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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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似一直在下雪。
这会儿又开始飘雪了。成团,往下砸。
风更是推波助澜,不住地带着雪往脸上劈。
薛来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魏寻进去拿了件羽绒服给薛来披上,挨着他肩膀的时候,察觉到薛来在发抖。他脸色特苍白,嘴唇也控制不住在颤动。
薛来从烟盒里抖了支烟叼在嘴里,因为风的缘故打了几下没打开火,动作逐渐暴躁,几近崩溃地一下接一下按着打火机。直到魏寻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把给烟给点燃,尼古丁在肺部过了一圈儿,才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寂静的夜中,一抹猩红亮了一瞬,转瞬又暗淡下去。白色的雾气刚吐出来,就被冷冽的风给吹散了,似什么都留不下。
薛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句:“奶奶去世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他说得很平静:“那时候因为欠钱,家里能搬的都被人搬空了。她走得时候连张床也没有。前天夜里她还唱曲儿给我听,她说明天一切都会变好,她说会一直陪着我。可一觉醒来,身子都凉了。”
穷山恶水养刁民。
他家刚出事时,他们家简直成了全村人的笑料。
大人们说话时不注意,被小孩子们听到了。小孩子不懂事儿,听话只听一半儿,看见薛来跟看见瘟神似的,捡了砖头砸他,拿棍子打他,说他是个没人要的狗杂种。
那时候他也傻,就呆呆愣愣杵在那儿等着挨打。
那时只要他一回去晚了,小老太太就会出来找他,会把他护在身后,拿着扫帚赶他们走。
她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老太太总说:“小来,奶奶会一直陪着你的。”
薛来也以为奶奶会一直陪着他,毕竟奶奶身体一向硬朗,却不曾想连一个冬天都没挺过去。
他眼睛湿润了些,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似被雪给冻住了。深深的悔意如一条蜥蜴,揪着他的肉一下下从心底里一直往上爬,把嗓子撑得满满的,却卡住了,拼命挣扎着想从里面冲出来。
奶奶真的是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了,会把所有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留给他,出事的时候奶奶也总陪在他身边。
可惜当时他不懂事儿,他不懂很多事儿。
那时候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苦大仇深地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经常做出伤人的举动,说些伤人的话。他无数次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奶奶说些跟冰刀子一样的话:
“看你生的好儿子!”
“看你教的好儿子!”
“为什么不一出生就把他掐死?”
“这样就没有我了!为什么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不把我掐死?”
“生我下来就是受苦的!别人的爸爸妈妈会带他们去游乐园玩儿,会给他买很多玩具!而我什么都没有!”
……
他只管把所有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却不曾想奶奶是那么要面子的人,受的指桑骂槐冷嘲热讽更多,孤苦伶仃的却也没一个可以倾述的人。
但奶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大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能把这些悉数咽下。然后会像没事儿人一样带着最慈祥的笑,紧紧搂着他:“他们也是迫于无奈。小来,别恨他们。”
他们似乎总能用‘无奈’把所有的伤害轻而易举的一笔揭过。
爸妈这么多年后联系他也是说的这句话:“来来,我们当时是迫于无奈。别恨我们。今年,咱们一起过年。”
他很早就懂了,大人有很多无奈。
不争是无奈,不取也是无奈,舍取亦是无奈。
大人总喜欢找借口,把所有过错归咎于无奈。以让自己的不争不取不上进不作为根深蒂固,肆意生长的心安理得。
他几近要恨死这些无奈了。
却不曾想现在他也开始无奈了。
他的无奈是这毕竟是他爸妈,总不能让他们无家可归;
他的无奈是他竟然还会渴望有父母;
无奈可是个好东西,有了第一次就有以后的无数次。以至于到现在深切的无奈细化作数亿条细且韧的线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血流不止,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想挣扎,只想溺毙在这深深的无奈里。
他真是太无奈了,无奈又带起一层又一层的无奈。他竟把最坏的脾气给了最爱他的人,却把最好的脾气留给了别人。
无奈是借口,无知是原罪。细思极恐,把奶奶推向死亡是不是也有他一份?
薛来脑子嗡嗡嗡的特别胀,从脚跟儿一直往上控制不住地抖。蓦地,他站不稳了,整个人开始往下沉。那根烟早就燃到了尽头,烟嘴被他紧紧咬着,似咬着根救命稻草。
但这根稻草根本救不了命,整个人顺着栏杆蹲坐在地上。特凉。
过了12点,就是圣诞节了。
魏寻也蹲下来,把烟拿掉:“薛来小朋友想要什么礼物呢?”
