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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第三十八章——永远护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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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浸淫药草香,蚊虫自不愿近身,倒也舒适。院内藤椅先前坏了一回,新编的这把躺着还是不如旧的舒服。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风寒,饮不得酒,此时病愈了自然得要补上。抖腕展扇悠哉扇风,懒声唤弟子煮酒来。

“去搬我新寻的红泥小炉来,要拿东三格的黄酒。”

他不知在磨蹭什么,愣了半天还没动弹,我微微偏头扫去一眼以催促,他便忙不迭快步去了。

旁人时常夸赞他聪慧,我却不觉得,连我方才能觑见他的只有左眼也不曾察觉,着实愚笨。

悠悠叹声,仰颈阖眸意欲小憩,翻腕收扇搭于扶手。蓦然胸口一沉,不必抬眼瞧也知是漆漆,二指一捏将它拎起掂量掂量。

“怎么又胖了?莫闹我,去给你师兄监工去。”

垂手将他放回地上,顺手拈了块石子屈指一弹,正正好打在一旁那馋嘴弟子手背。

“小王八蛋,又偷喝我的酒。”

硝烟四起,战鼓连天,正是战时。无数血性男儿共赴沙场、誓守国门。挺着契丹铁骑也折不断的脊骨,男儿披荆斩棘,嘶吼咆哮着慷慨赴死。

纳兰将军临危受命,暴雪晚夜赶赴边疆。战场之上斩将夺帅,箭无虚发。手中弯刀炽热滚烫,劈开寒风暴雪,燃了那厚雪下的三千冻骨。大退敌军,势如破竹!

少将军眸中烧起一把磅礴烈火,灼了边疆落寂寒冷的雪,眉间是硝烟和鲜血勾出来的狂。策马扬鞭,浴血厮杀。刀光剑影间哀声刺耳,血淋淋浇了一身腥,满目皆是鲜血淋漓。

“战时过后,你要去哪儿?”

我站在床边,赶了怀里搂着的娇人儿,摸了摸帐帘上滚圆润泽的玉珠,我问他。

霎时紧绷起来,一双碧绿的眼儿像是生了带着刺的花儿,潮湿的目光很狠地刺入我眼中。他扑上来狠劲儿揪着我的脸,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

闹了许久许久,久到我觉得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纳兰才哑着嗓子缓缓道,花凛,你和严夏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似乎哽咽了,尾音哆哆嗦嗦地打着颤儿,他死死地搂住我,泪水湿淋淋地滴在我颊边,顺着嘴角沁入口中,又苦又凉的泪珠儿却从喉咙烧遍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纳兰那张因为竭力忍住泪水而扭曲的面容,也较人愈发瞧不真切。

后来,枝头的花儿开了谢,谢了开。

北方四更寒冷的雪葬了兄弟,埋了亲人。纳兰抬手抹去风雪在脊上割出的痕,我们共赴那乍破天光的尽头。

纳兰箍着股旁人没有的狠劲儿,练着那招不要命的疯子剑,在瘠瘠世间中爆出的艳辣的红,滚烫,浓烈,热切。端着骨子里三盏艳酒浇出来的辣,劈星斩月,锋芒毕露。

烈火般的红带子晃啊晃,少年将军的心飘啊飘。

我就坐在院子里欢喜地瞧着,瞧着他一头的小辫儿和衣上火红的飘带,瞧着瞧着,就是好些个年头。

距我们相识,已经过了八年了。

默然,身在竹林深处,向外望去,皆是苍翠欲滴之浓绿,未散之气如淡雅之帛,有朦胧之美焉,风吹之叶飒飒声,指腹贴于杯壁细搓磨,举手,薄唇切杯循,下一口茶当归,倾时茶香溢,待其散之,一丝苦跃于舌尖。以其轻释,茶杯触案时,发微微声,煞是好听。

忽之者,目微冷,腕转,以思安于其室中出,剑如白蛇吐信,绕破风,又如龙梭,行走四身,或轻如燕,挥剑而起,而骤如电,落叶纷崩。忽地,光撇向旁,脚尖轻点,于空之际,体微旁旋,剑随身影动,直向那傍石劈去。

猛之,闪其腰,坠至旁,剑反刺己

近日心情郁闷地很,便拉了玄武去醉仙居吃酒。桑落酒一坛一坛地往嘴里灌,酒肉穿肠过,心里头越发难受,却也无滋无味,无知无觉了。玄武这小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也颇为激动地喝了一坛,脸上的红晕便升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大哥,什么是爱而不得啊?”

