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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上一辈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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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恰逢萧公子复诊,鬼公调整了新的方子,这会儿还在小厅里叮嘱用药,倒是省了好一番的路程。

笙公子和君臣泽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此时的笙公子浑身肃然,仿佛与生俱来的威仪和压迫感惊得门前的鸟雀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虫鸣声都喑哑下去。

鬼公低着头,这样让人几乎想匍匐在地的威压似乎在哪里见过。

两人言简意赅地将此行缘由三两句道明。

“还请鬼公知无不言。”

笙公子合揖道,恩威并施仿佛天生,在他举手投足中显得极为自然。

话说完,他身上的威压已经收起不见,眉目清朗,满身都是令人想要亲近的和气,那周身温润柔和的糕点香让鬼公一时恍惚。

“不妨事。”鬼公施施然回揖,眉眼清浅如远山淡墨,“笙公子小小年纪,御人之术,容人之量,鬼某佩服。”

顿了顿,鬼公又娓娓叙道:“雨师的孩子乃是辰阳宗主亲孙,虽幼时养在他母亲的身边,但记事不久就被江雨综带回了莲花台。雨师势单力薄,只能饮恨潜藏,我与她本不相识,是东璜辰和夫人一起找到我,将她带到我的府上。”

鬼公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半侧精巧的弧框,继续说道:“我与东璜家主有旧,他二弟作保,我就并未追问她的来历”

讲到此处,鬼公自嘲地扶额苦笑:“现在想来,我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啊。”

“后来的事情我已身在大狱,道听途说不足为据,倒是与我同为阶下囚的一位陌生男子言之凿凿,说那漂泊大雨中辰阳宗主独子江别曾不知为何受伤濒死,而从雨中降下一朵形如辰阳徽记的白色九命莲,将他护在其中,或许救了他一命。此事毕竟离奇,坊间也曾有流传,再之后不久大雨便也停了。”

笙公子与君辰泽相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东璜辰若早已背叛家族,那又为何会横死屏山。

这时,一位小厮到了门外,毕恭毕敬地传讯道:“君公子,家主有事相传,还请移步书房。”

“君兄先去吧,我与鬼公还些事商榷,晚些时候再一起用膳吧。”

笙公子温雅轻笑道,他对东璜笙的脾性濡染已久,笑起来的时候神情有九分相似。

“好,我已经吩咐下去,南都的各大关口都有人盯着,希望能来得及在唐国境内封堵住他们的行迹。”君辰泽颔首回应,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等他走的远了,笙公子缓缓坐回椅中,似漫不经心般说道:“鬼公一番说辞,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二婶从不参加任何筵席,也从不曾不拜会他府,你方才却说,她与二叔同去你府里?”

他端起茶盏,自顾自饮起来。

“鬼某也有一问,笙公子不是养在面馆里,又如何得知到东璜府里二夫人的秉性?”鬼公泰然自若地回问道。

“我若是对东璜家事一无所知,只怕我这个东璜笙的身份早就被人识破了。”笙公子虽然略显清瘦,举手投足却气宇不凡,比其东璜笙更显得光风霁月,灼灼耀目。

也许是他身上的鸿鹄之光过于耀眼,让鬼公心里最后一丝迟疑也消散干净。

停顿了一会儿,他才拖着略显僵硬的身体,起身揖道:“笙公子说的对,不管公子之前是谁,现在,以后,你都是如假包换的东璜笙。雍州开国便有史记,东璜氏与高阳氏共享天下,虽然东璜高祖拒绝了这个邀请,但这个姓氏仍是一面一呼百应的旗帜。”

“鬼公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笙公子一语中的,目光烁烁,“事涉家母,二婶一事,笙再请求一次,还望鬼公知无不言。”

鬼公沉吟片刻,长叹一声道:“当年与东璜辰一起赴宴的,的确是令二婶,鬼某不曾妄语。不过今日听你一说,鬼某也有疑惑,请问公子可知,令二婶有小名晚晚?”

笙公子闻言皱眉,放下手中茶盏,心中疑窦顿生。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小时候,母亲还在世时,一次他流进母亲的房间,曾于偏殿中遇见过一位女子跪在地上长歌当哭,跪在地上祈求母亲什么。

那个女子就叫江晚晚。

年幼的自己问嬷嬷她为什么哭。

默默说,她要加到一个大家氏族去了,但她不愿意。

……

江晚晚,她竟然姓江?

她和辰阳宗是什么关系?

