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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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魂锁，看起来不过是条细得一拽便会断开的红绳。
可秦佑不能拽，也不敢拽。
他坐在床边，收敛气息，垂眸注视睡得正酣的苏君欣。
微凉指尖带着细碎金光，轻点在她眉心，金光没入她的脑海。
苏君欣呼吸渐缓，眉眼舒展开，嘴角扬起浅浅愉悦弧度，靠在枕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动。
她的每一场美梦，都由秦佑一手编织而成。
他那滔天贯日，曾一击将冥界黄泉忘川水从中劈开落入十八层地狱的神力，在这里却也只能做到如此。
无他，只因此处，是苏君欣的梦境。
*
苏君欣出事，是在两人成婚半年后。
那日，正逢天界万年一次的引神宴，天道清算功德恶罪，从凡界功德圆满飞升而来的新神君接连从天宫入口鱼贯而入，天帝设宴招待。
银龙族出生便是神族，拥有改天换日之力，却因天资纯净屡屡被天生为帝的金龙族排斥，渐渐便隐居于神、凡两界交界之处，甘愿化作寻常人类模样，定居于深谷之中，晨起耕织，暮落归家。
可金龙一族善妒，新天帝上任后更是猜忌深重，唯恐银龙族崛起夺权，暗地释放瘟疫与罪神为祸人间。
银龙族长宅心仁厚，率领族人前去消除罪神，却不想竟掉入金龙族的陷阱，数十条正值壮年的银龙被天道雷罚劈得魂飞魄散。
天帝“怜惜”银龙族遭此大劫，将剩下的银龙族接入天界，美名其曰照顾，实则监视。
银龙族自此越发凋零，到最后，小一辈里便只剩下秦佑这一条遗腹龙。
他出生时自带帝气，天生神王。一旦功成圆满，哪怕是天道，也需忌惮他三分。
银龙族将这一消息藏得极好，可随着秦佑的一天天成长，气势愈发不凡，他的与众不同还是被天帝察觉。
好在与秦佑定下娃娃亲的狐族少主拥有纯净传承，能够帮助他掩盖气势。
可意外却比计划来得更快。
引神宴上，苏君欣误饮下原本给秦佑的酒，中了堕神引——
这堕神引乃冥界至宝，一滴能使神仙醉生梦死，十滴能让神仙意识破碎任人操控。
苏君欣饮下了整整一瓶堕神引。
她的神魂坠入意识深渊，困于梦境之中。而当她彻底陷入梦境无可自拔之时，便也是她神魂俱散消泯于天地之日。
这原本是秦佑的劫，阴差阳错，却让她替他承受。
秦佑大怒，险些因此入魔，以正神之躯，破天宫，弑上神，劈黄泉，将冥界数十万人引入苏君欣的梦境。
苏君欣死，冥界陪葬。
天帝之位空虚，他却扔下重剑，不顾浑身浴血，抓住苏君欣的手，将自己的神魂沉入她的梦中。
他和苏君欣已成伴侣，神魂相互纠缠，于是哪怕他沉入她的梦境，也能保存自己的意识和思维。
若成功唤醒苏君欣，两人共同破镜。若未能唤醒苏君欣，数十万条冥界魂魄与她同死，犯下这般罪行，哪怕秦佑是神王，天道也再容不得他。
他用自己的全部，换这一场豪赌。
*
第一场梦里，秦佑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扰乱苏君欣心境招致梦境崩塌，于是从不敢擅自接近，只敢放出一丝气息变幻做小银龙陪伴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步步成长。
可那天，他先一步察觉到苏君欣从爆炸留带出的药箱中装着的并非救命药品，而是一只进化出心智的丧尸藏在里面当做诱饵的丧尸婴儿。一旦将它放出，苏君欣必然遭难。
他按捺不住终于还是出了手，却被苏君欣误当做敌方，死在了她的刀下。
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没人能真正胜得过她。
秦佑死后便进入第二个梦，变成了几年前的自己。
他很早便寻到了苏君欣的身体，却知道现在的她不过是装着如傀儡般的空壳，真正的她还在上一个梦境中。
他等了很久，终于，她来了。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可因为秦佑的数次干扰，使得苏君欣对梦境产生怀疑，梦境的边缘出现裂缝，一些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也出现了。
此时挂在秦佑脖颈上的红缟玛瑙环，便是最好的证明。
它本是狐族至宝，两人婚后相爱，苏君欣便将它当做定情信物赠予他。
这是个异能末世，绝无可能出现这样充满灵力的神物。梦境是苏君欣的潜意识创造而成，她不承认的东西，都将受梦境排斥。
