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獢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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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场景。
一人，一堆狗。
一个衣冠楚楚的人，一堆长相很难形容的狗。
其乐融融，欢天喜地。
街上的烧鸡都快被买空了，香飘了几里地，獢獢们一边吃一边喊，一边轮流往皇上身上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都是皇上养的。
吃了好一会儿，院子里都是狗儿，院子外头则都是人，附近的邻居亲戚都抬着头往院子里望，谁见过这阵势啊。
谁都没有。
我一个娘娘都没有。
外头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没有一个人敢进来问一句到底怎么了，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拨开了人群，气势冲冲的往里走，一只手拽着一只獢獢的耳朵，一只手指着皇上问道：“你是谁！动我家狗干什么！”
那獢獢与小男孩儿差不多高，被揪了耳朵也不叫，只是歪着头任他摆弄，只是没停下嘴咬烧鸡。
皇上见是个男孩，也拿了只鸡腿与他，笑道：“这是你家的狗？”
小男孩见着鸡腿，咽了咽喉咙，最终还是败倒在了食物的香气下，拿只手接了，一边咬一边说道：“这里几只是，还有许多是别人家的。”
“你们附近都养这种狗？”皇上问道。
“是啊，家家都养，代代都是。”小男孩儿还挺伶俐：“长得蠢点，但是能看家。”
小男孩狼吞虎咽，很快吃光了一条腿，李德宝忙揪了个翅膀递上去，小男孩道：“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是偷狗的坏人。
“那现在呢？”
“现在不知道。”小男孩还是嘴硬：“看你们为什么来了。”
“我来是走亲戚，但恰巧看见了这些獢獢，颇觉可喜。”皇上道：“我见它们与你一般可爱，你可否卖几只与我？”皇上问道。
我本以为小男孩会觉得这是个天降奇财，立即答应。可小男孩却皱了眉，十分为难的样子。
“怎么？”皇上笑道：“我可是有钱人，能出重金，满足你一切心愿。”
“那我想去学堂念书你也能满足么？”小男孩眼睛亮了。
皇上对他这话很满意：“如此心愿甚好，必定能满足你。”
小男孩却还在犹豫，还咬起了手指头。
皇上循循善诱：“我给你换一身新衣服，买上好几只烧鸡让你吃到饱，再另附金银，你只需给我几只你家养的狗儿，这生意还不划算？”
小男孩终于点头道：“划算。”
“那告诉伯伯，你还犹豫什么？”皇上问道。
那小男孩换了个手指吮，反问皇上道：“伯伯，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读书？”
“为什么？”
“为了我娘。”小男孩正色道：“我爹生了病，在家干不了活，我娘一边干活，一边照顾我爹和妹妹。我想着，以后跟着种地、卖货，并不是大出路，只有好好念书考科举，才能让我娘过上好日子。”
“好志气啊。”皇上赞许道：“若真能学有所成，报与帝王家，你娘也不枉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
皇上顿了顿，问道：“既然如此，你卖狗给我，不就得偿此愿了么？”
小男孩为难道：“卖狗给你，的确就能去上学了。不过我既然有娘，狗怎么会没有呢？我家是只母狗，下了五个崽儿，若是把崽儿卖给你，岂不是毁了别人的母子之情，成全我的母子情谊么？”
听到这里，皇上和皇后都轻轻叹了一声，我也暗自吸了一口气。
李德宝在旁边点道：“那只是一只狗而已。”
小男孩却回了一句：“万物有灵，母子之情可不是只有人才有的。”
他这一席话说的帝后不停点头，皇上也动了犹豫之心，我想了想，往前一步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老爷将母狗与孩子一同买下，把大的也养了。若是男孩儿还想要留几个看家，等小的长大了，还两个回来也是好的。”
言及此处，皇上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小男孩却砸吧砸吧嘴道：“不必了。养狗本是累心的活儿，若我去上学，我娘也照顾不过来这些家伙。伯伯，我看你是有钱人，它们跟了你，也能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是替它们好了。”
“那你真肯割爱？”皇上问道。
小男孩点点头，将那只拽着耳朵的獢獢牵给了皇上：“它叫黄豆，五个孩子分别从大豆叫到五豆，你都拿去吧，好好待它们。”
小男孩说完，转身跑了，可没跑几步，黄豆便呜呜的喊了一声跟上，舔着小男孩的手不肯放开。小男孩看着黄豆，黄豆也看着他，两个人好似要被人强行分割的亲人，看着让人于心不忍。
此时我对皇上道：“老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快讲。”皇上看着这样子也苦恼的很，忙与我说。
“这孩子年纪小却懂事，深谙孝道，又知万物有灵，看着是个可造之材。他无非是想上学，那在外头求学堂找私塾，而宫里头阿哥们也见大了，正少几个伴读，不如让这小家伙一道去，也好日日看着他养的那几只獢獢？”
皇后听了我这话笑道：“到底是兰儿，真是会想法子，如此一来，民间又不知多了几番佳话了。”
正说着，皇上便着了李德宝忙去宫内通传，应当今日下午就能听见宣旨。不过皇上并不打算在此时宣布喜事，只想着晚间与他家人一个惊喜，现下只是付了银子，问了姓名知道也是姓张的小孩儿，只有个诨名叫黄狗，并无上学的学名便是。
皇上对这小孩道：“你先将这几只狗与我，伯伯先带回家去，等晚上便待人接你和你娘去我家帮佣，也算是份差事，往后你可便在我家学堂读书，如何？”
小孩大喜，连忙谢过，转身要回家去告诉爹娘这份喜事。那几只名叫豆子的狗似乎很通主人心意，知道小主人有了奇遇，也欢心的跳跃起来。
我们几人坐在绣画家中等候李德宝归来，正打算与柳二娘、花娘作别回宫，便看见李德宝跌跌撞撞，惊慌失色的跑进了院子。
皇后连忙训斥道：“急急忙忙，像什么样子！你不是回宫通传了么，怎么这会子便回来了？”
李德宝见到皇后，噗通一声连忙跪下，几乎都是哭腔：“皇上，皇后，大事不好了，太后急病！已经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