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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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柔上了马车一看,才发现海柔这丫头是倚着苏嬷嬷睡着了。
想来也是,她今日起的比平日上学还早,又没有歇午觉,早就该困倦了。
沛柔和沛声怕吵醒了她,也就不多话。只是低声求了陆嬷嬷和苏嬷嬷不要把沛声的事情说出去。
苏嬷嬷是常氏的人,沛声是三房的少爷,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巴不得卖个好给少爷小姐们。
陆嬷嬷却是太夫人的人,沛柔和沛声再三求了,她也只能保证太夫人不问她才不说。
等到了府门口,一行人鱼贯往内院的方向走,沛声才小声的问沛柔:“方才那个赵五娘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沛柔眨了眨眼睛,道:“我说我不知道,五哥哥你相信吗。”
她没想到沛声这个二愣子居然真就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的,你可是我妹妹。”
正因为是你妹妹,才有可能像你一样胆大包天啊。沛柔就又问:“那我要是真做了什么,你会怎么办?”
“若是你真做了什么,我也相信你是有原因的。这一定是一场误会。”沛声不假思索地道。
沛柔心中有暖流涌过,今生她和沛声只不过相处了半年而已。
一时间却又想起了常毓君。他和海柔可是实实在在青梅竹马一起长起来的。海柔纵然也有妒忌之故,可也是真心对他好的,他却始终不能明白。
嘴上却还要调侃他:“不是因为我方才帮你求情才这样说的?”
“五妹妹,你怎么这样想我。”沛声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就被面前忽然涌出来的仆妇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那些仆妇哭天抢地的,一边喊着“五少爷找到了”,连忙要回去给主子们报信。
沛柔觉得,恐怕这‘止惊散’她今天还是得熬。
*
沛声当然是立刻就被三房的仆妇半押半送的“请”回了三房,沛柔则和陆嬷嬷径自回了松鹤堂。
太夫人也才刚刚得到沛声找到了的消息,才安下心,准备去佛堂里念经还愿,却正见沛柔进了正房。
沛柔给太夫人请了安,又回房换过了衣裳,把头发放下来重新打了辫子,就进佛堂去,准备陪着太夫人。
太夫人倒并没有跪在佛前念经,而是在和陆嬷嬷说话,见沛柔进门,就招了招手让她坐到她身边去.
“方才你陆嬷嬷已经和我说过你在善堂做的事了。我不过稍加点拨,你就能想到这些,很不错。”
沛柔也是经历过前生事,才能明白这里面的是非曲折,也并不敢自傲,只是谦卑道:“只是胡乱想的主意罢了,万家的世兄也是看我年纪小,不好折了我的面子,才答应的。”
“要说办事,也都是万世兄的亲卫办好的,我并不敢居功。”
见她还能如此谦逊,太夫人就更高兴了,就问她:“你拿了五百两银子去给粮铺的掌柜,你可知五百两银子能买多少米?这些米又能供应善堂的孩子吃多久?”
沛柔前生在诚毅侯府当家的时候,当然也是了解过米价的。
新皇登基之后的前几年虽有动荡,但毕竟没有兴起战事,连西北的主将万老将军都换了下来。
那时候一石米的价格大约是二两银子,一石米大约可以供应成年男子吃三个月。后来蜀中起了战乱,京城也有些不安,米价就涨到了三两银子左右。
如今年景祥和,在米铺里用五百两银子大约能买到两百多石米,供应给善堂的五十个孩子,已经能保他们两年的饭食了。
只是这样估算毕竟还是不太精准,何况她今生又没有主持过中馈,也不清楚如今的米价。沛柔便摇摇头,老老实实地道:“沛姐儿不知道。”
太夫人又道:“那我若是偏要问你,你可有办法知道?”
沛柔低头想了想,“那沛姐儿自然也有法子。”
“哦?”,太夫人见她的脸庞忽然明亮起来,笑着问:“有什么法子,说来给我听听。”
“首先要找几个有孩子的仆妇问问他们每个月用于采买米面的支出是多少,其中孩子的支出又能占到多少。这孩子并不能都是一般大的,要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算出一个均数。”
“然后就能算出善堂里的孩子们一个月大概能消耗多少银子的米钱。”
“不过这样算也有缺陷,我听说每年,甚至每一个月的米价都略有不同。我虽然送了五百两银子过去给粮铺的老板,却并不是直接买断了值五百两银子的米面,不过是预付而已。”
“这样一来,每个月就得重新计算米钱。国泰民安还好,若是西北又又有战火,或是各处产粮之地遭了灾害,这米价变动可就更大了。”
“若要这样算,那可就是算不出来的了。”
“除此之外,我还要求那掌柜每月派了伙计送货,辛苦钱多少也该给些,几个月下来就又是一笔支出,所以这五百两银子到底能够善堂里的孩子们吃多久,还是很难说的一件事。”
太夫人听说她要先找仆妇弄清楚到底一个孩子每个月能吃多少米粮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满意了,又见她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些,甚至都有些暗暗的震惊。
和陆嬷嬷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才笑道:“说的不错,比我想得还要好。”
“我看咱们府里每年给善堂捐的那笔米面很可以蠲了,每次送了那些过去,孩子们却还是挨饿。往后就按你的法子,给粮铺送钱去就是了。”
“我还答应你和海姐儿每个月都可以去善堂一趟,去看看你们捐赠的东西是否都真的到了那些孩子手里。”
“家里给善堂捐钱的事情暂时先挂了我的旗号,做事情却全要靠你,沛丫头,你可做的到?”