他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神甚是虔诚。他的手热乎乎的,这种热由点即面迅速传遍薛来身体的每个角落。
魏寻说:“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从前,有一个小孩儿,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肯定没人愿意跟他玩儿,后来他有了一个朋友,因为这个朋友,他每天过得很开心。你知道他朋友叫什么吗?”
“我是小咪,薛来,我是来找你的。”
“薛来小朋友,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了。”
魏寻一直认为,心有寄托,便无所畏惧。
可是话说完魏寻就后悔了。原以为会是大型认亲现场,两个人抱头痛哭眼泪汪汪的那种。怎知薛来没有一点儿反应。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再搭配上走廊呼啸而过的风与雪茬子,场面甚是尴尬。
良久,薛来说话了:“寻寻,你干嘛过来找小甜甜呀?”
还不等魏寻说话,薛来眼睛闪闪亮亮很是八卦的又问:“寻寻,你是不是觉得小甜甜是个女生才过来的?”
魏寻满腔热血凉了一半儿。
薛来笑得特意味深长,他冲魏寻眨了下眼睛,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千里约p?”
“薛来!去你大爷的!我要跟你绝交!”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理这个二货了,气得回了寝室,眼不见心不烦。
这大冰天雪地的,魏寻一走,薛来瞬觉凉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拢了拢衣服,刚把烟给点着,魏寻又出来了。
薛来夹着烟,特激动地走过来求抱抱:“寻寻,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我伤心的时候离开我去睡觉的!”
魏寻上手就把他肩膀上的羽绒服给扒拉下来了:“衣服还给我!臭死了!”
魏寻狠狠关上门,气呼呼地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过来找这个白眼狼。但他不知道,薛来在门外面站他很长时间,他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雪丝儿斜斜的拍在薛来脸上,他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凝固了,但意识却无比的清醒,他从没有一次像刚才那样清醒过,无比清醒的给魏寻泼凉水把他往外推。
他家是个无底洞,黑暗看不见一丝一点儿的光亮。
他第一次对他爸妈有了这种念头,当年既然走了,就应该永远不要回来。
这人呐,一但有了块儿糖,就再也吃不了一星半点儿的苦了。
刚何况,那块糖就在兜里,总会不甘心地想拿出来舔一舔。
魏寻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怎知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薛来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这期间秦让跟他说话,他也是一副兴致恹恹的样子,话很少。然后就是很长时间低着头看手机。
魏寻担心薛来,试探性道,“薛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对我说,别憋在心里,不然容易生病的。”
薛来依旧低着头,看都没看他一眼:“我没事儿。”
他越是说没事魏寻越是担心,苦口婆心推销自己:“我很保守秘密的,一点儿也不八婆。”
薛来反应很平淡:“我真没事儿。”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没事儿呢……”魏寻话还没说话,刚凑近就看到薛来在某宝上搜——‘防风打火机可爱’。
魏寻捏着他的大腿,咬着牙道:“你还想抽烟?”
薛来皱眉:“这不是以备不时之需嘛,昨天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小白菜氛围差点儿被它搅和了。”
魏寻:“……”
薛来头抵在薛来肩膀上,捏着嗓子道:“不然以后人家怎么在你面前嘤嘤嘤~”
“哪个嘤嘤嘤会叼烟?哪个嘤嘤嘤会拿大拳拳锤你胸口?哪个嘤嘤嘤会长得这么壮实?”魏寻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浑身鸡皮疙瘩。
薛来把手机放到魏寻面前,给魏寻看图片:“所以才打算买个可爱点的打火机啊,寻寻你看这个粉色小猫打火机怎么样?可爱吧?嘤嘤嘤的时候一定会给人家加分的!”
魏寻:“得了吧。别找借口,你敢买个试试!”
薛来非常沮丧地退出某宝,盯着魏寻:“寻寻,你真是小咪?”
魏寻有些紧张地点头,心道薛来终于要良心发现了?
千里寻友送关怀这种事他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呢。万一薛来抱着他痛哭流涕怎么办?
