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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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小时候经常翻墙头的那块地方,那里墙外有一棵分枝较低的梧桐树,非常方便借助这梧桐树的分枝处爬上墙头。墙头的另一侧,是院中靠墙的一棵香樟树,刚好又方便借力爬下来。她多年没再翻越过这墙头,不想今夜又做了多年前的事情,旧日的时光便在她脑海里一一闪现,这一回想,仿佛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叛逆少女。
那一直在心中隐隐浮现的不快,竟在这一瞬间一扫而光。她只觉自己又变得身轻如燕,朝气蓬勃。在陆府的那段孤独而灰暗的时光,像是远在千年之前的一个梦幻中的场景了。
她从树上跳下后,便立马去帮那马夫开了大门的门闩,把马夫带进马厩拴了马,把他带至府里的靠近西侧的客房,她知道那客房一般没什么人光顾,往常客人们都是先从东边住起的。
这一切都是摸黑完成的,之所以不去那专门放油灯的火屋里找了灯点了再做,只因为她不想惊扰睡眠中的家人,如果他们知道她回来了,少不得又得说一会话,再睡觉就不知道何时了。
那马夫进屋睡觉后,她返回了自己的屋子。说起来她觉得异常惭愧,自己自嫁入陆府后已经一年有余没回来了,一是陆岩不在,一切该依礼节行事的在特定的日子里回娘家的风俗,自然没办法进行了。二是,她生怕父亲还在怪她当日逃婚之事,回来也少不得说些怪罪她的话。
她进屋后,因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着黑走到桌前,走到以前自己未嫁时放火石火绒的地方,把灯点了,刚点亮灯,就听得身后一阵惊叫,把她也吓了一跳。
她回了头,见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孔蓉正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
她这妹妹是父亲妾室孙姨娘的女儿,这孙姨娘原是母亲的侍女,却趁父亲喝醉酒之际偷偷摸摸进了父亲的门,勾引父亲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并因此怀了孕,父亲只好把她纳为了侍室,这孙姨娘便生下了这个女儿,过得两年,见父亲不碰她,又趁母亲和父亲闹别扭回娘家时,把父亲灌醉,又生了一子,名唤孔谦。
自生了孔谦后,孙姨娘便自觉在孔府地位已稳,平日里就连孔兰母亲也不怎么看得起,因她只有孔兰一女,想着这孔家的家业,今后必是自己儿子的无疑了。
因此,孔兰自幼时对这孙姨娘及她的一对子女,态度冷淡得很,偏这妹妹又自小便喜欢缠着自己,走一步跟一步,去哪都跟着,初时让她烦心得很,后来倒有了几分的喜欢,但对孙姨娘,却不会因对她妹妹的喜欢而少了半分的增恨。
眼下她妹妹坐在她的床上,叫她吃了一惊,因是问她:“你睡我床上作甚?”
孔蓉答:“你都嫁人了,这屋子让给我住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爱你这屋子,从窗户能看见树木,早晨还能听着鸟叫,不过我说,你怎么现在这大晚上的回来了?”
孔兰也不答她,说:“明日再说吧,睡觉。”她刚躺进妹妹的被窝里,那妹妹便把胳膊环在了她的脖子上,说:“姐姐,亲姐姐,你可回来了,你知道自你嫁人后,我都快闷成一只闷葫芦啦。”
孔兰把她胳膊拿掉说:“你要胡闹明日再闹,现在,我只想睡觉了。”
孔蓉无奈地说:“好,我听姐姐的。”又把胳膊放在了孔兰的脖子上。
这孔蓉原是被孔兰的打火声惊醒,很快便又睡着了,孔兰等孔蓉睡熟后,才把她的胳膊拿开,自己平躺在床上,心想,还是在家里舒服自在,在陆府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不久,困意袭来,她便睡着了。
第二日她醒得晚些,醒时却看见母亲周氏已坐在床边,正在抹着眼泪,那孔蓉早就不见踪影了。
孔母周氏见她醒来,赶紧擦了擦眼泪说:“你怎地大晚上的回来了?我听了带你来的马夫说的,你定是在那陆家这一夜都住不下去了,才会趁夜赶回了。好在那马夫是个老实人,你要是碰上个坏人,遇到点什么事,你可叫我怎么办?”
孔兰听母亲的话,知道那马夫已经醒来,还把他自己看到的遇到的都和她母亲说了。昨日刚进家时的欢快仿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母亲的眼泪让她有些烦闷,她打断母亲的话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母亲仍是哀声叹气。过了一会又说:“日后你在家里,不能老出门了,人言可畏。”
听母亲的话,孔兰知道她被休的消息早传到家里来了,不过她也不奇怪,她逃婚的消息都能一夕之间传到陆府去,她被陆岩休了这么久了,消息传到这儿来,又有什么好惊讶?
她言语犀利地回着母亲的话说:“又有什么不能出门的?我有何错事见不得人的?”
母亲说:“你是没做错,但也不能不防爱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
孔兰说:“谁爱指谁指去。”让她就此闷在家里,她是做不到的。
孔母周氏见她脾气和嫁前一样固执倔强,便不再多说,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后便走开了。
孔兰自母亲走后开始起床梳洗。梳洗完毕,端坐在梳妆台前,这桌椅和室内的陈设,一切都和她走前一样,却又有些不太一样。
略化了淡妆后,她向门外迈去,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那不得不面对的了,那便是父亲的责骂,孙姨娘的嘲讽,下人们的同情,这一切,她既然躲不过,何不让它来得早些?
她刚走出自己屋子的门口,便看见她家的男丁马江急急忙忙地跑来:“大小姐,外面有人来找你。你是见呢还是不见呢?”
她问:“谁来找我?”心里想着这么早来找她的,定然不会是陆岩了,他今日才回陆府,又怎么会在这一大清早便赶来。
既然不是他,又会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