辰阳宗与东璜氏抗衡牵制数百年有余,二叔怎么可能会娶姓江的女子,就算是圣旨赐婚,也完全可以远远找个别院养在外面就是了。

“还请公子听鬼某斗胆一言,这件事涉及到上一辈的恩怨,实在不宜此时去追究,一旦露了锋芒,只怕南唐也再无容身之所。”

“我自有分寸。”笙公子了然地笑笑,并未正面回答。

鬼公替笙公子将手边的茶满上热汤,仿佛随意地提起:“鬼某已是知无不言,日后还望公子提携”

他说的煞有介事,仿佛已然能知道笙公子日后定能对他有所助益一般。

“自然。”笙公子也同样答应得毫不犹豫。

“公子这样大方,倒让鬼某准备的一番托词毫无用处了。”鬼公笑道。

此时,屋外一窝羽翼丰满的乳燕第一次离巢,呼啦一声,扑打着稚嫩的臂膀向着阳城的方向飞去。

旧时堂前燕,百姓家终究是留不住的。

午膳时分。

这么说,二嫂极有可能是辰阳宗的人。”东璜岚手里握着竹筷,却一口东西也没吃。

“江姓本不算小姓了,虽然为了避讳寻常人家多改了姓,但单凭这一个字还难以断定她的出生。”笙公子解释道。

“不过她这些年一直刻意隐瞒自己的名姓就很可疑。”

“君哥哥也查不到她的线索吗?”

“查不到。”君辰泽摇摇头,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水煮鱼。也许是因为亲家的缘故,之前留案存档里有关东璜氏的信息寥寥无几。

“若真的是秦氏暗卫掳走了君夫人,大概不会伤害她的,你别着急,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身子重要,多吃点菜。”百里足足一边说,一边夹了好些肉,按照吃食的搭配细细地在东璜岚手边的白瓷盘子里布菜。

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吃食一贯讲究,布起菜来也是得心应手。

只可惜应该吃的人却没有胃口,不仅没有放入口中,还放下了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明日若还是没有消息,只怕娘还在南都的几率就小了。”

“君夫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呢?”君辰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鬼公给出的信息不能说没用,但对目前的情况也无法解释得清。

晚膳还没吃完,通报的侍卫却走了进来,隔着门禀道:“岚小姐,府门外有人递了张纸条进来,请岚小姐过目。”

“岚妹,你又认识了些什么外面的人,我跟你说了很多次,这外面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要是……”君臣则放下筷子,忍不住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名声多重要啊。

正说着,东璜岚已经从侍卫手里接过纸条,回到餐桌旁当着众人的面展开了。

【想知道君夫人下落,今晚午时东市德善药铺,一人来。】

“是什么人送来的纸条?”百里足足转头向那侍卫问道。

“这……没看清,大约是个……女人。”

“这也没看清,你知道这个世界有二分之一都是女人吗?有人递纸条你们就递,也不问清楚是什么人,万一是炸药呢?做事情不过脑子,你是飞蛾吗?”百里足足将筷子狠狠扔到地上,一连串的问题炮语连珠。

他怒目圆睁,身上危险的气势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可怜的侍卫也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被这么一吓,险些尿了裤子。

“的确鲁莽,下去反省吧,罚一月的月钱。”君辰泽脸色也不好看,毕竟是君府的家仆,若是管教不严他也要落个御下无方的罪名。

百里足足摸了摸一头炸毛,试探地问道:“既然是一线希望,不如麻烦君兄安排个探子替岚妹走一趟?”

“不行,探子又不熟悉岚妹的行为举止,太容易被发现了。”笙公子提醒道,“他们敢来约人,就一定有所准备。”

“放心好了,君兄那里一定有善于易容和模仿的。”百里足足拍拍笙公子的肩膀。

这种事情,他混迹商贾自然是熟悉的。

“我自己去。”

一直低头沉默的东璜岚忽然抬起头说道,说不上为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并不想对她不利。

而且她觉得对方似乎对她的了解不会少,现在对方在暗处,自己连他们身份背景都不知道,易容术再精妙也不过改变的是皮囊,只怕是混不过去的。

“有秦木跟着。”眼看这桌上的几位就要集体站起来阻止她了,东璜岚先开口说道,“如果他们想要害我,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而且这个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出了差错,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得知娘的下落。”

不是她不想向君府借守卫,而是,动静太大且没有必要。

秦木这样大成境中阶的高手南唐也不过双掌之数,对方除非有般若或无相境那样的绝世高手存在,不然是不会发现他的行迹。

她说得笃定,一时间几人竟也不知如何开口相劝。

不等他们想出措辞,东璜岚故作潇洒地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合上门,她脸上才露出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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