谁知薛来特娇羞捂住脸:“哎呀妈呀,那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呀?!羞死人了。”
魏寻冷漠脸:“好好说话。”
薛来搬着凳子凑近魏寻坐下,肩膀撞了下魏寻的肩膀:“欸,说真的,你为什么跑这么远来找我?就算转学也要找我?是不是认为小甜甜是个女生,要千里约`P?”
魏寻涨红了脸,气急之下一拳打过去:“约你大爷!”
两个人的手正在桌字底下暗自较劲儿谁也不想让谁,就听一阵咆哮穿透窗户把早读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薛来!你个小兔崽子在干嘛!”
全班人齐刷刷寻着声音看过去。王红旗就站在窗外扒着头往里望。
冬天窗户都是雾气,水珠滴落下去带出一条条水痕,他看不太真切,急冲冲就跑进来:“小兔崽子你怎么欺负魏寻呢?”
“我这么团结友爱乐于助人一个人怎么敢欺负别人?”薛来松开手,一副小可怜儿样,抬手就要抹眼泪:“老王,您以后可得注意您的言辞了,动不动就小兔崽子小兔崽子挂在嘴边算什么回事儿?吓坏祖国的小花朵就不好了。”
“你给我闭嘴!”王红旗,“魏寻,你说。”
薛来给魏寻使眼色,怎料魏寻重重点头。
王红旗得意洋洋:“看吧,我怎么会看走眼。薛来!出去跑圈儿去!十圈!跑不完别回来!”
在前面睡觉的秦让赶紧拿书去看,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秦让!你也出去!”
秦让看了看外面的冰天雪地,不情愿地挪出去,瞬间打了个颤,他快步追上薛来:“薛哥,你又怎么得罪魏大佬了?”
就见他薛哥跟丢了魂儿似的:“我擦,薛哥!你怎么了?!”
“胖儿,你说这张嘴是不是开了光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秦让:“薛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您这张嘴对上魏大佬的时候就没有好用过。要不要去吸根烟,熏陶一下您这嘴?”
“不了,你魏大佬嫌烟臭。”薛来把秦让的烟没收,“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秦让:“薛哥,咱把话说清楚,对谁身体不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沾上烟味被魏大佬揍。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魏寻一进教室就感觉班级里面氛围不一样,刘莉莉笑着喊他过来:“魏同学,我们要演小品,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为什么要演小品?”魏寻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做卷子的时间,随手从自己书桌上抽出张卷子,方转过身,边审题边问刘莉莉他们。
“元旦晚会啊,白白在班级里征节目征好几天了,你不知道吗?”刘莉莉非常惊讶,但一想到魏寻一心扑在学习上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便释然了,“今天报名最后一天,我们现在三缺一,你加入我们吧,很好玩儿的!”
其他女生跟着附和:“对呀,魏同学,学习要注意劳逸结合,时不时娱乐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嘛。”
魏寻把答案填上去:“不了,我卷子还没做完呢。”
“那你要不要单独报一个?”刘莉莉说,“薛老板也报名了呢。”
“他表演什么?”魏寻放下卷子,方看见三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期待地看着自己。
“好像要唱歌,具体唱什么不太清楚,”刘莉莉转过头问最后排,“白白,魏同学问你薛老板报的什么?”
魏寻顺着刘莉莉的视线看过去,教室后排靠门的方向围了一大群人,多是男生,乱糟糟的,像是在讨论报什么节目。
很快一个绑着哪吒头的女生从里面冒出来,她的脸小巧精致,唇红齿白的很有灵气,天生的笑唇,看上去瘦瘦小小得很可爱,让人有保护欲。
“魏同学?等着,我看看!”音色虽然甜美,但语气有点儿大大咧咧,一听就是女汉子。
一提唱歌魏寻就知道一定是周杰伦的歌。
“稻香!”白小馨从人群里挤出来,风风火火冲魏寻过去了,把报名表往桌子上一拍:“魏同学,作为咱们班的班草之一,你一定得报一个节目!这次元旦晚会很隆重的,全校师生都得参加,到时候还会有评委,奖品丰厚哦,得一等奖的话班级也会加分的!”
白小馨毫不客气地站在凳子上,方比魏寻高了点,她居高临下捏着魏寻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乍舌:“啧啧啧,这张脸帅得也太人神共愤的了吧,单往台上一站第一妥妥的!”
她冲刘莉莉挤了挤眼:“莉莉,你说是吧?”
