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花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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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见她走了，院外雪堆后面探出一颗小脑袋。
“诶诶，你说，这波助攻阿哥有没有吃到啊。”小脑袋兴奋地将两根丫丫辫摇得满天飞。
“你看他们俩的神情，必然是成了啊，你何时见过司空夜窘成那样。”雪堆后又探出个大脑袋。
只要跟着夜如歌，他就是鬼鬼祟祟的小跟班，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藏身处弹出脑袋。
竟然有那么几分习惯了。
“那太好了，阿哥单相思多年，终于如愿。”夜如歌笑得像个小傻子。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本就不多得血色唰得褪了，裹得雪团子似的小身体向后直直倒去。
司伯庸几乎熟练地接住了她，敞开大袄将小小的女娃藏进怀中。
他这些日子跟着如歌笑啊闹啊，看她生龙活虎，看她无忧无虑，就几乎要忘了，她的生命随时可能结束。
许是回房路上受了凉，第二日东璜岚就直接没起来，伤口也隐隐有些灼痛。
一直赖到午膳后，一条丫丫辫，紧接着一双笑眯眯的琥珀蓝眼睛出现在门边，声如黄鹂：“岚姐姐，我叫夜如歌，阿哥嘱我来替姐姐换药。”
“谢谢。”东璜岚伤口烧得难受，惨白着一张脸勉力微笑着答谢道。
“岚姐姐别担心，这只是麻浮散失效的缘故，一会儿换了药就会好了。”夜如歌笑眯眯地安慰着，取出药膏倒入碗中。
见她笑颜如花，东璜岚立时感觉好了大半，不禁想起大将军府里的小茴，不知道她可还顺心顺意地在膳房帮厨。
“要上药啦，有点凉哦。”
夜如歌将药碗在怀里又捂了捂，才小心地给她上药。冬日里药膏带着微暖的体温，一点也不凉。
麻浮散的药效十分好，东璜岚很快就从伤痛中解脱出来。
“这伤口很深，不过不用怕，我在药膏里加了透骨草、苏木和皂刺，还把阿哥的甲片削成沫加在里面，都是能祛疤的好药。”
“那甲片上不会还有刻字吧？”
“好像是有吧，歪歪扭扭的我也不认识，虽然丑但也不像是阿哥的字。”刚说完，夜如歌又睁大眼睛捂嘴解释道，“我不是说阿哥的字丑哦。”
还不如不解释呢，昨晚那封假信上明明是正经的簪花小字，这小丫头狐狸尾巴真是一刻也夹不住。
“岚姐姐明日就要下山了，今晚是族里的长生节，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好啊。”
东璜岚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就能下山了，巫族的预知能力原来是可以不依赖秘法实战自如的。她还正揣摩自己是欣喜多一些还是怅然多一些，就被门外克制的敲门声打断了。
“夜某唐突，打扰姑娘休息。”声音顿了顿，“午膳我放在门口了。”
夜如歌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一直到司空夜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她才松了口气，耷拉着脑袋：“阿哥正在抓我呢，我睡晚了这会儿才来给姐姐上药，让姐姐难受了大半日……”
“这怎么怪你呢，我自己不也睡到这会儿才醒，要是你真清晨就来叫我，那才真是早起傻一天。”东璜岚摸摸她的小脑袋，麻烦小丫头换药就够过意不去了，怎会在意晚这几个时辰。
“岚姐姐就会哄我。”夜如歌瘪瘪嘴，眼底却已恢复了几分欢喜，“姐姐听说过长生节吗？”
“巫族每年一次，掌灯游街，花灯锦簇，祭祀巫祖的节日。”东璜家训包罗万象，这样重大的节日她从儿时起就无限憧憬了。
巫祖离世已有千百年，祭祀祷祝也是对他们那个巫族尚且地位尊崇，兴盛年代的向往。
“姐姐当真博识，巫族常年不现世，这样的节日外面的人都已经不记得了。”吐吐舌头，夜如歌掰着手指数道，“要穿喜庆点的衣服，流苏步摇，香囊，还有……”
