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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栖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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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位于长江北侧,属于徐州的辖制范围。

谢安自请北伐的时候,司马曜给他的权限看似极大,命他”统十五州军事“,其中就包括徐州。

只是这十五州都在长江北侧,是谢家北府兵新打下来的疆土,属于并不太平的战乱区域,即便皇帝不交给谢安,他也没兵没人可管这片土地。主要是南渡之后,所有的世家都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回到北地,索性皇帝就大笔一挥,全封给谢安了,反正你有兵,你就自负盈亏去吧,能交钱就交钱,交不了咱也不勉强你。

谢玄兼领徐兖两州刺史,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谢玄带领北府兵从苻坚手中夺回来的。因此这一片土地上的居民可说是,只知有谢家,而不知司马家。

广陵是当时的军事重镇,与长江南面的京口遥相呼应,是建康北面最重要的军事屏障之一,因此也是徐兖两州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建康到广陵的路途并不遥远,但由于天色已晚,渡江在古代相对危险,因此谢家的队伍在建康北面的栖霞山这个地方歇脚过夜。

谢家即便是从朝堂上退避下来就藩,生活起居上还是极为讲究的,谢安的管家选定了栖霞山山脚下的一所香火不盛的寺庙作为落脚的地方,前导的家奴仆役们就带着自备的帷幕床被等布置了起来,甚至连浴桶都是自带的,是主子们惯用的那些。

萩娘在谢琰的车里,她乖巧地被他抱在怀里,额上沁出细细的汗水,柔软的发丝随意地贴在脸颊上,也许是因为昨日今日都没休息好的关系吧,正睡得昏昏沉沉的。

谢琰却并没有睡意,他稍微掀起一点车窗格子上的幕帘,观察着外面的夜色。来来往往忙碌的家奴们熟悉的脸孔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很亲切,哪怕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只要还有亲近的人在,心里的不安就会稍微减少些。

大约是因为他身体略微动了一下的关系吧,怀中的女子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睁开一双迷茫的眼睛。

“哎呀!”萩娘一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窝在谢琰怀里,一阵紧张,连忙坐起身来,问道:“你干嘛抱着我呀。”

谢琰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你自己挤过来的,压得我腿上生疼,你竟然还倒打一耙。”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睡相那么不好。

萩娘十分心虚,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一边伸手想给他揉揉腿,这动作十分自然,摸到了他的衣服她才反应过来,古代这个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她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的衣襟,说道:“你……你自己揉揉吧,可麻了吗?”

谢琰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愿意服侍我吗,奴婢帮主子揉腿天经地义。”

得,还真抖起来了。

萩娘白了他一眼,撩起帘子看了看窗外,问道:“都已经天黑了呀,还没到广陵吗?”

谢琰还惦记着她的小手,他心不在焉地说道:“今晚住栖霞,明天一早再渡江,虽然现在天气暖和,晚上渡江总还是有危险,万一有人落水了就麻烦了。等过了江水,就离广陵不远了,明天就能到了。”

古代有四条重要的河流,称为“四渎”,即“江、河、淮、济”,分别是长江、黄河、淮河、济水。

因此古人称长江都称为“江水”。

东晋主要的版图都在“江”东,也就是长江以南。而他们要去的广陵在“江”北,也就是长江以北。

萩娘皱眉,问道:“这么说我们现在离建康也没多远,还在江东呢?”

谢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睡糊涂了吧,有没有渡过江,你居然都不知道?我们一路都是马车,渡江的话是要换渡船的。”

萩娘汗颜,以前过一个长江分分钟的事,坐着车子过大桥就行了,她哪有“渡江”的概念。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警觉地问道:“我们出行的队伍里,有多少护卫?”

谢琰很喜欢她这股认真劲,含笑说道:“护送我们的是一百五十个有武器的家奴,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护卫,普通小毛贼是不可能敢来送死的。”

他见萩娘的头发有些凌乱,便敲了敲车壁,吩咐家奴去后面的车里把棠儿叫来。

采棠自是喜气洋洋地过来了,她眨巴着闪亮亮的盈盈美目冲着萩娘直笑。谢琰吩咐她帮萩娘理一下头发,采棠说:“女郎的妆奁在臧家马车里,奴婢这就去拿。”

谢琰拦住她,说道:“不必了,用我的梳子随便梳一下就行了,我只怕这样子一会父亲看见误会。”

萩娘大羞,又觉得他说的有理,便转过脸去让采棠给她梳头。

谢琰逗她道:“原来你连嫁妆都带来了,真是很有诚意啊。”

古时候,妆奁是十分私密的东西,同时,妆奁也有嫁妆的意思,因此谢琰借此取笑她。

萩娘怎肯搭理他,默默然一声不吭。

车内光线并不充足,只有角落有一盏闪着黄色火焰的油灯。

采棠就着灯光,把萩娘的头发打散了细细地梳理起来。

按照常理,女子理妆的样子是不能让夫君以外的男子看到的,只是萩娘一时没想到这点,采棠虽然想到了却并不想说出来。

萩娘因为害羞,所以将脸转了过去,侧着身子背对着谢琰。她一头还未长足的长发呈扇形垂在身侧,乌黑浓密,而又十分柔软。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净袍服,长长的袖子和衣摆拖在身后,显得小小的身体十分娇弱。

谢琰克制着自己想抓一把她的长发在手上把玩的冲动,侧脸尽量不去看她,脸却微微地泛红。这两个人看起来倒像是两个闹别扭的情侣,采棠笑得很甜蜜,不知是有多高兴。

这头发仿佛梳了好久好久,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着,直到采棠欢快地说道:“女郎,梳好了,奴婢告退~”拖得长长的尾音,怎么听都有些揶揄她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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