她前生不能做到,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花心思在这上面。
可她能够重生,是多少人都换不来的幸运,为什么不能想办法让更多的人都过的很好些呢?
沛柔当然是立时就应了。
太夫人就又道:“虽然答应让你们过去照看,你们却也不能管得太过。水至清则无鱼,若是一点油水也揩不到,下面的人恐怕就要生出别的心思来。”
“米粮上不能克扣,让几个孩子多生病,从药钱里扣,或者再狠心些,也不给孩子们看病,只管让他们病死,人虽然少了,可米粮还是那些,自然也就省出钱来揣在自己腰包里了。”
“再说善堂外的人。你出门少,家里也不会让你往有流民或是真的贫穷的地方去。”
“听闻善堂里如今这样好,能吃得饱穿得暖,也许就会有人起了心思,把有儿有女的孩子也送进去寄养。这就又是违背了我们做善事的本心了。”
她倒是真没想过这些,此时也是深深受教。
太夫人见她都能听的明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沛丫头,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我和你陆嬷嬷有事要说,就不和你一起用晚膳了。”
“想吃什么直接去小厨房里点就是了,今日出门跑了一天,该早些休息。”
沛柔就又想起柯明叙来,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他给她的那张药方,对太夫人道:“今日在灞水边遇见了松石书院的学子,他们在那里举办诗会。”
“柯家表哥也在其中,知道我们是徐家的女眷,特意过来问好。我不小心在河边滑了一下,也是柯家表哥及时扶了我一把。”
“他为人细心,我虽没有受伤,却还怕我年纪小受了惊吓,特意给了我一张‘止惊散’的药方,说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熬一碗喝了。”
“我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今日五哥哥闯了大祸,三叔父严厉,不知道要罚他到什么地步。”
“我看还是松鹤堂里抓了药,送一副到桦默堂去,也是有备无患的意思。”
陆嬷嬷显然还并没有和太夫人说到这一段,也只是略抬了抬眉毛,就接过了药方看了一眼,又把寒客唤进来,“把这张药方给季嬷嬷,让她抓了药,叫小丫头送到三房去。”
又对沛柔道:“你还遇见了松石书院的人,他们在那做诗会,最后是谁夺了魁?”
松石书院是周家的产业,太夫人有所关心也很正常,沛柔就笑道:“正是柯家的表哥,听说自他参加以后,年年都是他夺魁。”
太夫人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们兄妹和睦我很高兴,只是下回可不许帮着他瞒着长辈。”
“才这么点点大,就知道撒谎欺骗父母偷偷跑出去,以后岂不是更加要翻了天了。今日把他娘都急疯了,你可不能跟着沛哥儿学,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沛柔就有些不好意思,“我定然是不敢的。看过今日五哥哥的下场,恐怕大家就都不敢了。”
虽然这话说出来还是略带调侃,可三叔父和三叔母都素来严厉,沛声这次犯的事情又大。
内院里的少爷,不好生上课,居然逃出府玩了半日,害得内院里找人找了个天翻地覆。
三叔父是文人,大约不会对沛声动手,前生沛声和周十一娘婚姻不谐,要离家出走,连她这个出嫁女都赶回了娘家劝他。
三叔父也不过是十分冷静的出具了脱离父子关系的文书给沛声,非让他在上面按了手印罢了。
今日之事,跪个祠堂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这才是沛柔要拿止惊散给沛声的真正原因。夜晚的祠堂她跪过,可也是十六岁时候的事情了。
沛声今年才八岁,祠堂空寂,偶尔会有寒鸦飞过,勾起人心中的恐惧。不过沛柔倒是真心希望徐家的祖宗保佑,让沛声今生能够不这么混账。
她是不是也该想个办法,让沛声今生不要再和周十一娘凑成一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