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对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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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了谢琰,出于一种少女特有的自尊与倔强,萩娘是宁可自己死在郑氏手里也绝不愿意再让他帮助自己的。
剩下来的只有桓玄了,只是他出手的话,一定是派人来宰了郑氏,虽然痛快,但是她身上的污点却并没有洗去,这种帮法她也不需要。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没主意……你自己先逃出去吧,要是被郑氏发现你,一样会把你抓起来的。”
采棠安慰她道:“女郎别灰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萩娘最终说了一句话:“如果我不能幸免于难,你到建康朱雀大街找一家香料铺叫‘司薰堂’的,有一个叫‘张玄’的人,告诉他……上次说起过的那处房舍,请他想办法告知我弟弟臧熹。”
采棠反复把‘司薰堂’,‘张玄’两个名字念了几遍,确定自己记熟了,就匆匆离去了。
采棠并不是萩娘今晚唯一的客人。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声音在外探头探脑地喊道“大娘……?”萩娘不由得警觉起来,她亲近的人都会唤她‘女郎’,只有正院和前院的人才会喊她‘大娘’。她并没有出声。
那个声音似乎十分确定她在这里,对着她说道:“大娘,我是翠环,你情况实在不妙,夫人在西苑找出不少草药,连夜请了女夫子来看过说是害人的脏东西。你可得想想好明天怎么跟夫人交代。还有,听说采葑招了你好些事,我打听不到是什么事,我是悄悄过来的……我走了。”
萩娘真是没想到会是翠环来提点她,她还以为会是拿了她不少钱财的翠玉。
钱帛动人心,只是那些会被钱帛打动的人,都是极易动摇的。
通过这次落难,她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对翠环从来也没有什么好意,只是给她指点了一条并不一定光鲜的道路,助她完成了她一直期望的事情,又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轻轻一伸手,拉了她一把。却得到了她的倾心相助,虽只是传一个消息,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她叹了一口气,活了两世,她以为自己能算尽一切,却算不到多变的人心。
九月九日重九节这天清晨,臧府诸人醒得都特别早。
有差事的,无可奈何只能出去办差,差事轻松的,平时爱躲懒的,都匆匆收拾了往臧家正院赶去。
下人们都在交口相传,今天这里可有一出大戏可看,错过了那可是要后悔好一阵呢。
郑氏也起了个大早,她一边让翠玉给她上妆,一边反复地梳理一会自己要讯问的几件事的条理,怎样问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虽则自己是稳操胜券,但说话都是有技巧的,明明是件小事,描述得当也会变成是件大事,至于那本就是大事的,更是可以置人于死地。
萩娘在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就醒了,她苦思一晚,其他所有的事情,前后关节都已经想清楚怎么应对了。唯有那草药的事,她始终没能寻思出个靠谱的说辞来。
辰时将尽,快到巳时的时候,郑氏终于装模作样地把当天的庶务都安排好,顺便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在正院的厅堂内拉开架势,准备开场了。
今天是休沐日,她派人去请臧俊,又喊了婆子将萩娘和寄奴带了进来,双双跪在一起,造成视觉上成双成对的效果。
满意地看了看萩娘惊惶的样子,她抿了一口茶,平静地等待臧俊。
臧俊一进来看到就是这样的画面,自己女儿小小的身子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她身边的少年眉清目秀,骨骼齐健,虽然被绑着不能动,却神色自若,一双乌黑的眼眸灿若星辰,十分清澈。
而自己的正妻郑氏,却高高在上地坐着,悠闲地喝着茶。
翠环一晚上的枕头风可不是白吹的,果然臧俊立刻觉得郑氏是“虐待”自己的女儿了,他大声喝道:“成什么样子,我臧家的女儿怎么能随随便便和来历不明的男子跪在一起?成何体统!”
郑氏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自家夫君这是表态度在护犊了,她也有些后悔自己做得太过,忙吩咐严妈妈“先把那男子带下去”。
臧俊却说道:“不用,拿个绣墩来给大娘坐着就是,又不是私设公堂,还要她跪着干嘛?还有那名男子,也先松绑再说。”
郑氏十分恼怒,这本来就是臧家的大事,和上公堂没什么区别,犯人不跪着难道还躺着吗!
只是家里始终还是臧俊做主,郑氏不情不愿地照办了。
刚才还可怜巴巴跪在自己面前,转眼那可恨的小贱人就已经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郑氏不由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佛,告诫自己千万要平心静气,不能搞砸了。
她开口道:“夫君有所不知,昨日我与严妈妈去探望大娘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房中藏着一个男子。”她顿了顿,指向寄奴,说道:“就是这名男子。我和严妈妈询问了几句,大娘不但不承认,还挑唆那男子逃跑,幸好被家奴拦下了。”
臧俊问道:“兀那少年,你是哪家的男子?竟为何在我府中后院出没?”
郑氏抢着说道:“自然是大娘引他入内的了……”
臧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郑氏立刻噤声。
寄奴微笑着答道:“在下刘寄奴,祖上是汉楚元王交的嫡系,家君刘翘,南迁前曾是彭城郡功曹,家母赵氏,多年前便去世了。现下寄住在姨母赵氏家中。”他说到自己的母亲时,眼圈一红,那惹人怜爱的样子十分可爱,旁人都忍不住为他一阵心酸。
臧俊点头叹道:“哎,你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啊……”
这节奏,完全就是岔开话题了啊,郑氏只想高喊,人家是钻进你女儿房中偷香的好吗,你能不能抓住问题的重点啊,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别人的家事来了?!!
好在臧俊终于回归正题,问道:“你又为何会在我府中?”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解释,寄奴苦思一夜也只能实话实说:“我,我肚子饿……”
全场人齐齐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