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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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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返途的大巴上,窗外一片火红,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从长城上下来之后,薛来的兴致明显不高,一上车又阖着眼睛,魏寻以为薛来这是累了,便尽量把动作放的轻些。

但他这会儿还不困,甚至有点儿兴奋。

他打开相机整理照片,看着那一张张照片,魏寻血都沸腾了起来,心道有薛来真好。

魏寻是真觉得薛来就是个开心果,只要跟薛来在一块儿,身边的所有事儿都能变得有趣。就像他想都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跟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同行,甚至聊得还挺开心,最最关键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冷场或者不自在,甚至还想有下一次。

他翻着相片,心思却已经飘远了:想和薛来一起去好多地方旅游,想和薛来一起吃遍全天下的美食,想和薛来就一直这样简简单单的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傻傻的过一辈子。

他翻着翻着无意中发现了一张老爷爷的照片,照片很模糊,是张抓拍。这张照片不是他拍的,那就一定是薛来拍的了。看角度是在高处拍的。

照片里,老爷爷一脚踩上两个台阶,胡子都被风吹向了一边,掐着腰咧着嘴冲镜头笑。

魏寻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份快乐。

车子一阵颠簸,薛来迷迷糊糊意识不是很清醒,见魏寻正在看那张照片,顿觉所有的情绪一齐涌了上来,让鼻尖有些酸。

他往魏寻肩膀上蹭了蹭,因为刚醒声音有些微哑:“那老头儿让我想起了老板。”

“盲人按摩的老板?”魏寻见薛来脸色不是太好,就把他的拉链给拉到了最上面:“你是想他了吗?那咱们回去以后就去看他,反正甜水巷又没多远。”

“见不到了,”薛来侧过头看着车窗外,光线在他脸上明明暗暗,似全身又泡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大巴上有一个老年团,导游起了个头,正在合唱夕阳红。

这歌很是应景,窗外的夕阳把每个人的脸映的柔和又红火,每个人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像是带了天然的滤镜,让整个画面都温馨甜蜜起来。

现在光线很好,每个人脸上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魏寻拿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就听很微小的一声,从身侧发出来:“人早死了,跳河。”

魏寻脑袋嗡一下,这类字眼太沉重了,压得歌声瞬间变小直至消失,压得呼吸都加重了几分,魏寻放下相机:“怎么会?上次听你讲你老板那些事,他应该是很开朗的人,怎么会想不开跳河?”

薛来把脸埋在阴影里,指尖微凉。

魏寻抓着薛来的手,最是能感受到薛来的情绪变化,他跳过刚才的话题,安慰道:“那咱们也可以去墓地看他,多多给他上香烧纸。”

回应他的是长时间的静默,薛来也没看他,从始至终一直看着窗外。

夕阳转瞬即逝,外面的灯光把薛来的脸映的明明暗暗的,他虽看着外面,却也能从车窗上看见车内的一切,魏寻一直在看着他,眼神担忧。

他真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于是薛来调节好情绪,嘴角挑着缕笑,捏着魏寻的脸:“哈哈!我刚才是骗你的!被我骗住了吧!小傻子!”

魏寻:“别笑,比哭难看。”

“看来我没有当演员的天赋。”薛来收了笑,重重吐出一口气,开始讲老板的事儿,他想到哪儿说哪儿:

“老板什么都好,就是迷信。

当年他请他的算命圈儿的挚友给他算了一卦,卦象说他命不久矣,而且他会在什么时辰什么地点死,都显示的清清楚楚。于是他给我发了条短信,交代了下后事,就去死了。

当时我正在学校上课,大老远跑过去时他已经死了,亏得我会游泳,把他给捞了上来。不然,那地方迹罕至,他又是个没亲没故的,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把他给火葬了,挑了个风大的日子,去山上把他的骨灰洒了。

他生前就一直说想去世界各地旅游,奈何眼睛不好,这下死了可把他高兴坏了,没了躯体的束缚,他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不用掏路费。

你猜他短信写的啥?”