刘莉莉羞赧地连连点头:“是啊,魏同学!作为班级一份子魏同学你肯定会参加的。”
魏寻不是很想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才艺,委婉地稳固自己书呆子的人设:“我没有才艺,就做卷子快,总不能表演做卷子吧?”
“倒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学校的包容性还是很大的,听说一班还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呢,二班一沙雕竟然要表演打嗝儿,”白小馨又是给魏寻捏肩又是捶背的,吹捧了一通,而后道,“魏同学你声音这么好听,就来个难度小的诗朗诵吧,张张嘴就可以搞定。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话音刚落,魏寻就见她把他的名字填在了诗朗诵那一栏。
这时班长从外面进来:“小白!报名表都填好了吗?老班要。说是今年报的节目挺多的,晚会开始之前得进行一次大筛选。”
就薛来那破锣嗓子,想上台绝对没想了。魏寻坐不住了,他硬着头皮道:“等等!白白!我报!但是就不报诗朗诵了,我报钢琴,和薛来一组。”
白小馨愣了一瞬,而后笑眯眯道:“我就说嘛,魏同学一定是深藏不露的SSS级人物,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啧啧啧,瞧瞧这气质就这身段儿,还会跳民族舞吧,要不要来一段儿舞袖什么的?”
正说着,她拿着笔就要在舞蹈那块填魏寻的名字。
魏寻赶紧制止:“别!这个真不会!”
“吉他呢?”白小馨特古灵精怪,脑子也活络,是个推销小能手呢,“乐器都是相通的,吉他也会弹吧?能弹出来一首曲子就行,音弹错了也没事儿。”
“真不会!”魏寻先下嘴为强。他是真不会应对女生,尤其是白小馨这样上窜下跳的,他感觉自己根本招架不了,很快就身心疲惫累浑身汗。
好在刘莉莉笑盈盈拉着白小馨出了教室,“白白,马上要上课了,咱们赶紧去交报名表吧!”
班长还没走,站在魏寻旁边。
以前他和班长经常一起吃饭的,就是前段时间大家怀疑魏寻的时候班长渐渐和他疏远了。这种悄无声息地疏离还不如闹掰了那种,多少有个理由不是。
现在他们这样面对面多少有些尴尬。
班长明显有话对他说,魏寻主动问:“班长,有事?”
“魏同学方便出来一下吗?”
魏寻跟班长出去,夜幕上只寥寥点缀着几颗星星。
班长把一包卫龙给魏寻,非常真诚地鞠躬道歉:“魏同学,对不起!我以前不是主动疏远你的,只是、只是大家都在说你人品不好我才犹豫了……”
他摇摇头:“哎呀我现在都是说的什么呀。魏同学,我不是要给自己找借口,是真的觉得非常对不住你。”
“当时没跟你站在一边很对不起!你不接受也没关系!”终于说出来了班长松了口气,这几个月真是快要憋死他了,一看见魏寻就心里难受,心里总有个结。
他以为魏寻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怎知辣条被拿走了,同时在他手里多了颗旺旺牛奶糖,红红的袋子很是喜庆:“那以后咱们还能一起吃饭么?”
魏寻点点头。
班长非常激动抓住他的手,就差转圈圈了:“真是太好了!咱们又可以一起吃红烧肉了!”
魏寻满脸黑人问号:“……”
怎么感觉一个一个的画风都不正常?
下晚自习回到寝室,魏寻搬着凳子到薛来寝室的时候他正在直播,魏寻就安安静静坐在边上看着。
心道薛来的声音明明很好听啊,这种低音炮怎么就唱不好歌呢?就是念也能念得很好听啊。
魏寻很少进他寝室,等薛来下直播,心急火燎问:“寻寻,你找我有事儿?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魏寻拍拍薛来的肩膀,不答反问:“薛来,你报名了?”
薛来不明所以:“报什么名?”
“比赛啊。不要灰心,我一定会教好你让你顺利通过的!”魏寻意味深长道。
“什么?”薛来有点儿懵。
“元旦晚会前的选拔啊。不通过选拔你怎么上台表演?”
