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雕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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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一行人,顾父认不出哪个是警队领导,抓住离自己最近那人的胳膊,颤抖地说:“警察同志,我是顾京京父亲,刚从老家赶来,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抓住了吗”
郑天成友好地解释:“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们办案需要时间。”
顾父头发半白,黝黑的皮肤上布满沟壑,双手抓得更用力,深怕郑天成人跑掉,“我女儿从小到大都很乖,我和她母亲一辈子遵纪守法,没做过半点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有人——”
两行泪无声滑过脸庞,他空不出手去擦拭,任由那泪流进嘴里,“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找出凶手,还我女儿公道。”
没等郑天成开口讲话,顾母扑通一声跪下,扯住他裤脚,哭喊:“青天大老爷,只要找到凶手,后半生我给你们做牛做马。”
郑天成礼貌的微笑徒然僵住,茫然无措地看顾寻。
“阿姨先起来。”顾寻边说边弯腰扶顾母起身。这时空中突然多出双手,抢先扶起顾母,“顾婶,查案是警察的工作,他们靠这个吃饭,就跟你和我叔种田养活自己一个道理,现在全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那人停下,冷笑了声,又说:“若查不出凶手,只能说明他们拿着公民的钱吃闲饭,无能。”
警察是份工作,查案是职能,这话不假,但男人阴阳怪调的语气,让在场刑警颇为不爽。
郑天成眼里燃起怒火,一个劲往外抽手,谁知顾父的手像铁钳一样坚硬,折腾半天没抽出去,只好作罢,扯嗓子喊:“你会不会说话?我们无能?你查。”
男人轻蔑一笑:“如果我会查案,还要你们做什么?”
郑天成隔空回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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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bb。”
顾寻轻碰郑天成一下,示意他闭嘴,继而对男人开口:“顾京京男朋友?”
李盛州嘴角动了动,听闻顾寻语气友善,这才恢复民警一家亲的和睦眼神,“是我。”
“我们真正好有事,想找你了解下。”
顾家父母和李盛州分别被带到两间屋子。
林亦然摆好纸笔,坐直身体,摆出做笔录的架势,目视桌对面的李盛州,静等孟佳进来。
李盛州头发略长,刘海遮住眼镜边缘,玻璃镜片下,凹陷的双眼散发轻蔑目光,满是对警方的不信任,唇边和下巴冒出的胡茬,使年轻的面容倍显沧桑。他身穿长款棉服,领口蹦出一节线头,帽沿的劣质人工皮草,蔫蔫巴巴挤在一块,胸前极不协调的卡通布贴,掩盖住棉服的刮伤。
林亦然与他对视一会儿,余光瞥一眼旁边空着的座位,孟佳这趟卫生间去了快十分钟,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他清清嗓子,准备按官方流程先问几句。
李盛州浅笑,目光志在必得,好似已将林亦然看个通透,抢先开口:“新来的?实习生?”稍作停顿,他对着空气左右闻了闻,“穷酸学生味太浓,让人讨厌。”
林亦然不怒反笑,漫不经心地说:“别忘了你才是学生。”
“对哦。”李盛州莫名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过一会儿,笑声骤然停止,他怒吼:“假如你谈了三年的女朋友,被人杀后做成冰雕,摆在旅游地展览,你会怎样?”
说话间,他猛地起身逼近林亦然,咬牙切齿道:“你们不用怀疑我,经历这样的事,我没疯,已实属不易。”
林亦然抬眼,发着寒光的冷眸对上他目光,直言:“收起你的自以为是,警局不是学校,没人会因为你天资过人,成绩优异,而崇拜谦让你,顾京京没了已成事实,你要做的是配合我们,尽快找出凶手,而非失控。”
此话像根针扎在气球上,李盛州愣了几秒,忽然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咄咄逼人的眼,渐渐暗淡。顾京京死了,他不愿意相信,不敢面对的事实,此刻就这么被摊开,摆在桌面,再无法躲避。
门“吱”一声开了,顾寻进门,三两步走到桌子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烟往桌面一扔,单手搭在椅背上,活像个开会迟到的败家富二代。
孟佳人呢?
林亦然疑问地瞅他一眼。
顾寻视而不见,打开烟盒,抽出根烟递给李盛州:“抽吗?”
“谢谢。”李盛州点燃烟,猛吸两口,吐出一大口烟,暗淡的眼,出现短暂光亮,转瞬又淹没烟雾中,若隐若现,难以捉摸。
“说说你和顾京京的事吧?你们每个周末都约会?”顾寻指间亮着星火,黑如墨的瞳仁映出微微火光,慵懒气息肆意散发,抬眼看人时,眸光却像把利剑,瞬间冲破慵懒,带走烟雾,直逼对方心脏。
李盛州莫名有些怵顾寻,不禁打个冷颤,开口:“我和京京算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她高中毕业那年,我们正式恋爱,彼此都是初恋,恋爱三年,她一向温顺乖巧,又洁身自好,从没有发生过乱七八糟让我糟心的事。”
他抬头,双眸透过逐渐稀薄的烟雾,死死盯着顾寻,“什么人会对如此善纯的姑娘下手?如果抓到他,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替京京报仇。”
李盛州越说越激动,垂落腿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不停颤抖。
顾寻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停止那些荒唐的想法,就算抓住凶手,我们也不会让你为所欲为,讲正事,12月29号晚上到31号,你在哪?做什么?”
