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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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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我来想干什么?你害的我还不够吗?你有本事放了我,看我不活活撕了你!我要拔了你的舌头,看你如何吟诗!挖了你的眼睛,看你如何勾引男人!”

“风华,先掌嘴。”言禅衣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看向了正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丫鬟的腿上血迹斑斑,整条裤腿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面白如纸却又肿胀不堪,脸颊上清晰的掌印层层叠叠,只有眼睛还微弱的眨巴着,看起来真是奄奄一息了。

“风华,身上可带药了?”言禅衣面上不动声色,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

这个小丫鬟,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些许,李祈恩如何能这般对待一个孩子?

风华是个未雨绸缪的大姐姐性格,总是会随身携带一些风月配置的良药。

言禅衣从风华的手中接过小瓷瓶,又走到了小丫鬟的身边,蹲下身子对着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的了你,若是还能活,你可愿跟着我?”

小丫鬟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几不可见的眨了眨眼睛,好似下一刻便要没了气息。

言禅衣望着这个小丫鬟,不知道她的爹娘见她这般模样,会不会心痛如绞。终是轻叹了一声,便从瓷瓶里倒出了一颗药丸,塞入了小丫鬟的嘴里。

“风华,你先带这丫鬟回王府交给风月救治吧。”言禅衣淡淡吩咐完,便回头看向已经脸都被扇肿的李祈恩,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风华犹豫了半晌,还是抱起了地上的丫鬟,朝门外走去。

原本言禅衣对李祈恩只是厌恶,可当她看见那个小丫鬟遍体鳞伤的畏缩模样,想起若是自己落在她的手上的话,恐怕下场只会比这丫鬟还要惨上几百倍。

这样的想法瞬间让她的脊背一凉,未有尘说的对,对付李祈恩这种不把别人当人的人,只能永绝后患。杀了她,简直是为民除害!

言禅衣冷眼望着满墙的刑具,随手取下了一根短鞭。

“你想干什么!你这个贱人!你还想在这杀了我?”李祈恩望着言禅衣手中的鞭子,嘴上叫的凶狠,身子却是几不可见的往后缩了一下,又强扬着脖子恶狠狠的道,“这里可是京城!你这贱人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你敢打我,我叫我爹杀了你!”

言禅衣不再犹豫,直接一鞭子下去。她已经没再想过要放她走,所以也并不在乎这一鞭子会抽在哪里。

一鞭子下去,正从李祈恩那扭曲狰狞的脸颊划过,李祈恩霎时便痛的失声尖叫起来,“啊!贱人!你居然敢抽我的脸!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我要将你这贱蹄子剁碎了喂狗!”

言禅衣冷笑了一声,看着李祈恩脸上的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言禅衣只觉自己力度不足。二话不说便扬起了第二鞭,这一次,是使了十成的力气,对准了脸抽过去的。

李祈恩原本就一片狼藉的脸上,此刻被划上了一个深红的大叉,面容更是扭曲狰狞。这一鞭子又狠又准,她的鼻骨都被抽断了,整个鼻子歪向了一边,看上去有些可怖又还有些滑稽。

“贱人,你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扒光了丢在勾栏院的门口!让全天下的男人白嫖你!你这个娼妇!你这个贱蹄子!”所幸李祈恩的嘴还没歪,吐词清楚的狠。

言禅衣无动于衷的听着她的叫嚣,三不五时的补上一鞭,直到李祈恩再也没有力气谩骂,低垂着头,出气多进气少的轻哼着,言禅衣才丢下了手中的鞭子。

“若是骂完了,我便送你上路了。可惜你这番遗言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却难为我在这听了半天。”言禅衣漫不经心的走回到挂满刑具的墙前,认真看着,好似在拿不定主意选哪样刑具。

“你这个贱人!你当真要杀我!”李祈恩此时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嘴里还在说着狠话,但那肿胀不已的眼睛却折射出畏惧的光芒。

李祈恩似是被自己嘴里的血呛到,重重的咳了两声,脚下也出现了一片浅黄的尿渍,她颤抖着道,“你已经把我折磨成这样了,还非要置我于死地吗?我错了行不行?你……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言禅衣心中没有片刻的松软,想起今日在水下未有尘差点窒息的样子,想起刚刚被风华抱走的那奄奄一息的丫鬟,对于她的求饶,言禅衣一个字也不信。

