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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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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临寒离这一声允准,楚萧的心才稍显定了定,整个身子不顾形象与规矩地重重向后一瘫,顿时察觉到了面对天子之威自己的无力和渺小,哪怕就是在渝国面对大哥也才未有方才那种彻骨的压迫感。临寒离看似是好言在与她商量,实则在那一张笑意下所带有的是无尽的胁迫,这不是她想要的,比冷寒着脸更叫人无所适从,即使她轻轻一偏头便能看见顾焕,可是他就像是一团背影堵在那个地方,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好像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人在面对着天子之威。

“臣妇谢陛下恩典。”这句话倒不是违心话,方才其实是她鲁莽上前了,本就不想着如此轻而易举失了儿子的幸福,如今看来还是搏到了一些时日。

临寒离心中发出浅浅的笑意,轻声道:“也不知阿衡可有想母亲了,师娘还是去看看吧。”临寒离说完这句话便又叫了随侍的人续了茶,眉眼间立刻化作一潭春水,单纯无害,楚萧有那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眼中的小皇帝,怎么会变脸的如此快,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瞥了一眼低头喝茶的顾焕,缓缓离了去。

楚萧一走,临寒离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捻起棋子在掌心里慢慢摩挲着,笑着道:“师父,你还真是让师娘无所适从,方才见师娘是害怕的不行,偏你是一句话不说,她自然是有些六神无主了,只不过朕真的没想到,师娘就算是面对那样严苛的朕也想着要为阿衡争一争,不知这一切可在师父的意料范围之中呢?”

顾焕抬手支着下颌,抖了抖衣袖,慢慢将身子放松下来:“本就是要一个婚约的念想罢了,臣倒是真没想到她恰好如此轻易如了意。”顾焕的心谈不上多欣悦,反倒是有一些慌张。

“是师父想的周到。”临寒离说罢便抬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字,“将这盘棋下完,朕送师父出宫吧。”此声一落,烛台上的灯火不知为何悄然闪烁了几分,微微有些暗淡,此间的临寒离心中有太多的不舍,这座孤城终究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他走下去,余下的路还是要自己独自一人面对。

“好,陛下珍重,臣愿陛下安。”

屋外天寒地冻,雪又没完没了地飘了下来,临寒离弃了辇,坚持要一路相送,一众人撑着伞战战兢兢地,送到了东华门,顾焕便不愿再送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任有再多的不舍在这一刻还是要舍去的,不然就是徒留伤悲。

临寒离目送着宫人拥簇的三个身影缓缓走出这座孤城,长长叹息了一声,敛了神色,立在那儿,目送着。

“陛下,奴才蠢笨,既然陛下舍不得王爷,为何不留住他呢?”一旁的公公看着陛下立在东华门外,一路相送,那脸都染了上红意,便轻声问道。

临寒离伸手拂了拂肩上斜风送来的细雪,张唇道:“所以你蠢笨啊,有些人朕就是想留也留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就松手吧。”人影已在面前慢慢消逝,临寒离收回来不舍的目光,这一刻总觉得要放弃什么,坦然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回宫!”

顾焕右手牵着楚萧,左手拉着顾思衡,楚萧一直低着头,靴子踩着雪发出沙沙声,她不是没有疑惑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索性就真的一句话不说,十分安静地走着,偶然迎面吹来寒风,她微微侧着脸往顾焕的身侧躲躲。

今日面圣,带给了她许多不好的记忆,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那一切错误的开始,那场秋猎,她独自一人面对皇帝的雷霆之问与魄力,那时候她浑身发抖,瑟瑟不断,因为那日,她多了婚约,也是这个婚约伤害了许多人。如今总是有点卷土重来的感觉,十分不对。

顾焕握着她的手,手心微微出汗,楚萧越是沉默不言,他便越是觉得她不高兴,心里闷着气,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道:“萧萧,你冷不冷?”

