中清楚,可他始终不愿轻易承认。

手中带血的长剑割破修长白皙的脖颈,赵尧挺拔的身影如空中旋转飞舞的雪花,喷洒出热血,覆盖于胭脂『色』的白雪之上,跪倒在宫门口。

站在一旁,静观全程的扶苏上前,弯腰去探赵尧的鼻息。

“死了。”

雪越落越大,将赵尧的尸体掩盖成一点黝黑的幻影。

硕大的京师,历史的长河,于众人来说跌宕起伏的一生,或许只是一朵无足轻重的浪花。

.

六皇子野心造反,败于梁家军,自刎于宫门口。圣人驾崩,太子继位,梁家军与厉王联合,打退吴王之军,镇压造反之势,还大周一个清明海晏。

寒风褪去,春日已来。

卫国公府与兴宁伯爵府两家的订婚宴定在这个谷雨之日。

雨生百谷,一切都显得如此生机勃勃。

“我说,你这做儿子的也太不地道了吧?”新任皇帝赵善身穿常服,从密道里钻出来。

扶苏正坐在书房内翻看此次订婚宴的宴请名单,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偏头看去,好看的眉头皱起,转头就跟正站在外头打瞌睡的青路道:“把我屋子里的书架封上。”

赵善:……

赵善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扶苏面前,“你打算什时候让卫国公他老人家从昭狱里出来?傅班那里可是问过很多次了。”

扶苏继续翻看宴请名单,不冷不淡道:“母亲怎么说?”

“没说什,只说……”赵善回忆起安庆长公主的话,“关个三年就够了。”

扶苏两手一摊,“母之命,不可违。”

赵善:……那你就放着你老爷子自生自灭?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青路那边推门进来,身上竟真的扛着块木板,手里拿着铁锤、钉子,要把密道口封住。

赵善面『色』扭曲地看向扶苏,“你认真的?”

扶苏神『色』淡漠,悠悠闲闲的道:“我要娶娘子了,我们该保持距离了。”

赵善:……

青路进门,先是恭恭敬敬的给这位圣人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始“噼里啪啦”一顿整顿,手脚利落的将密道口牢牢封住,也打碎了赵善的最后一点希望。

“你,真的要这样吗?”赵善颤抖着手指。

“我要娶娘子了。”扶苏还是这句话。

赵善哼一声,“全天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娶娘子。”

扶苏面『色』不变,在宴请名单上添添减减,“我娶的娘子是全天独一无二的。”

被硬生生塞了一把狗粮的赵善:……

斯文儒雅如赵善,都忍不住想把扶苏打一顿。他好好的事业型忠臣,一转眼就变成了妻下奴。

痛心疾首啊!

封好密道口的青路拿着锤子、钉子出去了,赵善单手叩着书桌面,一本正经问扶苏,“你到底有什打算?难道真要把你父亲关在昭狱里一辈子?”

扶苏终于拟好名单,上面只要略跟陆婉『吟』有些接触的郎君们,都被他用朱砂笔画了一个大大的“x”。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意思?”

“先办丧事,再办喜事。”

.

当安庆长公主听到扶清摇在昭狱内自尽的事时,她正在替扶苏置办聘礼。

“什?”安庆长公主正站在卫国公府的仓库里,仓库尘封已久,里面都是她当初嫁入卫国公府时带过来的那些东西。

这多年了,再华贵美丽的首饰如果没有保养,也会蒙尘。可很奇怪,当安庆长公主吩咐人打开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尘不染的凤冠霞帔、珍宝古玩、金钗玉环。

“这是怎么回事?”安庆长公主神『色』呆滞。

被扶苏派过来让安庆长公主差遣的青路道:“公爷每年都会在与您成亲的那日里来仓库。”

“来仓库做什?”