“这个呀,你不说这事儿我差点儿要给忘了。这个不用太认真,我报名没压根儿没想上台表演,”薛来倒了杯水给魏寻,边收拾衣服边道,“前几天白小馨天天缠着我让报名,我实在没办法就随口报了个。这次他们班委之间也要评比的,哪个班报名最多好像给班委发一个豪华笔记本。我唱歌什么水平我也知道,反正又选不上,就当给她个面子。那天时间充分,我早就打算好好利用起来去做个兼职呢。”
薛来越说越觉魏寻脸色不对,那根笔都要被他捏折了,立马改口:“我一定要上台表演!不上不是男人!”
谁愿意教谁教!魏寻气得扭头就回了寝室:“和你的衣服过日子吧!”
薛来特无辜:“寻寻,你怎么又生气了?”
他微了白小馨下才知道魏寻也报名了,还和他一组。薛来原以为魏寻那种不争不抢的性子对上台表演没兴趣呢,从始至终就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一想到魏寻竟然为了上台,心里就美滋滋儿的,比吃了一袋儿糖都甜。
他跑到魏寻寝室,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寻寻,你就教教我呗,到时候咱们一块上台表演,你有才我有颜,咱们一定能拿第一!”
魏寻写卷子,连看都没看他一下。
“小咪,你忍心让我连选拔都过不了吗?”薛来把额头抵在魏寻肩膀上,“小咪小咪小咪小咪小咪……”
薛来一声声叫到他心坎儿上,魏寻勉为其难放下笔:“那你要好好学。”
“绝对的!”
魏寻先是清唱了一段,让薛来跟着唱。就这样我唱一句你学一句,教了十分钟,魏寻的耳朵被荼毒了十分钟。魏寻觉得薛来颇有编曲潜力,他唱的简直是另一首歌,而且每次唱的调子都不一样。再这样下去他的调也快找不到了。
魏寻就打开音乐,让薛来先跟着唱,自己也缓缓找找调。但很快薛来的嗓子明显不行了。但他依旧扯着喉咙嚎。
“薛来,唱歌不是这样唱的。”
薛来跟着原唱越唱越上瘾,还挺投入,根本没听见魏寻说话。魏寻直接捂住薛来的嘴:“薛来,你等等再唱。”
薛来眨巴眨巴眼。
“不是你音量越大就唱得越好听,”魏寻关掉音乐,问,“你发声方式就是错的。”
“发声我会呀,我现在不就是在发声吗?”薛来直接坐在桌子上,非常深情地唱了段。
“你要学会用丹田发声。”魏寻跟着站起来捂住他的嘴,“很好学的。”
薛来觉得魏寻认真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小天使,他手上香香的,又耐心又细心在教他。当即化作好奇宝宝:“丹田在哪儿?”
魏寻拉着薛来的手附在自己腹部,“你可以感受一下,就这儿。”
说完后,魏寻轻声哼着歌。
他们离得很近,薛来甚至能看清楚魏寻脸上细小的绒毛,另一只手情不自禁搂住了对方的后腰:“小咪,你腰真细。”
魏寻耳朵红了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薛来推开:“现在知道在哪儿了吧。”
薛来恋恋不舍:“知道了。”
“那好,咱们现在再练一遍。”魏寻把音乐打开,“明天就要比赛了!咱们今天就得把这首歌练好。”
薛来答应得很爽快,魏寻也觉得问题不大,然,唱歌这种事,不能你觉得。
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薛来还没学会。魏寻恨不得打他一巴掌了,耐心早就磨没了,理智渐渐丧失,他指着这句,用着快要冒烟儿的嗓子特沧桑问:“‘不要哭让萤火虫带你逃跑’你怎么能唱成这样呢?‘萤火虫’跟你有仇是不是?拉都拉不动你!”
薛来喝了口水,他嗓子更惨,哑的几近说不出话,附在魏寻耳边,沙哑道:“我真尽力了,不信你看我真挚的大眼睛。”
魏寻耳朵痒痒的,扭脸时没注意,薛来的唇正好在他唇上擦过。
趁着魏寻愣住,薛来又蜻蜓点水般蹭了下魏寻的唇:“寻寻你唇好软啊,滑滑的,像棉花糖。”
正说着就又挨近,眼见着就要吻上来。
这时,门外突起敲门声:“薛老板!我知道你唱歌好听!但也没必要唱一晚上吧!”
薛来出去,一脸严肃的模样吓了门外人一个趔趄:“少管闲事,信不信我去你屋里唱?”
那人被吓跑后,薛来一秒变脸,笑嘻嘻坐在魏寻旁边,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寻寻,咱们继续。”
‘继续’什么?亲亲吗?