楚萧陡然听见顾焕的问候声,还是有些惊讶的,沉声道:“我还好,阿衡冷不冷啊?寒祁好像一到了深夜就格外冷,”楚萧说着便偏头看向顾思衡,顾思衡脑袋都缩在毡帽里,看来是真的好冷,他看起来便是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了。

须臾,顾思衡才意识到娘亲是在唤来,轻声道:“娘亲,我,我,不冷......”这句话说完便又闭上了嘴,安稳地缩在毡帽里。

楚萧好像已经冷惯了,这样的冷意她是非常熟悉的,这远远还达不到方才小皇帝所给她带来的寒意。

顾焕看着楚萧寒着脸便知道她心中是有不满的,可是这样大的雪,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问出口,上了马车,车上的暖意几乎能让人昏昏欲睡,顾思衡在楚萧的怀中寻了一个舒坦的姿势缓缓闭上眸子,要好好睡一觉,楚萧也是觉得困乏,就是心中有许多不满,可还是缓缓闭上了眸子,休憩片刻也好。

车厢里立刻只有顾焕浑然没有睡意,睁大了眸子看着面前的母子,无声叹息,他其实心中也知道,楚萧此刻定是睡不着的,这个样子怕也只是不想面对他罢了。

顾焕顿了顿便轻声道:“萧萧,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话音一落,楚萧便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眸子,闷声道:“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都要离开了,小皇帝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许下一门婚事,怎么看都让我觉得如鲠在喉,我希望我自己的孩子能够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在别人的操控下过完一生。”楚萧说完这句话便重重的咳了一声,似乎是因为方才有些急促,话语中带着太多激动。

“我知道。”

“阿焕,我不明白的是,为何方才在殿中你一句话都没有,我看得出陛下是非常在意你的意思的,可是你不言一句,就因为你这个样子,我儿子的幸福就这样轻而易举被葬送了!”说不埋怨一定是假的,楚萧实在是激动不已,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悦,言语急促,怀中的顾思衡陡然醒了过来,在楚萧的怀中抬起小脸,疑惑道:“娘亲......怎么了吗?”

看着顾思衡那白净的一张小脸,楚萧眸中的泪水立刻就忍不住了,哗哗地往下落,顾思衡见状便扭过头怒瞪着顾焕,恼怒着:“爹爹,是不是你又欺负娘亲了,你怎么每次都要欺负娘亲啊!”楚萧的眼泪落在顾思衡的手背,顾思衡小手一颤:“娘亲的泪滚烫滚烫的。”

这句话使得楚萧哭得更凶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孩子才四岁多就要有一种未来被确定的痛苦。

“萧萧,每个君王都有他们的猜忌心和私心,我掌兵权,孩子早就身不如己了。”顾焕垂着头,拇指摩挲着食指,他是紧张的。

“这样的兵权,你就不能丢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儿子来承受这样的痛苦!”

“娘亲,到底怎么了啊?”

顾焕知道现在的楚萧已是愤怒不已,甚至完全都不愿意去听取什么道理,不过她若是知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要求,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整个家都给掀了。

那不是临寒离的私心,是顾焕的私心,季陵澜白如今只楚萧一个妹妹,对于顾思衡他一向是偏爱地紧,难免会想要顾思衡日后留在古洛,可是两国总是会纷起战事,根本没那么多的平和,他作为一个父亲还是想要将顾思衡留在寒祁的,这才有了临寒离提及婚约的那件事,他们顾家是需要传承的,他不免存有私心,也是知道楚萧定会不应允。

拿皇命去压迫楚萧同意,虽然是这个样子,顾焕凭着这一个私心,怎么都愉悦不起来,楚萧的质问他确实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回应,可是哪怕就是这样他也依然是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没事没事,阿衡继续睡吧,娘亲拍着你,你好好睡吧。”楚萧说着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眸子,然后十分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顾思衡望着娘亲那笑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立刻道:“好,阿衡真的有些困,就睡啦。”他是知晓的,娘亲和爹爹之间定是又出了一些事,所以才会突然又变得言辞激烈了些,顾思衡知道就算是自己掺和进去,也是没能起到什么好的作用的,索性就不去说了,干脆为他们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吧。