爱而不得。

忽的被这个词刺了个措手不及。心里像针扎一样的疼,却还是要撑着不在玄武面前失态,于是拿了折扇轻敲人额头,掩了眼底落寞,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平常微笑,略带了些戏谑地开口:“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作甚?”眸子忽然变得极空极远,那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又似在眼前浮现,这下掏心掏肺的话便不自觉从嘴里吐了出来

“你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把这人放在心尖尖上想着,念着,惦记着,宠着,护着,喜欢着。他却只把你当兄弟,而且是那种,很好很好的兄弟。与他自己的心上人发生点什么纠葛,都要来问你。你却还得给他支招,看着他和他心上人一起来找你道谢,你再笑盈盈地应承下,夸着他们俩有多般配。呵。”

酒坛滚了一地,嘴角的弧度一分不减,泪却顺着笑纹蜿蜒流到唇边。真个是比这酒还要苦涩,还要辣喉。孟章神君平日里自诩千杯不倒,今天却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里一阵痛楚。

醉了好,醉了记性就不同常日,就会记不得你,记不得曾喜欢过你,记不得你我之间的点点滴滴,记不得你的温润声音,绝色样貌,长身玉立,记不得你与那人的海誓山盟,浓情蜜意。

就此别过了。

白虎。此后再见,我们便只是兄弟。

话音刚落神魂一震,身轻似飘渺游云,刹那扶摇登空又飞流直下,魂穿罢,目中虚黑心神未定,唯掌法不乱,紧锁白话真仙,届时通灵阵内风师声起,了然勾手站定,持拳脚重作真仙其身,神色飞扬。

待我熟悉这身体,出手当更凶残些。

介时无剑傍身,挥指唤风师玄扇,鸣诀展绝世法器腾风而起,霎时狂风肆虐,四野之内草木纷飞有排山倒海之势,神威甚谓强劲。然扇不易二主,他人虽施咒可驭,却无得心应手常胜之魄气,斜风歪打,实在可惜。

扇是好扇,奈何法宝忠诚,差强缘分。

愁眉片刻击掌收扇,转了心意使扇为兵刃,旁听风师哀嚎宝扇可怜,佯装煞无介事,合紧挥去迅击真仙要害,趁其不备再施灵光化扇为削骨钢刀,发力时割风声慑耳,流云一过绿林东倒西歪,残枝败柳摇摇欲坠,危如累卵,颇教人惭愧。

——哥哥!

听闻通灵阵中花城催促,不再恋战,环视四周,山清水秀亭台楼阁,不知身在何处。真仙心疑,定神暗观,又顷刻了然,时无力抵抗,只得大放毒言,速速倒下,你将战败!

我谢怜最不怕的,就是战败。

不肖顾忌,只当耳旁风过,沉着不乱,又是一通拳打脚踢毫不留情,揍得更欢。

纠缠半晌又闻通灵阵中忧心问急,不忍花城挂心,加重拳脚步步紧逼,捕空挥扇招飓风传信回去,怎料真仙遍体鳞伤却突然诡笑,道了声可是有人要来?瘆得人后背直凉。

不应声,权当听不见。

——放心,来寻你的人,定要被你眼睁睁看着,死在面前!

然话一脱出心口猛然揪起,脊背发凉呼吸瞬时凝滞,心下无明业火直冲眉梢,怒目反身刹那间数十脚招招痛击面首,顾不及那真仙心满意足吸食恐惧哈哈冷笑,全神贯注攻势更猛,片刻便杀红了眼,震声怒骂,好险要将这魔物撕碎成泥,挫骨扬灰。

无论所言是真是假,无论他是死是活,也绝不许谁厮口出狂言,挑衅他周全,尽管是只教我听,也不行。

孤身行踏山川万里,见过荒漠中那一抹翠色欲滴或青山绿水间自高崖而下的清泉瀑布,所遇世间景色皆映于双眸之中流入记忆长河。此行一路乘船向南而去,微风和煦迎面袭来惹动水波微漾,晴光正盛云卷云舒与曙光缠绵缱绻,透过云翳倾撒折射于水面泛起波光潋滟,遥遥可见候鸟盘旋苍穹之际转而猛然径直飞落捕食。停船靠岸落足地面,环顾岛上风貌如传闻一般无异,树木绿意盎然汲取日光肆意生长,偶闻叽喳鸟叫声起觉欢快不已,心情便也跟着舒畅起来。岛旅开展行进林中一探究竟,抬臂拨开枝叶突惊好些飞鸟振翅声回响耳畔,行过几时忽闻水流潺潺循声而去,目及溪流高树雀鸟争鸣一时怔了,霎时竟恍若世外桃源之景,让人看的有些不真切。

蓦然回神扬了唇角笑意欲盛,渐生作画之心,张望四周索性随意寻到石头拍净,取出随行带的宣纸笔墨铺平放置其上。抬腕执笔蘸墨描绘此景落于纸上,再而结合心中所想使其更为栩栩如生宛在目前,本该完画欣喜却觉得还缺少了什,皱眉沉思小会儿再于画中树下绘上颀长身影,如同心间拨开云雾缭绕刹那明亮照起,复而提笔落下几字。

所幸南风知我意,吹梦渡我到西洲。

堪堪收笔赋予满意一笑,时待风吹墨干才将其收好,驻足停留片刻后又将前行,呦呦鹿鸣一路相伴且连步履都变得轻快。时间流水稍纵即逝,回至渡口处早已有船只等候,踏上回京之途忽恋不舍,倘若身处岛屿即使每日悠闲度日如同隔世一般,孤身只影且待时日一长也会感知寂然无比,姑且只得作罢。