魏寻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心虚道:“继续个屁!教一晚上了你就学会了三句,唱得还不咋地!”
“那咱们先睡吧,先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说完,薛来毫不客气地躺在魏寻床上,并且拍拍旁边的位置,“寻寻快过来睡觉,外面可冷了,人家都帮你把床给暖好了。”
“滚!”
薛来被魏寻丢了出来,并且赠送了他一记巨大的碰门声。
学校对于这次文艺汇演特别重视,听白小馨说到时候还会有摄像过来,在地方台做直播。
越是这样,前期比赛就越严。比赛从下午就开始了,以班级为单位考核的,一直到下午还没轮到他们班。
晚自习的时候,王红旗把号发给报名的同学,让等叫号了再过去。以免排队太长时间耽误学习。
号是一排排传过来的,到他们手里正好是66号,在一考场。薛来特兴奋叫魏寻:“大吉大利呀,寻寻,你看!咱们百分百会过的!”
魏寻整个人都快抖成筛子了,今天他这一天紧张的连卷子都没心情做了,当下不由感慨:“你哪儿来的自信?”
“有我在,你紧张什么?”薛来拍胸脯打包票。
魏寻颤抖着送给薛来一个大大的白眼:“就是因为你才紧张!”
第二节晚自习才轮到高二1-6班。
在白小馨高超的忽悠技术下,他们班报的节目最多,人均下来每人2个节目。当下全班人一窝蜂全涌出来了。他们俩走得慢,坠在人群后面。
考试的地方是在办公楼那边。离这边挺远,他们一从教学楼下去,一阵刺骨的穿堂风就吹了过来,薛来抓着魏寻的手伸进自己口袋:“我这个口袋可不是一班的口袋,那是三班薛来的口袋,号称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你摸摸。里面有颗幸运石,你拿到之后就不会紧张了。”
魏寻摸半天,就摸了一颗糖果出来:“幼稚。”
“你不幼稚?刚才是谁在我兜里摸半天?”
很快就来到了办公楼,考试教室在三楼。
他们刚一上去,一个男生翻着后空翻就从他们面前过去了,薛来眼疾手快把魏寻护在身后,紧接着等他三个同伴也一个接一个翻了过去,薛来才让开,和魏寻一块儿进去。
走廊里面排队的人很多,大多趁着这个时间背背词、对对词、记动作。
薛来一上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拉着魏寻这儿打打招呼那儿打打招呼,魏寻有点儿不适应,不想跟着薛来胡来:“薛来,咱们能不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练练你那三句?”
薛来不听,又拉着魏寻走到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男生旁边,他手里拿着稿子,他正朗诵着朱自清的《背影》,厚厚的眼镜片也挡不住那深情款款与充满悔意的目光,好似他就是作者本人,让人很有代入感。
他声音儒雅,很是悦耳,整个人看上去胸有成竹。念道:“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
他太投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在看着他。薛来轻轻拍了拍厚眼镜的肩膀,刚才那人的自信劲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稿子都没拿稳从手里掉落下去。
魏寻眼疾手快接住放回厚眼镜手里,厚眼镜甚是腼腆地冲魏寻道谢,而后眼神迷茫看向薛来,连说话都结巴:“薛、薛老板,你也报名了?罕见啊。”
“这是我同桌,他唱歌特好听,我俩报了一个节目,”薛来把魏寻往前拉了拉,继而还不忘鼓励厚眼镜,“念得不错,你这水平一定会选上的。别紧张。”
之后薛来又和厚眼镜聊了几句,考核室的门就打开了:“59号!该你了!60号做准备!”
厚眼镜推了推眼镜,快速过去了,站在门口时,重重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待到推门进去时,眼中满是镇定。
马上就轮到他们了,魏寻内心很是焦虑,他拽住薛来:“别乱窜!快练歌!”
