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宴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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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是怎样的心情,屋外的雪渐渐下的大了起来,簌簌的声响一下没一下落到顾焕的心底,冷透了,他从未探究自己的内心,对楚萧的欢喜到底达到了怎样的地步,现之于外的是同行一声、幸愿共白头。他知道自己是离不开她的,想要把这世间的好全部都给了她,哪怕这样仍觉不够。
顾焕微眯着眸子,拇指与食指间的摩挲愈加强烈迅速,发出沙沙的声响,因为恼怒喘息声渐渐沉重,胸膛起伏不定,饶是她冷笑着说出这样刺人的话,他仍是紧咬着牙关,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这样的沉默换来的是楚萧一次又一次的针锋相对、声嘶力竭。
这么些日子以来,这是第一次他们吵得这样凶。
楚萧一只手紧紧揉着自己的袖口,仿佛要将它揉碎一般,眸子上闪着点点的泪,好像就快要落泪,可是却拼命忍着泪,不想在顾焕面前落下片刻的软弱。她的双唇微颤着,只是顾焕太过沉默,这样的空气实在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萧才有些颤抖的张开自己的唇,费了好大的劲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缓缓闭上眸子再睁开:“顾焕,你这样一句话都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你不必这样,显得我就像是一个坏人一般对你逼迫,你我从来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楚萧说着便大步跑了出去,那双腿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沉重不已。
外面风雪渐重,呼呼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寒祁的天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不待见她,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靴子踩着雪,楚萧奔了出去,很快满身便落了雪,走几步都觉得通体冰凉,每一步都踩的十分小心,生怕摔倒,不知道是谁在这样的大雪天里策马而行,侧身过楚萧时,马蹄溅起的雪直直扫到楚萧的脸上,楚萧觉得有些凉,面对着深雪,眼望着就要摔了下去,只是刚好有手狠狠挽住她的胳膊,支撑住她全身的重力,她一下子便半悬在顾焕的手臂下。
“小心些。”顾焕声音中带着无奈,多的是一种包容,就这手劲,稳妥妥的将她扶好,站在一边。
顾焕偏头看向楚萧,只见她一双眸子通红一片,拧着眉头:“你这又是怎么了?方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说了重话,只是有些事真的身不由己,我不说是真的担忧你会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听到他这么说,楚萧更是哭得凶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雪地上,整个人都垂下脑袋,这个样子实在是狼狈不堪,而她一点都不想要顾焕察觉到她的狼狈,顾焕不会知,方才快要摔倒的时候,他一把拉扯扶住了她,那一句柔声的“小心些”,一下子就逼出了她的眼泪。
楚萧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道:“顾二,我真的没有无理取闹,我也知道你们都志不在此,可是能不能缓缓,我总觉得这样太平日子过得也好,就算是真的要打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楚萧说着便像个孩子一般,一手扯住顾焕的衣袖,揉进手心里。