“你不会也没参加过长生节吧？”
“啊……是啊。”夜如歌唉声叹气，“阿哥总说我身体不好不许我去，可我能蹦能跳的，身体哪里不好了。”
“今晚你阿哥可同意你去了？”
“当然。”晃晃脑袋，“没有。”
……就知道是这样。
“不过阿哥已经邀请岚姐姐去了，我跟着姐姐去他不会生气的。”生怕东璜岚拒绝，夜如歌讨好地摇晃她的衣袖，低头将短短的丫丫辫摇晃得击鼓一般，“我会窥命术，预见阿哥不会生气的。”
“那好吧，你可要跟紧我。”东璜岚拿小丫头没办法，姑且相信她一次吧，“可你阿哥并没有邀请我去呀。”
“有的，在食盒里，我这就取回来给岚姐姐看。”夜如歌听得她应许，兴奋地蹦起来，一头毛茸茸的软发活脱脱一朵春风里的蒲公英。
她一蹦一跳地跑出门将巨大的食盒卖力地捧回屋，东璜岚赶忙在她摔倒前接过食盒。今日这盒子重了许多，这是加了什么硬菜么。
“岚姐姐你看。”夜如歌揭开食盒，第一层果真如她所说端放着一张请帖，上面几个倒向一边的小字写着长生节三字。
这要不是小丫头相邀在先，如此言简意赅三个字她还以为是什么线索暗号呢。
“哇，阿哥还给姐姐准备了裙子。”夜如歌打开第二层，却是一套艳若春桃的轻裾罗裙，轻纱薄丝足足六层，冬日里穿也不会冷。
“这个小兽步摇也太好看了，圆圆滚滚，比踏雪寻梅还好看。”夜如歌捧着第三层的金丝嵌白玉的步摇爱不释手。昆山山巅常年酷寒没什么飞禽走兽，她只在画里见过皇宫饲养的白猫踏雪寻梅。
东璜岚一眼认得那小兽的惫懒模样，这不是球球雪么，如此活灵活现的雕刻勾得她手痒痒，好久没做过小木偶了。
“如歌喜欢这步摇就给你戴。”
“谢谢岚姐姐，这是阿哥给你的，我不能收。”夜如歌忽然有种自己养大的猪终于知道去拱白菜的成就感，豪气地拍拍小胸脯，“晚上姐姐一定要带上啊。”
她胖乎乎的小脸粉团般可爱，东璜岚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如歌第一次去长生节，要打扮得漂亮些。”
“嘿嘿，岚姐姐这么好看，我怎么扮都比不得，就扮作你妹妹好啦。”
“好呀，他们见我有这么灵秀的妹妹，还不知怎么羡慕呢。”
两人笑着滚做一团，院外负责望风的司伯庸听着也忍不住跟着乐，家里没有姐妹，如歌跟着他们两个哥哥真是受苦了。
一晃就要落日了。
东璜岚和夜如歌在屋里鼓捣了一下午，盘了云鬓又梳散，理了平髻又改成双螺，终于在连换了数种扮样后双双满意地出了门。
从山顶往下，路过重尊者殿，途径长老房，重重盘问后两人有走了好久才终于看到屋檐耸立的小镇，不禁感慨大祭祀真是可怜，孤家寡人一个住在常年积雪的山巅，难怪整日伶仃寂寞。
金黄的晚霞逐渐变成发红的紫，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落下了天幕。小镇入了夜，漫山遍野的灯一齐亮起，璀璨夺目，生生将漫天繁星比得黯然失了色。
沿着山脉起伏，一串串五光十色的烛灯将长生节的主街装扮成银带星河，萦萦绕绕，留出白色山石铺就的街道，静候着游街花船。
“听说每年都有族中推举的少年少女扮成十二巫祖的模样踩乘花船，我们每人领三朵绢花，任凭喜好投掷到船上，到了午时谁船里的绢花最多就会成为新一年的魁首。”夜如歌捏着绢花跃跃欲试，伸长了脖子在等花船。
传说巫门一脉，因缺失盘古烙印，空有无边法力却无能参悟天机，而十二巫祖却有元神，且身负异能，执掌金木水火土雷风雨电气以及空间和时间十二天地运道，是以巫族世代祭拜以求能感召巫祖降临，改变他们的命运。
求而不得方知求神，自身能力浩渺于是寄情他物，希冀信念的力量，所以巫族哪怕已灵气枯竭，也要不顾一切地举办盛会。
“开始了！”夜如歌踮起脚尖，激动地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
东璜岚偷偷拒沙成石，她的能力刚刚无师自通地摸索着掌控，昴了半天的力才勉强在夜如歌脚下垫起寸高的石台。
“岚姐姐你太好了，这下我全能看清了。”夜如歌吧唧一口亲在东璜岚脸上，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红着半张脸混在人群中看向花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