归途无趣欲取画再观却不见画卷踪影,翻找许久未果,思来想去定是不知何时丢落在了岛上,心下无端有声音在竭力叫嚣着我该去找回那幅画。连忙唤过船夫调转返途归岛,匆慌上岸焦急万分却又毫无头绪沿岸疾步乱寻。沉静思绪忆起来时道路,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走过一遍。细看步及路途,试图寻到那副遗落卷轴,又至此处此景,再然所望水天一色已是不同于上次那般心境,此番是要来寻画。林间草木葱郁繁茂长至半腰,茫茫找寻间渐起闷热,烈日当空下额上冒起层薄汗与碎发相贴,折臂扬起以手背揩去汗珠,徐徐清风自上空迎来吹动发丝轻扬,扭头望去鹤影撞入眸中引得一惊,投以笑颜。

它朝我而来。熟悉之感无由侵占大脑,它落足地面高傲伸展颈脖长鸣,迟疑片刻缓步上前惟恐惊吓到它,似是读懂亲近之意,伸肘展臂抬起探去感知轻柔触动,尤为惊叹生灵如此。霎时光耀夺目白鹤化作那遗失画卷落入怀中,像是倦鸟归林浮云归山,亦或旅人回乡愁思浓浓,怡悦收画拥怀再次行入回程。

倘若情思有一物,唯此冠之。

朦胧梦境至眼前飘忽闪烁,玲珑佳面慧秀映春湖荡漾,碧绿绸缎缝刻纯净与灵动,清澈见底的眼眸倒映那幅悬浮至海面的孤峰独岛,与世俗阻绝横隔碧海晴空,遥遥相望任过无期。明明近在咫尺却似乎相距银河千里,是踏遍高山流水横渡瀑布江河也触碰不到的片刻柔软,坚硬如磐石的屏障终究无法接通她明亮的眼眸。而储存在幻画中的迷茫世界,闲云野鹤自在逍遥,清雨漫漫浸湿廊坊间布满绿苔的青石板,时间定格在此时此刻,岁月消逝的痕迹停留在行走的途中。眼前她衣袂飘飘恰似风云仙家,吹动心弦同风卷起巧离竹筒,薄白的纸张自半空随风飘扬渐渐掉落在树底的石缝处,突然失落踪迹竟无半分清香气息,霎时云雾弥漫团团缭绕,手执纸伞至断桥旁静静等候,于海港渡口独侯灵动身形再次乍现。

载过四季,吹拂春分清风自来,渡边热夏浮躁清闲,归根秋飒落叶漫漫,始初凛冬雪纷踏月。轮回千般百转心绪纷扰杂乱,树叶沙沙作响同风起苍岚自终汇聚成长桥连接天际尽头,形态凝光变化背后振翅高展,腾空而起凌驾翱翔直冲云霄,顺着叶桥的指引冲出云雾融成的光圈,震声鸿鸣划破寂静长空,冲破林间枝叶的繁茂响彻云霄。视野内遍布生物的庞然生机及葱茏翠绿的田间林野,明亮耀眼的炙热阳光颇具穿透性射过瞳孔引发晶闪的光点。盘旋于蓝天试图寻找那抹碧绿的身形,沿途飞翔掠遍岛屿的任何角落却依旧不见熟悉之感,似乎是在那时的瞬间便丢失她的踪迹再无音讯,眼底的悲意一闪而过,仍不愿放弃心间持有的希望,挥动羽翼穿洋过海只为寻找那抹牵动心弦的碧绿,海阔天空,在所不辞。

遨游四海八荒所能目之所及全部,同鸟鸥乘风追逐,踏卷卷海浪翻涌,架云霄驰翔远方,掠峰峦重重险境,过瀑布湍流潺潺,至繁华炊烟袅袅。眼遍万里皆为虚妄,奢妄与她并肩共行横穿任何艰难险阻,无谓九霄云外的神秘,更无惧世俗难解的红尘劫历,自甘愿俯首称臣,捧着明月尘珠扶摇直上九万里。心之所向终归却是妄自菲薄,找寻不见的那抹身形去向何方,可有留下行走的踪迹,眼前处处是景,但处处无她。而无她之地又谈何为景。哀伤奔涌心田,焦灼更甚。

归返之途,突觉遥远无期,思绪绵绵更绝无期,颓然再次攀登岛屿于山峰伫立,俯瞰雾里缭绕云间仙境,眼底迷茫浮现,何去何从。

霎然碧绿冲撞视觉传达感知,血液顺着脉络直冲脑顶竟昏昏欲绝,不假思索便凌奔而去,风声呼啸震耳无觉惟愿不再错过。

碧绿灵动,纯净似清澈的湖底,便不由得再靠近几分,得她视线的注意停靠至她面前再细细端详,昂首煽动翅膀继而缓缓俯首与她亲昵,抬鄂轻蹭着她伸来的手掌,气息交融的瞬间化作光影莹莹闪烁,最终归回西洲画卷落入她怀中。画卷绿水青山万般美好,如同与世隔绝的仙境,那位站在树荫下乘凉观望的少年,如同孤傲睥睨的白鹤,只为执画之人所向披靡。南风萧瑟知她意,吹风撩拨她发梢卷翘,梦回渡西洲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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