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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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存悄悄潜到云来客栈门前,一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客栈的门还没关,天热,厅里有一桌客人还在饮酒纳凉。
他一身夜行衣刚踏进门,几个客人全都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喝你们的,我来找个人。”
话刚说完,门就被人在外边踹开,进来十几个禁卫。
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天生的严肃刻板脸,手一挥喊道:“拿下!”
叶存知道是要拿他,按照叶沾衣的叮嘱迅速跑到二楼的客房。
叶沾衣住的房间的后窗底下的墙角和屋顶都有人埋伏,听到声音便一起破窗而入。
他揉揉眼,从榻上爬起来:“你们谁啊?”
叶存此时也刚好进来,提着剑就喊:“拿命来!”
叶沾衣赶紧提起精神,摸过在桌上的剑,两人开始对打起来,几个高手互相看着面面相觑:这怎么回事儿?
我哪知道?不是要捉拿叶沾衣的吗,怎么他竟从床上刚爬起来?
哎呦,这功夫真漂亮……
随后从大厅追来的禁军也傻了眼。
为首的头领进门一看,一个浑身是白色中衣的跟一个一身夜行衣的正打得热火朝天。
他朝屋内看热闹的几个暗卫喝道:“愣着干什么?拿下!”
可惜那黑衣人没给他们机会,也不恋战,瞅准机会翻窗出去了。
叶沾衣把剑收好,朝面前的人揖礼:“多谢百里将军及时出手,不然下官今日定会死在贼人之手。”
百里将军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叶大人无须言谢,是皇上派我来的。”
“皇上?”
“有人向皇上告密,说你手持利器夜闯官邸,便让本将来查探一番。”
叶沾衣一头雾水:“这分明是诬告!要说方才的黑衣贼人是刺客还差不多,可是他为什么行刺下官呢?”
百里将军一叹息:我还想知道呢,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看向室内几个提早的埋伏的暗卫:“你们在此处有什么发现吗?”
一人忙垂首答道:“回将军,我几人始终在叶大人窗外巡查,发现叶大人一直在睡觉,并未踏出房门半步,直至方才有黑衣人闯入欲对叶大人行凶,除此之外,没发现别的。”
百里将军点了点头,打道收兵。
临走时特意跟叶沾衣说:“本将会把今夜的状况如实向皇上汇报。”
……
刑部大牢内。
两个狱卒巡逻走过闲聊,说换班过来的路上看见一队禁军出宫了。
陈士杰等人走远,扒着铁门朝祝耽问道:“哎,你说王士斛捉拿叶二的谋划进行到第几项了?”
祝耽想了想,招手叫来一个狱卒。
“今晚皇上召谁入宫了?”
那狱卒讨好说:“今晚皇上忙着呢,听说天擦黑时就召了王丞相入宫,后来又召了百里将军面圣,再后来听说百里将军带着禁军出宫了。”
“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狱卒悄声说:“听说是王相告发叶大人行刺他,皇上今晚带人捉拿呢。”
陈士杰在旁听着,待狱卒退下后,他砸着嘴纳闷:“皇上召我爹做什么?”
祝耽微微一笑:“因为捉拿叶沾衣进行到最后一项,无人可用了。”
王士斛那些党羽,皇上怎么可能信得过?
放眼朝廷,最是刚正不阿还有武功傍身的人,除了百里将军,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随后他又坐到门边,示意陈士杰也坐过来,两人隔着最近的距离说话。
“本王好像已经猜到了王士斛打的什么主意,也猜到了皇兄是怎么将计就计的。”
随后便将他的推测说给陈士杰知晓。
陈士杰听完就直摇头:“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开始我让叶二半夜去吓唬王士斛,你说是稚童行径甚是可笑,还说他一定不会去的,可他好就是去了,证明你的推测完全不对嘛!”
祝耽抿抿唇:“确实幼稚,但是他既然去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
“让王士斛觉得他是个毫无城府意气用事的人。”
陈士杰一梗脖子:“那他就该对症下药套路这个意气用事的人,却没必要上奏给皇上啊。”
“也许上奏给皇上就是他的套路,至少一点本王可以确定,他能力不足弄不死叶沾衣,但他知道皇上可以。”
陈士杰挥手打断他,你别说话,我自己捋一捋。
“不是,王士斛为什么要弄死叶二?”