这下子整个车厢又再次安静下来,顾焕敛了敛眉,低下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再打开话匣子,沉默不语,楚萧伸手轻轻拍了拍顾焕,然后慢慢抬头望向垂头的顾焕。

她张了张嘴,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开口,好半晌才继续舒出一口气来。

到了驿站,楚萧最先下了马车,后面顾焕抱着顾思衡向里面走去,待到孩子都睡熟了,顾焕才推开隔壁的屋子,眼见着楚萧正端坐在案桌便,低头沉思。

“萧萧,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顾焕说着便抬脚走向楚萧,缓缓在对面坐了下来。

楚萧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浑身泛冷,轻声道:“阿焕,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何是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萧萧,那皆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若是阿衡真的有了自己中意的姑娘,我也是会去求陛下赐婚的,这样又有什么不好,我不想在离别之时去违背陛下的任何命令,萧萧你不必想的太过严肃,这都是在可控范围内的。”顾焕伸手握着楚萧的手,轻声念道。

“况且我们都要离开了,萧萧,你不要和我闹脾气好吗?”顾焕说着说着那话便软了下来,这次确实是他自己的意思,是他的私心,他总想着要顾思衡长大后能延续他们顾家的血脉。

楚萧将手从顾焕的手中抽了出来,轻声道:“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还是意难平,觉得不甘心,为什么相同的事要发生在孩子的身上。”楚萧说着便慢慢仰起头,望着顾焕那一张平淡的脸,顿时觉得他的心可是真大啊,可是除了这样别的法子也没有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陛下一直不为阿衡赐婚,那阿衡就一直等着不娶妻吗?”楚萧沉声问道。

“陛下不会这样的,你安心,时候不早了,萧萧,我们早些休息吧,等好好收整一日,我们就回九路山去,过上你最想要的那种安静日子,你定然是十分欣喜的。”

“我现在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楚萧幽幽说了句,只见顾焕走过来扬手便将她往床榻上抱去。

“就算是心情再不好,那也得好好休息,你身子畏寒,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早该暖暖了。”

渝国皇宫,季陵澜白又是看折子到了深夜,今日总是觉得身体不适,有种心绞痛一直疼着,他灌了好几口茶水,仍是没法驱散心中的烦闷,说着便唤道:“李文,你进来。”

“陛下,怎么了?”

“今日这茶水是谁泡的?味道怎么如此的清浅,喝在嘴里一点都不提神,朕反而越来越困。”季陵澜白说着便一下子扯开桌上的折子,紧皱着眉头。

李公公听罢便立刻俯身道:“陛下,这茶水是茗香奉的,往日里也是她在御前奉茶,不知此番竟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奴才这就去教训她。”这些日子,陛下的心思他们这些御前侍奉的人是愈加琢磨不透了,常常就是没来由的生了火气,他们也就遭罪了。只是今日倒不是无迹可寻,今日新奉上的茶不同于往日的浓茶,口味淡了些,这茶是顾皇后送来的,据说是她亲手种的新茶,采摘了些炒好供来的,这事做的隐蔽,陛下此番该是不知道的。

季陵澜白拧着眉头,微微愣了愣,这才道:“罢了,这茶不宜这时候来喝,叫茗香以后不要奉这茶了,下去吧,叫她给朕换杯浓茶。”季陵澜白说着便摆了摆手,拧着眉头,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确实批着折子就心烦意乱起来,他记得顾温翎是最喜欢喝这些清淡的茶的,她虽身在寒祁,可是总对浓茶兴致缺缺,觉得伤心脾,不宜多喝。而他确实独喜欢浓茶的,今日这茶,总叫他想起顾温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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