顾焕看着她这副样子,想说的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一手将楚萧揽在怀里,“走吧,我们回屋子里去,这儿实在是风雪大的很,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久待。”
关于两国战事的问题,仍然是避而不谈,很多时候,她是有过不满的,但是很多却又变了,她突然就又不想问了,因为突然就知道了结果,这件事永远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而每每纠结在这件事上,他们就有一些矛盾和争吵。
回到屋子里,楚萧在里间换衣裳时,稳稳传来了声音:“阿焕,我不问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心里难过。”
顾焕端着热茶喝着,能够清楚觉察到顾焕说这话的认真,兴许还凝眉在,他缓缓放下了茶盏,伸手理了理自己方才被楚萧紧攥的袖口,慢慢将它抚平,眼神沉沉道:“好。”其实他们这样子身份敏感的两个人处在一起,时常会有许多不可调和的矛盾,最佳的法子便是将这些矛盾点掠过,避而不谈才是应该。
只要楚萧不钻牛角尖,那便是很少便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形。
顾焕敛了敛眉,然后道:“我知道萧萧你心之所念,我会看顾好当下的情形,你不必太忧心,真的起了战事,我也绝不会是亲历的那个。”
“萧萧,你知道的,我这次来寒祁其实就是要处理好一些纷杂的事,然后我们还是会回九路山的,清闲的生活一直都在,你不需要担忧。”
方才那一段闹属实是有些惊吓顾焕的,许久日子楚萧都未曾跟他闹了,什么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仿佛没有放在心上,其实她的心里就跟明镜似的,知道的清清楚楚。楚萧换好了衣裳便安安稳稳走到案桌边软塌躺下,端起顾焕递过来的热茶就是一饮而尽,这下子整个胃都通透起来。
顾焕偏头在一片氤氲中看着楚萧的侧脸,那种暖意席上心来,哪怕是吵得再不可开交,他们彼此都是离不开彼此的。
“寒祁浓茶还喜欢吗?”顾焕看着楚萧喝完茶都紧皱着眉头,一时觉得十分有趣,开始问道,他从心底里是记得她本就是不喜欢寒祁的浓茶的,总觉得回味时十分的苦涩,扰了她的味觉。
方才可能是因为冻着了,或者是渴了,喝了那么大一口,想来也是没有考虑到自己完全是适应不了那个味道的。看着她苦皱着一张脸,顾焕感到有些快乐,这吃瘪的样子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盛气凌人了。
楚萧一下子松开了茶盏,轻声道:“浓茶好不好喝,你心里还没有数吗,非要问我,我方才在雪地里好像胳膊有些扭到了。”楚萧这话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了,很自然就是想要顾焕过来帮她活动活动筋骨。可惜顾焕会错意了,以为她受伤了,跨步走过来还喝着曾三去叫大夫来。
没来由的这头又是被楚萧狠狠拍了一把,然后道:“叫什么大夫,一天到晚就知道叫大夫,我现在可是一点都听不得大夫的话。”楚萧说着便撇了撇嘴,眉眼顿时凌厉起来,一点都没有方才的暖意了。
“成成成,是我的错,别怼我了,伤着自己的身子可不好。”顾焕伸手缓缓帮楚萧活络筋骨。
几日的光阴很快就流淌而过,这一日终是到了皇帝设宴践行,寒祁皇家宴会楚萧其实并不是全然的陌生,那一次她作为顾焕的婢女还是去参加过一次的,规矩自是没有她们渝国的繁琐,通宵达旦,有些不同,只是这一日去的心情却又不同于那日了,左手边牵着的是自己的儿子,而她们一路上与顾焕并肩往殿上走着。
那长长的台子还是如记忆力那样熟悉,好似一点都没有变化,扫雪的宫人就候在一边,宴会还没开始,楚萧似乎就已然是听见了丝竹交错的声音。
“娘亲,面前的宫殿真是富丽堂皇啊。”顾思衡自然不是第一次入宫了,在古洛皇城里他也是好好感慨了一番,可是现如今脚上踏上的是零国寒祁的皇城,是与他曾经相看的有许多的差异,漫天的雪铺白了一片,视觉上有了巨大的冲击,全然没有方才入宫前的紧张了,更多的是喟叹。
这样的雄伟景致她是真真实实见过的,这是第二次,虽没有之前的那般感慨,可是心中还是多了些惊叹,顾焕的一张脸却是平淡的很,连片的雄伟宫殿是他曾经日日夜夜所面对着的,几乎没什么新奇。
“这些浮云有什么好在意的,阿衡,爹爹希望你日后所见的是更加平实的东西,而不是这个。”顾焕说着便拂袖拉紧母子俩向前走去。
一路上面对着许多朝臣的目光,多的是惊叹与惊羡的,这次的宴会,小皇帝特许家眷随行参宴。