祝耽眼波流转:“我们不在前朝有些事想必不知道,本王猜,一定是叶沾衣做了什么让王士斛害怕的事,所以才欲除之后快。”
陈士杰摆摆手:“你想多了,依叶二现在的资历,根本动不了王士斛一根汗毛。”
祝耽诡秘一笑:“你别忘了,仙人手有个录簿还在叶沾衣手上。”
不过很明显,这个证据叶沾衣一定不会轻易示人。
否则的话,现在王士斛已经来牢里跟他俩作伴了。
他掌握的信息有限,总觉得因为王士斛告发就直接去拿叶沾衣,有点太牵强。
陈士杰也是这么想的:“那只要叶二咬死不认,也没办法定罪吧?”
祝耽也沉默着没接话。
“既然敢向皇上揭发,一定是留下了证据诶,叶二啊叶二,你来探监我欢迎,可千万别来坐监啊。”
……
与此同时,百里将军正在御书房将今晚的事给祝澧回禀。
说完还气呼呼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士斛:“王相可是鲁莽了,无凭无据就将此事上达天听,害皇上派本将军带了大队人马去捉拿嫌犯,结果叶沾衣好好地在客房安睡,你这不是打皇上跟本将军的脸吗?”
王士斛可愁死了,皇上傍晚就将他召进宫,生怕叶沾衣再去行刺会伤到他,特意又派了个高手假装是他在房内睡觉,结果去的人根本就不是叶沾衣!
这怎么可能呢?那人的身形手段,除了叶沾衣没别人啊!
祝澧也有些生气,但还是先问正事:“既然不是叶沾衣,那么今晚去相府行刺的蒙面人又是谁呢?”
百里将军回道:“皇上恕罪,此人功夫尚在叶沾衣之上,臣带着几十名暗卫都没能将他拿住。他从相府回来之后,确是去了云来客栈,但他看起来像是找叶沾衣寻仇的,二人一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叶沾衣不敌,被那人跑了。”
祝澧一拍桌子站起来:“何人功夫还在叶卿之上?”
百里将军小心回道:“启禀皇上,依臣看他二人交手,是这样的。”
祝澧重重地锤了下桌,一脸担忧地问道:“王相,你可怎么办?还有如此高手想要你的命啊!连禁卫跟暗卫再加上百里将军都拿不下的高手啊!”
王士斛已经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含糊了几句:“臣……臣、也不知……何时得罪过此人啊……”
祝澧只能宽慰说:“此人务必早日捉拿到案,若是他跟朝廷作对,恐怕是个极大的隐患。”
王士斛愁眉苦脸地退下了。
殿内只剩百里将军,祝澧笑问:“那黑衣人果真如此厉害?”
百里将军也笑笑:“属实是厉害,尤其是防御,招招能克叶沾衣。”
“将军这话听着还有别的意思。”
“回皇上,应该是叶府的人……”
“嗯?”
“王府内有人假扮王士斛,也有人假扮叶沾衣,所以臣没有穷追……”
祝澧低头踱步,片刻大笑:“叶氏果然卧虎藏龙,难得的是用人恰到好处。”
……
三更已过,陈士杰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轻轻叫了声:“殿下……”
祝耽回他:“做什么?”
陈士杰一下来了兴致,从床上爬起来:“你说都到这早晚了,叶二的事是不是尘埃落定了?他到底会不会被皇上定罪?”
祝耽翻了个身面朝他:“不会。”
“我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大事不妙,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若你输了,你早朝时当着众人的面大喊我三声姑丈。”
祝耽笑笑:“这个不难,若是你输了呢?”