薛来却让他抬头看走廊里面的同学们,“寻寻,你看他们,看到没,是个人就紧张,你以为他们不紧张吗?他们也紧张!兴许比你还紧张。我也紧张,你别看我现在说说笑笑,其实这都是掩饰,是装的。”
“不信你摸,”薛来敞开棉服拽着魏寻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摸,魏寻能感受到对方一颗心跳得很快,相当怀疑薛来这不是因为紧张心跳加速,而是因为他刚才上蹿下跳太活跃了,以至于现在心跳加速。
薛来怕魏寻不信,搭配非常夸张的表情神态继续说:“寻寻,摸到没?我也紧张,紧张得快要死了。大家都会紧张的,和你一样。”
“但是为什么他们表演的时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薛来隔着窗户指着里面流畅朗诵、完美发挥的厚眼镜,“是因为他们没把自己的‘紧张’看得太重。紧张是常态,忽略就对了。”
心理上的暗示让魏寻的心踏实了不少,虽然还有点紧张,但是似乎再没有以前那种要命地想退缩躲起来的想法了。魏寻心里暖暖的,原来刚才薛来做那么多都是为了他。感动之余,就听薛来在耳边叨叨bb:“寻寻,小咪,我亲爱的寻寻呐,能不能别练了?就那几句练一天一夜了,我特么都快练吐了。”
“不可以。”魏寻不禁扶额叹息,看来他把薛来想得太高大上了,薛来这样分明就是想躲避训练。
在薛来边干呕边唱下,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里面坐着三位老师。两个女老师一个男老师,各个面如菜色。尤其是中间那个男老师,长得特别凶,一脸大胡子。
魏寻站在门口在内心告诉自己要淡定,毕竟他们组就剩他顶着了,他要是出问题了,薛来肯定过不了。
薛来看得出魏寻还是紧张,安慰道:“寻寻,你要是觉得紧张得话咱们就不进去了,不是非得上台表演才行。我不会觉得你出尔反尔,也不会觉得你不是个男人连这种小场面都怕,更不会觉得你什么事情都干不好的!”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魏寻一脚把薛来踢了进去,自己一气之下也进去了。
薛来很会利用自己的嗓音优势,单魏寻在旁边听着整颗心都跟着酥了:“老师们好,我们来自高二三班,他叫魏寻,我叫薛来。我们表演的曲目是周杰伦的“稻香”,事先说明一点,这位同学到时候是弹钢琴的。”
中间那位长得特别凶得大胡子男老师突然捂着嘴笑了,翘着兰花指冲旁边的老师说:“哟,这俩长得不错。”
旁边女老师噗一下也跟着笑了,禁不住猛一拍桌子,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情绪一激动音调有些高:“这俩简直就是天使啊!比刚才那位拿着一大桶冰可乐进来要表演打嗝的同学靠谱太多了!”
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咳嗽一声,这两个人瞬间正经起来。大胡子老师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拖着下巴,柔声道:“这个你们放心,钢琴咱们学校有,只不过最近送去维修了,明天就能回来。现在请开始吧。”
魏寻声音很干净,每个音准都恰到好处,虽然有些音会比较颤声音有点儿小,但实力在这儿放着,没听出来有太大问题。再搭上薛来特别磁性的声音让大胡子老师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打断他们:“成!这首歌就定你们了!快点儿出去!别耽误时间!”
站在门口的学生赶紧冲外面叫号:“67号进来表演了!68号做准备!”
魏寻重重松口气,推着薛来赶紧出去了。
薛来边走边笑,他揉着魏寻的头发:“看吧,我就说根本不用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
魏寻一本正经道:“那是咱们运气好,你再往下唱唱试试?绝对得露馅儿。还有三天晚会才开始。这几天咱们得加紧训练,争取把这首歌练到最好。”
薛来现在一听训练这两个字就想吐,他岔开话题:“就那个男老师你认识吗?”
魏寻对他印象颇深,不好奇是假的,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讲讲。”
“高一教音乐的,虽然看起来娘,但其实特别ma
。上次咱们学校学生在校外被人打,他看见了直接上去,一手拎起一个小混混带着他们转圈圈,特护犊子特仗义,唱歌也特好听,乐器舞蹈都不在话下,得过好多奖的。人也很好说话很幽默,是咱们二中吉祥物。”
魏寻一想大胡子翘着兰花指打人的画面就想笑,乐了半天。回到教室做卷子时还不住地乐。
快下晚自习的时候王红旗风风火火掀开棉帘子推来门,往讲台上一站,拍拍手:“同学们安静一下,元旦晚会的时候把你们家长叫过来,咱们一起跨个年。”
魏寻心中一紧,去看薛来,就见他拿着笔在很认真地做卷子,似一点儿也没听见班主任说的话。整个人看起来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