薛来掰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数,数的时候手都在抖,语气却很调侃:“老子要去死了!哈哈哈哈哈!在b

j河,快来给我收尸。”

薛来说:“他这几个字跟发着玩儿似的,幸亏老子当时不想上课逃学出来看了眼。”

当时是个冬天,薛来出来后联系不上老板,就去那条河了,是最冷的时候,河水上面还泛着浓重的凉意,薛来摸到了河边,二话没说跳了下去,当时秦让也在,报了警。

后来,捕捞队过来,找了三天才找到。

讲到这里,薛来顿了下,他眼睛红红的,一把抱住了魏寻:“寻寻,你以后要是迷信,我把你头打爆。”

“我可不敢。有你在、有家人在,我还没活够呢,可不想死。”魏寻说,“你老板就是无亲无故,一个人在世界上太寂寞了。”

说到这里,魏寻不禁想起了薛来,他紧紧抱着薛来:“你可不能学他,我会长命百岁的,会一直陪着你,你就为了我活。”

薛来很感动地抽了抽鼻子:“寻寻,你真好,那咱们回家就开始养生。”

魏寻特别坚定:“嗯,保温杯里泡枸杞!”

说到这儿,这俩人可把自己给感动坏了,抱头痛哭。

老年旅行团中一个头上戴着一朵小花儿的老奶奶见前面那两个孩子哭得跟泪儿人似的,就想起了自己远在国外的孙子,一个人出门在外的难免遇见困难,她心跟针扎似的:“孩子,怎么了?怎么哭这么痛?是掉东西了还是受伤了?快跟奶奶说说,奶奶给你想想办法。”

其他老人也都纷纷发出亲切的慰问,都说要是钱掉了回不了家,他们也可以捐点钱。

车上的目光突然全部聚集到他们这里,魏寻擦干眼泪,连连摇头。

薛来抹着泪,还沉浸在深深的感动里,也不知道收嗓门儿:“我们不想老!”

“……”小花儿奶奶默默咬紧牙关,在心中默念一千遍我不和小兔崽子一般计较。

魏寻感觉气氛怪怪的,他好像听见有人在磨后槽牙。

这会儿正好有人下车,魏寻就拉着薛来下去了:“你是不是傻!你怎么能能当着老人的面这么说呢?让他们怎么想?多伤他们心。”

薛来也觉自己刚才说话有欠考虑,心虚的挠挠头,心道寻寻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天使。

“这事儿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魏寻说。

薛来点头如捣蒜:“可是,寻寻,咱们现在在哪儿?”

魏寻左右看了下,他们现在站在一条水泥路上,周围都是荒地,天又黑,还冷:“我也不知道……”

他心里挺愧疚的,却不见薛来生气或者埋怨他。

薛来第一时间打开导航确认了现在的位置,又打开叫车软件叫车,可这地方太偏僻,连个滴滴都打不上。

薛来说:“走吧,咱们先跟着导航走,路上要是有车经过,哥给你拦一辆。”

魏寻觉得薛来真是太好了,乐呵呵跟着走了。

只是,这份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路上就起风了,吹的人后脊背凉飕飕阴森森的。魏寻去摸薛来的手,本想着两个人作伴能减少心里的恐惧,谁知薛来手抖得更厉害,手心出汗了。

魏寻:“你怕了?”

“没、没怕,”薛来嘴唇都是白的,却还在硬撑,“我还能给你讲鬼故事呢。”

魏寻赶紧叫停,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惧一旦滋生就会被无限放大:“别,千万别。我看你就是怕鬼,你一害怕就爱给我讲鬼故事。”

薛来坚决不承认。

“肯定是老板给你带来心理阴影了。”魏寻叹口气。

当时薛来才多大啊,一个初二学生,跳进凉飕飕的河水里,把一个泡涨了的死人抱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再往前划几年,听秦让说,薛来奶奶走的时候,就躺在薛来旁边,那时候,薛来又是什么感受?

他把薛来拽到自己身后,说得特别慷慨激昂:“薛仔,以后你的安全,由我来守护!”