秦佑将它戴在身边，便是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排斥之力。
可他舍不得摘下。
而现在，又出现了缚魂锁。
那日袭击他的女异能者，便是魂魄提前归体恢复记忆，却又因为被他困在梦境中无法逃出，生生被梦境的排斥之力变成疯魔，最后选择自刎而亡。
脚踝上捆着的缚魂锁发出一阵烧心灼烫，像是要生生将他的腿锯断，秦佑从回忆中抽回神，眉心微拢。
孟宙恐怕也已经恢复了记忆，可他本体是冥界之主的部分神魂，最是了解堕神引，自然清楚如何躲过梦境排斥之力的影响。
拴住两人的缚魂锁，锁头是孟宙，锁尾是秦佑，时间愈久，便越难解开，一旦缚魂锁与神魂融为一体，哪怕逃出去了，秦佑也将永世受孟宙操控。可他一旦动用神力强行解锁，便将直接被梦境视为闯入者，轻则驱逐，重则灭杀。
孟宙也想逃出去，此举便是在逼迫秦佑提前唤醒苏君欣。
秦佑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苏君欣脸上，眸中竟带着无措与茫然。
他缓缓低下头，额头与她的相抵，眼睫轻颤后合上。
“君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醒来，忆起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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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欣不假思索地道：“之前确实有些苦恼，但现在我们已经确立了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虽然这样说会显得有些自私，但如果真的让我选择，我肯定会优先考虑你的感受，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不快，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我一定会站在你身边。”
秦佑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甜，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傻乎乎地嘿嘿笑。
“不过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嗯，姐姐你说！”
“我想以我们两人的名义，送一份祝贺礼物给李维泽。”
秦佑愣住。
*
第二天一大早，苏君欣真的带秦佑到了超市。
还是他俩之前去的那一家，不过上一次超市门口挂的是庆祝国庆节的横幅，这一次却已经早早准备起了圣诞节的装饰。
早上人并不多，几乎都是老头儿老太太，臂弯里挎着藤编小袋子，慢悠悠地挑选第一批进货的蔬菜。
苏君欣去推了辆购物车，刚走到生鲜区准备挑选块新鲜猪肉，却忽然被叫了名字。
下意识抬头，对上柜台后某位超市员工探究的目光。
那人原本只是猜测，现在一看竟真的是苏君欣本人，登时露出惊喜的神情，“哎呀，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苏君欣礼貌地弯起唇，道了句你好。
那人便又道：“我女儿经常看你的直播，在你家买的那个小盆栽长得特别好，天天都开花，还香喷喷的！对了，你是要买猪肉吗？”
苏君欣道了谢，颔首答：“对，准备中午做糖醋肉。”
那人快速朝自己看了眼，小声道：“那你等等。”说罢转身进了身后的员工专用通道。
苏君欣不明所以，和秦佑交换了一个同样困惑的目光，但还是依言等在了原地。
过了两分钟，那人终于再次出现。
她手上拿着一盒还带着血沫的猪肉，动作利落地缠上保鲜膜，放上称打好价格，递给苏君欣。
“刚刚送来的现杀老母猪，这肉是全身最嫩的地方，最适合做糖醋肉！”
苏君欣没想到她居然是专程去给自己挑选猪肉，颇为惊喜地接过，连连道谢。
那猪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手甚至还带着丝丝温热。
“嗐，谢什么！”那人笑眯眯地摆摆手。
想到刚才对方说女儿喜欢自己，苏君欣心念一转，主动问道：“要不我给您签个名吧，或者我和他一起？”说着指了指自己和秦佑。
其实在见到苏君欣的第一眼，她便想要让苏君欣给自己签名，只是见苏君欣今天是和男友一起出行，便不想打扰她的私人生活，也不愿意麻烦她。
这会儿苏君欣竟主动提出签名的邀请，她登时喜笑颜开，连声道好，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旋即转身拿了纸笔过来。