她依旧在刑具墙上搜索着趁手的武器,其实最快的便是刀,她知道的,她迟迟没有取下那把刀,只是因为她的手正在广袖里轻轻的颤抖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颤抖是因为挥鞭太累,还是因为她马上就要用自己的手,去结束另一个人的生命。

未有尘从言禅衣挥出第一鞭开始,便在刑房的窗外候着。

他听到她的沉默,也听到她毫不留情的挥出了鞭子。看着她僵在刑具墙前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广袖,看着她不动声色的犹疑。

“你放了我吧,我不会再招惹你了!我错了!言禅衣!言小姐!我错了!我求求你!我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我不想死啊!我还小啊!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认错!我道歉!你松开我我给你磕头好不好?”李祈恩依旧在鬼哭狼嚎着,锁住她的铁链也因为她的剧烈挣扎而铛铛作响。

言禅衣终是下定了决心,将墙上的短剑取了下来。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收起眉目间的茫然,一脸冷漠的走向了李祈恩。

“不要!不要!言禅衣!你这个贱人!你杀了我,我爹他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臭婊子!呜呜呜……不要啊!我的夫君即将是你哥哥的小舅子,我们是一家人啊!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言禅衣微顿了一下,一家人这三个字,似乎真的有些让她动摇了。

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言禅衣握剑的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便被包裹进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掌里。

大手握紧了她的小手,帮着她牢牢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另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握剑的手随意挥舞着,便挽出两个漂亮的剑花。

言禅衣只看到眼前的剑影闪烁,然后腰间一凉,原本扶住她腰身的手便稳稳的遮住了她的双眼。她依然能听到血液喷洒的声音,还有那将死之人苟延残喘的刺耳嗫嚅,甚至还有带着温度的血液喷洒到了她的脸上。

她呆若木鸡,想关闭自己的五感,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她也不知道该问谁。她想看一眼刚刚死在她剑下的人,又想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想起握住自己手的男子,也就在刚刚不久前才为了自己杀了一个男人。她本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也料到了自己会在这临门一脚时犹豫。

她该感谢他的?对吧?

握剑的手渐渐松开,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言禅衣有短暂的回神,然后便被拖进了那熟悉的怀抱里。怀抱坚定又刚毅,刚好将她与她的不想面对隔绝开来。

原本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她有些想吐,但很快又被贴近的熟悉香味给冲淡了去。

直到那温暖的大手来擦拭她的眼角,她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有泪。

她有些呆呆的抬眸望向了未有尘,未有尘的唇上有一滴被喷洒到的殷红血液,她本能的想用自己的拇指拂去那一滴殷红,可那殷红却是越擦越花,将未有尘的整个唇瓣都染成了血色。

她终于想起应该用丝帕来擦,可新换的这身衣裳里没有帕子。

言禅衣扯起自己的广袖,便往未有尘的唇瓣上拭去。终于将未有尘的血色唇瓣擦的褪了色,却又因过于用力,竟将未有尘的薄唇擦破了皮,又溢出斑斑红丝来。

言禅衣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呢喃道,“对不起。”

她不是李祈恩,却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未有尘就静静的陪着她哭,他知道她可能会下不去手,所以他握住了她的剑。他知道死人很难看,所以他遮住了她的眸。他知道她很惶恐,所以他轻轻的抱住她。

她在说对不起,他的心中亦然。是他不够强大,才会让她需要面对这些。

他抱起哭到停不下来的人儿,缓步的走出了刑房。

对不起,他的心因着这说不出口的对不起而剧烈收缩着。望着靠在自己胸口,眼睛越哭越肿的小丫头,他的心尖也有着隐隐刺痛。

外头已是夜未央,月光被影影绰绰的树木遮掩,只有稀稀散散的光亮侥幸越过,照在了本来无一物的地面上,变成了奇怪的形状,照亮了一地的尘埃。

密林中有知了正在大声的叫唤着,还有细小的萤火虫,正打着灯笼迷茫着,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

未有尘抱着言禅衣,静静的坐在了树下。他想等她平复下来,他想陪着她,他就想这般静静的抱着她。

她想哭多久,他都愿意陪着。她想静多久,他都愿意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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