“亲自擦这些东西。”

安庆长公主愣了许久,然后猛地回神提裙出了仓库。

她先是微微急步走,然后突然加速,在房廊处飞奔。

春日,并非寒冬梅花盛开的日子,安庆长公主却闻到一股奇怪的梅花香,她脚步一顿,神『色』怔怔的朝某一处看去。

只见一处低矮墙角,一枝梅花伸出来,迎着春日暖阳,颤颤巍巍,娇嫩可爱。

“这是……”

“这是公爷的院子。公爷不会梅花,了很久,梅花树总是种不活,去年冬日,公爷入了昭狱,没怎么管这批新送来的梅花,却不想这梅花竟在这春日里活了,真是奇怪呀。”

“这是春梅,当然在春日里活了。”安庆长公主幽幽说了一句。

青路:……

“备马,我要去昭狱。”安庆长公主扔这句话便径直往卫国公府大门口去。

.

昭狱,人间地狱之地。

每日里,扶清摇都能听到周围的哀嚎声。这是一来自于精神上的折磨,你不知道什时候自己就死了。

他身在昭狱,完全不知道面是什况。

可他知道,只要他一天不死,大周便一日不亡。

头传来响动,扶清摇躺在稻草堆上的身体动了动,然后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近日,狱卒已不送饭菜,他吃了三日的水,饿的没有半分力气。

整日里腥臭的昭狱,熏得扶清摇都差点忘记正常的味道,因此当他闻到那股清冷的,只有在梦中才会闻到的熏香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人死前,都会回忆起生前,若说扶清摇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就是他的妻子,安庆长公主。

他与她,是政治联姻。

那样鲜活、美丽、高贵的公主嫁入卫国公府,却变成了没有了梅花装饰的一截枯枝。

扶清摇爱这位敢爱敢恨,鲜活美丽的公主吗?是爱的,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爱不纯粹。

他的爱于她,夹杂了太多利益关系。

不像她,若爱,便能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像冬日里迎风而绽的寒梅。

他是配不上她的。

他的卑微,他的怯弱,掩盖在这道风华的皮囊之,成为了禁锢住他的枷锁。

肮脏阴暗的昭狱里,安庆长公主站在他眼前,就如无数个日夜一般。

扶清摇盯着她的脸,想,这次,自己的幻觉竟如此真实,他该是真的要死了吧。

男人吃力地伸手,轻轻扯住安庆长公主的裙裾。

细腻柔滑的裙裾,就像他初次触碰她柔软细腻的肌肤。

男人轻笑了笑,他的声音很轻,在突然寂静起来的牢房里格外清晰,“我,有一样东西想还给你。”

扶清摇吃力地撑起身体,他解开腰带,『露』出一块半旧帕子。

安庆长公主看到那块帕子,眸『色』微张,神『色』诧异至极。

是在梦中,扶清摇便也不觉得羞耻,他都要死了,这些话若是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即使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觉。

“这是你的喜帕。”

喜帕……安庆长公主看着上头的凤纹,沉默良久,问扶清摇,“你拿它做什?”

“我将它贴身带着,用作……”

“用作?”安庆长公主挑眉。

“汗巾。”

一个男人,用她的喜帕作汗巾。

半旧的汗巾,即使是在这脏污的昭狱之中也被保存的分完好,不染一丝尘埃。

安庆长公主突然就觉得愤怒。

她好好的一个人在这,他不来藏着、掖着、哄着,却偏偏藏一块喜帕?难不成是有病吗?

“我一直想,待我不再参与朝政,你是不是愿意与我一道归隐田园,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可如今,却是没有机会了。”扶清摇攥着安庆长公主裙裾的手渐渐脱力,可他还在继续说。

“我给你了梅花,可总也是种不活,我总想着,梅花盛开的时候,我就带你,带你……”

他的呼吸变得微弱,面『色』也惨白的吓人。

安庆长公主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抱住扶清摇,“扶清摇,你不准死,我答应你了,你不准死!”

有些事,在生死面前会变得极淡。这多年的恩怨、爱恨、仇,在这一刻,被死亡的恐惧冲淡。

她会永远的失去他。

安庆长公主红着眼眶,声嘶力竭的朝头喊,“太医!找太医过来!”

傅班走出,站在门口拱手道:“卫国公只是饿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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