陈士杰想了想:“我……我输了就吃三坨屎。”
祝耽没好气:“你直接说你想吃屎不就行了。”
陈士杰挽起袖子,压低着嗓子喊了个狱卒过来:“出去打听打听今晚叶大人的事可有结果了,等我出狱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狱卒似是不信,站着一动不动。
他赶紧指了指祝耽:“殿下作保。”
狱卒一溜烟跑开了。
半晌狱卒回来,陈士杰朝他勾勾手:“你小点声,只说给我一个人听见就好。”
那狱卒跟他传完话,他接连大笑了好几声。
然后就直勾勾看着祝耽,就等他来求自己透露消息呢。
结果他见祝耽眼睛微眯着,都快睡着了。
他眨巴眨巴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知道吗?我的武功排名已经降到天下第四了。”
祝耽睁眼瞥了他一瞥,还是没有搭理他。
他掰着手指头:“黑衣人、叶沾衣、你、我……”
“不要脸。”
陈士杰循声望去,正是两个在角落里闲聊的狱卒接话。
“你俩刚才是谁说的不要脸?再说一遍试试?不要觉得本大人现在奈何不了你,你等本大人出去的……”
一个狱卒打趣他:“陈大人,就算您出来奴才也要说,您跟殿下之间还差着一百个史大人呢。”
陈士杰冲他俩点头:好样的,保持住,别怂啊。
转回头又见祝耽闭着眼睛,气急败坏:“别睡了!我说你就不纳闷黑衣人是谁吗?”
祝耽小声说:“本王都不知道这里边是怎么一回事,又怎会知道黑衣人是谁?”
陈士杰只好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
这次祝耽终于睁开了眼,听完说了一句:“黑衣人是叶沾衣的小厮。”
陈士杰大骇:“小厮?一个小厮有这么厉害的功夫?你怎么知道的?”
“本王见过他那个小厮……”
“所以呢?”
祝耽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连听声辨息都不会,也好意思说自己学过功夫?”
陈士杰听了依旧笑呵呵:“叶氏果然是藏龙卧虎,竟然利用一个小孩儿钓上来一只老狐狸,这说明……”
“说明叶沾衣时刻牢记叶氏祖训。”
陈士杰瞪着眼:“什么?”
祝耽懒懒说道:“叶沾衣是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小狐狸。”
……
第二日,御史们又上了折子,替叶沾衣声泪俱下地控诉了昨晚皇上跟百里将军联合起来欺负他的事儿。
末了表态曰:这事儿皇上您可得给个说法,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祝澧虽然登基时间不长,但平时谨言慎行,言官向来拿不到他的把柄。
这次算是自己行为谬误,少不得要委婉地做个检讨。
谁知御史根本不满意,言外之意还需要皇上做出点实际行动来。
不然动辄就会给扣上偏袒权贵混淆黑白的大帽子。
祝澧无法,只好答应给些赏赐安抚之。
本以为这篇揭过去了。
结果第二个折子又弹劾王士斛祸乱朝纲残害忠良,请求皇上严惩之。
这几个词儿挑得真是恰到好处,每个字拎出来都够王士斛喝一壶的。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些词原来都是王士斛党羽弹劾太常卿常用的呢。
祝澧急忙打圆场:“此事王相跟朕都有不察之过,说什么祸乱朝纲就言过其实了吧?”
张御史扞卫自己谏言的权利寸步不让:“叶大人不久前刚刚进献百万军饷,入职户部之后更是勤谨奉公,昨夜却被三公之尊的王相跟百里将军诬陷,甚至派出禁卫搜查住处尾随跟梢,恐怕不是皇上一句不察就能轻轻揭过的。”
祝澧隐有怒气:“那御史的意思呢?还要朕给他跪下赔罪吗?”
张御史义正严词:“皇上请慎言!”
户部侍郎虽然是个懒货,叶沾衣被停职禁足还安排了他许多事务去做,但良心却不坏,此时也出列替他说项。
“皇上明鉴,叶大人尚在禁足中,如今又被莫须有的罪名损毁官誉,臣以为最好的安抚便是严惩始作俑者。”
王士斛悄咪咪地偏头看了一眼户部侍郎,好么,果然户部的人都被陈士杰吃下了,现在要借着这事儿弹压我。
可惜,你再怎么弹压,陈士杰也从大狱里出不来。
祝澧被他们争得头痛,语气也极不耐烦:“既如此,就令王相禁足半月,你们觉得可行?”
显然几个言官对只是禁足不太满意,但想到这是皇上第一次犯错,而且王士斛又位极人臣,也罢了。
下朝之后,三三两两的朝臣都在背人处悄悄议论:“皇上还是忌惮王相得狠哪……”
“可不是吗,太子冼马不站队,百里将军不管事儿,牢里那两位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朝堂都是王相的,皇上这时候更不敢得罪他了。”
王士斛却心里郁闷,禁足半月看起来惩罚不重,可却是最实用的惩罚手段。
不能出门得耽误多少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