待楚萧与顾思衡安稳坐下来时便在一堆家眷中一眼看到了低着头不语的姬念如,她淡扫蛾眉,规矩地端坐着,看着倒是比多月前见到的要静谧许多,这么看顾思衡心底反是涌现出一股赏心悦目之感。顾焕自然是不与楚萧她们坐在一起,他居小皇帝下坐,尊贵异常。
“娘亲,我这么看爹爹,离我们是真的好远啊,隔着一层白纱,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爹爹知不知道娘亲你有些憋屈。”顾思衡说着便努力地抬眼要往前殿看去,前殿与后殿隔了一层白纱,家眷们都在后殿,一群妇人孩子聚在一起能说些什么,多是一些家长里短,而楚萧的身份实在敏感,哪怕是到了现在也还是没有人轻易敢上前搭话。
这夜宴会实在来的稀奇,在席上的许多人都还不知道这场宴会真正的主角便是楚萧他们。
“阿衡怎么就如此肯定娘亲憋屈了?”楚萧给顾思衡剥着葡萄的手狠狠一顿,好半天才意识到顾思衡方才是在揣摩她的心境,不禁心中产生一些好奇,缓缓问道。
“娘亲什么时候会这般安分盘腿相坐,你一向是自由自在惯了。”顾思衡说着便低下头轻声地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实在是忍耐不住。
楚萧气急,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叫孩子给知道了去,实在有失颜面,这么想着便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顾思衡的后背,嗔怒道:“你这臭小子,待回去我就叫你爹爹收拾你。”
“好好好,只要娘亲开心就成,儿子谨记。”顾思衡说着眼神再次漫过那重重衣饰华贵的人脸对上了姬念如一双暗淡的眸子,她面无表情,身侧的人都俯身交谈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浅浅的不知真假的笑意,只有她板着一张脸,处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姬念如也是对上了他的眸子,没有大的反应,略微愣了几秒然后莞尔笑了,笑容太浅都不至眼底。顾思衡勾了勾嘴角也是回应了一个假笑,这样才公平。
不知席上是谁,突然高声道:“诸位想必还不晓得今日宴会后安定王爷就要离开了吧,王爷要归隐我等这些妇人还真是有些看不明白。”此人说罢便是一记长长且尖锐的笑声。
实在难听,楚萧这么想着便下意识捂了捂耳朵,顾思衡亦是如此,母子二人动作皆是一样。
“据说王爷这是为了一个异国女子才要归隐的。”席上谁又说了一嘴,众多视线分散而来,有的看向楚萧,有的看向在高坐的长公主无尘。
“娘亲,这便是在说你了?”顾思衡吐出葡萄籽接了一句。
“哦。”这种话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早就不咸不淡了,从未觉得这有什么,更不会像早些年间一直愤愤不平非要争个对错才好。
“娘亲恼不恼?”
楚萧摇了摇头,低声回了句:没必要。
“是啊,王爷这些年里也算是阅美无数了吧,可是就是对任何一位女子未曾动心,却不知是王爷长情,心里一直念着这位异国女子,居然将咱们公主殿下都晾在一边,实在是不该。”说这话的女子便更是有些招人记恨了,她是上官硕的长女,仗着家族地位全然不将公主殿下放在心里。
就在这个时候,无尘公主身边的孩子突然跳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向上官玫的身上扔去,快准狠,那葡萄汁液洒的她全身都是,上官玫就是再放肆再目中无人也不敢当面呵斥公主的孩子,她还远不够格。
“上官玫,本宫是从未觉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你要是在放肆,休怪本宫不顾及你父亲的颜面要严惩你!”无尘公主一把拉下自己的孩子,伸手抚了抚他的发旋,话语中带着直勾勾的刀子,她现在虽然不理任何事了,但若是真的有人敢来寻她麻烦,她决不轻饶。
上官玫立刻跪拜下来,紧咬牙关知错。
看见这一幕,顾思衡突然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十分无趣的闹剧,就像是一群女人在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很是没意思。
“娘亲,这宴会什么时候结束,太无趣了。”顾思衡砸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