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写个‘祝瑶瑶高考顺利’吗？瑶瑶是我女儿的小名。”
“当然！”
苏君欣接过纸笔，写下这句话，签下自己的大名，最后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笔尖一顿，扭头看向秦佑，“秦佑，你要不要也签一个？”
“我女儿也提起过你，不过她更喜欢苏......哎呀看我这张嘴，太不会说话了！帅哥别多想，你们两个我女儿都喜欢的！”
苏君欣噗呲一下笑出声，冲秦佑轻挑起眉梢。
看吧，我比你更受欢迎。
秦佑无奈地牵了牵唇角，“没关系，喜欢她和喜欢我是一样的。”
说罢也在苏君欣的名字旁写下自己的大名。
苏君欣的目光在他的笔迹上一扫而过，眸底划过一抹思量的光，抬眸快速扫了秦佑一眼。
她没说什么，将纸笔还回去，很快便离开了生鲜柜台。
见不远处就是零食区，秦佑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便顺口道：“姐姐，你想吃零食吗？”
苏君欣从思索中回神，看向他指的方向，了然一笑，“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秦佑抿抿唇不说话，泛红的耳尖却已经表明了他的内心。
苏君欣便依着他的意将购物车推进零食区。
秦佑模仿着韩陶陶五六岁时挑玩具的样子，左手拿一包青柠味薯片，右手拿一包烧烤味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犹豫不决地拧起眉头，最后挑了苏君欣更爱吃的青柠味。
薯片选完，转向下一层，又开始纠结奥利奥的口味。
苏君欣双臂撑在购物车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番举动。
刚才给那位粉丝母亲签名时，秦佑的一笔一划都十分流畅，签的还是艺术体。
如果他真是五岁心智，按理来说，应该写不出那样的字。
可秦佑是上市公司的最高决策者，每天要处理的文件加起来，好几个文件夹都装不下，签名签成机械动作，被大脑自动记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苏君欣自从上次宙斯突袭的事后，便习惯了时刻保持谨慎，加之秦佑的花招总是令她措手不及，见到那签名时便不自觉多想了些。
或许秦佑其实已经恢复了记忆？
又或者，自己之前猜测的就是对的，他一直在自己面前演戏......
然而看着眼前的情形，她心中的疑虑瞬间消散了大半。
这看着喜欢的零食都犹豫不定的小模样，要真是装出来的，苏君欣觉得他甚至都可以改行去当演员了。
放下双手，走上前蹲在他身边，将他左右手上的两包奥利奥全都扔进购物车。
“干嘛这么纠结，两个都要不就好了？”
秦佑受宠若惊地眨眨眼，闻言立马又不好意思了，“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住在姐姐家，吃得喝的都是姐姐买的...可我能给姐姐做的事太少了，如果现在还让姐姐花那么多钱给我买零食，就太......”
“嗯？”
“太不公平了。”
苏君欣忍着笑，“所以你今天早上起那么早，给我挤好牙膏准备好热水，还主动做早餐，就是为了报答我留你吃留你住？”
他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苏君欣终于忍俊不禁，笑得眼角都渗出了泪花才停下。
秦佑不明白她为什么笑成这样，拧起眉，困惑地歪歪脑袋，“姐姐，我是认真的呀，没有开玩笑！”
苏君欣抬手抹去泪花，没答话，而是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
秦佑愣住，好半晌后才呆呆地回吻，却笨拙地只用自己的嘴唇去碰她的，毫无技巧可言。
苏君欣却心动得不行。
松开他，靠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既然如此，那咱俩做个交易呗。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好，你就给我一个吻，怎么样？”
秦佑双眸登时亮起光，亮晶晶的像是装了星星。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笑了起来，然后快速地亲了下她的脸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