李盛州吐出一口气,似火双眼暗下去,语气也软下来:“师范学院和柏大距离远,我们经常会周末约会,但并非每周都见面,最近她说期末忙,先不见了,等放寒假再见,年末两天我在学校图书馆,晚上在宿舍。”
“她有没有狂热追求者?最近有没有和人发生过争执?”
李盛州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顾寻接着又问,“你们不在同所学校,她的事情,你确定清楚?”
“她对我豪无隐瞒。”李盛州颇为自豪地说。
“你对她呢?”顾寻随口一问。
李盛州微微扬起下颚,阴郁的眼透过眼镜片发出藐视目光,“这和案情有关吗?顾警官是不是管太多了?”
顾寻没理他,冷道:“与顾京京有关的任何事都和案情有关。”
李盛州耸耸肩,嘴边挂着一丝嘲笑:“我对她更毫无隐藏。”
顾寻往后一靠,点头,“你先回吧,有新情况我们通知你。”
李盛州刚出门,郑天成立刻推门进来,“老大,顾母四十岁生下顾京京,属于老来得子,对她一直疼爱有加,她也非常争气,不仅人长得漂亮,个性也很独立,从小到大没让父母操过心,大二开始不跟家里要生活费,出事前几天还给父母打电话,叮嘱他们明年不许再种地,以后每月会给他们三千块钱当生活费,还叫他们再坚持一年,毕业就接父母去城里享福。”
顾寻皱了皱眉,“她自己都没经济独立,哪有钱养家?孟佳”喊出名字,才想起孟佳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没办法只能转头看林亦然:“顾京京有没有在外打工?”。
“学校没人说过她在外打工。”林亦然面无表情,声音也冷冷清清,全然没有新人努力表现的模样。
郑天成觉得这个不把领导放眼里的吊炸天新人,过不了试用期,暗自为他捏把汗,同情地瞥他一眼,又看向顾寻,“每月三千块钱对农村家庭的大学生来说,可不是小的数目,李盛州跟她同村,家庭条件一般,目前肯定不会养着她,那这笔钱,从何而来?”
顾寻紧蹙的眉头一直未松开,他想了一会儿,发觉刚刚思路有偏差,现代女大学生除传统打工方式外,流行搞直播、当网红、做微商……兼职赚钱的方法很多,“仅凭钱不能判定她和其他男人有非正当关系,你可以按你的思路查查,没有不透风的墙,深挖她身边的人,一定能找到钱财来源。”稍作停顿,又说:“对了,查一查年末两天师范学院附近路面监控。”
“遵命。”郑天成环视一圈屋内,“我看孟佳今晚走的时候捂着肚子,她怎么了?”
“自己去问。”顾寻收起烟,起身走出去。
郑天成紧随其后,“她是不是来那个了?这冷天小姑娘跟咱们这帮糙汉子混一起,真不容易,我去买盒红糖姜茶,明天给她。”
顾寻挥手:“快去快回。”
“谢老大,将来请你吃两包喜糖。”郑天成一股烟似的溜了。
林亦然听着楼梯欢快的脚步声,目视对面李盛州做过的空位,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他翻出笔记本摊开,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很快,清秀字迹印满空白页面。
凌晨三点。
办公室灯火通明,众刑警七扭八歪地睡在椅子上,林亦然小心翼翼地穿过顾寻椅子后面的小空,在自己工位坐下,上身倚靠座椅靠背,缓缓闭上眼。
五分钟后,他睁开眼,俯身前屈,双臂交叠落于桌面,头埋进臂窝,换一种睡姿。
……
二十分钟后,换过N种睡姿的林亦然,不得不承认,认床这毛病十几年了仍然没好,经过一番挣扎,他彻底放弃睡觉念头,全神思考案情,想得正入神,旁边飞来一把车钥匙,“当”一声落入桌面,瞬间打散他思绪。
顾寻翻身,未睁眼,没什么情绪道:“睡不着就回去。”
林亦然怔了会儿,推回钥匙,“没驾照。”
为什么没考驾照?
那件事影响的?
林亦然正常语气的回复,顾寻反倒不知说什么,胡思乱想一通,拿起钥匙,没什么情绪道:“我送你。”
林亦然睡觉一向规律,这么晚,他真困了,没心情再和顾寻找茬,套上羽绒服,跟他出了门。
凌晨的马路空空荡荡,汽车飞速行驶,顾寻开车,林亦然看窗外,沉默像堵墙隔在他们间,坚硬如铁。
一路无言,顾寻进家门倒头就睡,天亮,床边手机响不停,他随手抓过来,胡乱贴在耳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喂。”
电话那边迟迟无声,一阵沉默后顾寻耐心耗尽,正准备挂断,对方却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