薛来其实是真怕,他有段时间一闭上眼就想起老板的脸。正要感动,魏寻越走越快,再后来直接开跑了,凛冽的风刷刷的往脸上拍。

明明自己也害怕,却还要走在前面,薛来心里暖暖的,紧紧攒着魏寻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走了一段儿,再往前,就是一段儿隧道。里面的灯忽闪忽闪的,还有回音儿,像极了恐怖现场。

他们越走越慢,最后在隧道口彻底顿住脚步了。

魏寻本想喊一声给自己壮胆儿,谁知那一声传到隧道里又返回来,就变了味儿,像极了杀人现场。

魏寻认怂:“都怪我任性,非得下车。”

“没事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薛来看了下时间,已经很晚了,越晚对他们越不利,他深吸一口气,走在魏寻前面:“寻寻,你就跟着我,别怕,咱们得走过去。”

魏寻却拽着他退了回去:“我叫我家人来接咱们。”

“还是别了,这么晚了叫叔叔过来也不好,再说了,叔叔肯定开他朋友的那辆车过来,那样的车就光油费就是一笔大开销,咱们还不如打车回去。”薛来说。

魏寻内心越来越内疚,薛来处处都在替他想,他却想着隐瞒,最后魏寻还是给家人发了定位过去,并且决定把坦白提前:“薛来,其实我一直在骗你,我家很有钱……”

魏寻如此这般,把事情的始末以及自己为什么要骗他都讲清楚了,讲完后魏寻如释重负。

薛来挑起缕笑:“没事的,你骗我我一点儿也不伤心,真的。”

“你别这么虚伪,我看着挺膈应的。”魏寻狐疑地看向他。

“好吧,我有点儿伤心,”薛来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离开1厘米的距离,“但只有这么伤心哦,就一点点。”

薛来的样子很搞笑,魏寻亲了薛来的手指一下:“那现在呢?”

薛来笑:“没有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原本两个人的恐惧都消除了大半,正要一鼓作气冲进隧道,后面的土堆上却发出一阵凄惨的猫叫,吓得两个人往回跑了好远,很久才停下来,没有形象的蹲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魏寻知道薛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就尽量说些有的没的转移薛来注意力,他指着天空:“薛来,你看,天上有星星!”

刚说完,一躲云就把唯一的星星给遮住了。

魏寻:“……”

薛来苦笑:“没事的。”

正说着,一辆车从隧道里驶过来了,魏华龙从车上下来,两个人都如见了曙光,纷纷跑向魏华龙,异口同声,叫得还挺齐:“爸!”

魏华龙心觉这俩孩子又可爱又闹腾,心疼道:“快上车,冻坏了吧。”

车里暖风一吹,两个人都活泛了起来,两个人在后座儿看魏华龙的眼神都带着层滤镜,就像在看一个大英雄。魏华龙直被盯的老脸一红,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就没话找话:“冻坏了吧?阿姨在家里熬了姜丝可乐给你们驱寒。”

魏寻和薛来异口同声:“不冷!一点儿也不冷!我们热着呢!”

回到家后,可把苏瑶心疼坏了,赶紧让人端上来准备好的姜丝可乐:“快喝点儿,驱驱寒气,在那地方吓坏了吧?”

薛来看着这跟中药似的一碗,喉结动了下,决定还是和苏瑶聊天儿比较好:“男子汉怕什么怕,阿姨,我们拍了很多照片,给你看。”

苏瑶没去接,她举了举手,向他们展示手上缠着的纱布:“我现在动不了。”

看那架势挺严重的,魏寻和薛来很担心,纷纷问怎么了。

“是不是做饭的时候切到手了,”魏华龙在一旁说。他看苏瑶的时候眼神很担忧。

见有人关心自己,苏瑶心里美滋滋儿的:“别听你爸瞎说,我就是不小心切到指甲了,连皮都没破,他愣是给我包了这么多层,跟我切掉手指了似的。”

魏华龙一下抱住苏瑶,撒娇:“我就是担心你啊,当时我看见你指甲断了脑子嗡一声全白了,进厨房多危险呀,我以后不许你进!我连你的手都照顾不好,那我还挣钱干嘛呀,还这么努力图什么呀。”

魏华龙这一下把苏瑶哄的乐呵呵的,竟然答应以后不进厨房了。

魏华龙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并且冲他们眨了下眼。

“老小孩儿,别见怪。”魏寻突然意识到自己爹妈看起来都不怎么靠谱,尴尬看向薛来。

却见薛来默默对魏华龙竖起大拇指:原来还能这样,学到了。

第二天一早,魏渊、魏染就双双回家了。

瞧这日子,马上就是除夕了,也是魏寻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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