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譬如,只为楚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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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时钊第二次来皇宫了。
对时钊来说, 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上回的皇室宴会也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有皇帝的指令在,楚玦这次进来没有像上次一样经受太多关卡核验, 只是亮明身份就一路准入放行了。
皇宫的装潢富丽堂皇,精美的浮雕与繁复的绘画在走廊上的梁柱上绵延, 门口有一座喷泉, 喷洒出的水珠在日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璀璨,喷泉中央是开国元勋的雕像, 雕像的指尖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楚玦跟着时钊一起来到门口, 本想回避,让时钊自己进去,然而时钊在进去前拽了拽他的衣角, 以一种近乎强硬的态度将他拉了进去。
楚玦想了想,还是跟着进去了。
他们走进去,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机器人缓缓走出来,默默地给他们带路。
当他们站到皇帝面前时,皇帝睁开了他的眼睛。
或许是久病的缘故,皇帝的眼睛不似年轻时清明,浑浊的眼球上布满红血丝。他睁开眼睛看时钊, 不像在看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儿子, 更像是在透过这个少年的眼睛,看昔日失踪多年的恋人。
皇帝将时钊打量得很仔细,似乎是想从每一个细节处寻找他与兰霜的共同点。
事实上, 时钊并不像兰霜,他的眉眼更像是两个人的综合,他身上既没有兰霜的率真, 也没有皇帝的威严,他的瞳孔漆黑无比,仿佛能映出无边夜『色』。他的气质与皇宫中的所有皇子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长年孑然一身形成的,独特的孤独感与疏离感。
如果皇帝是想借时钊来怀念曾经的恋人,那么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时钊没有回避皇帝的眼神,皇帝在打量时钊的同时,时钊也在打量着他。
眼前这个人,除了一层血缘关系之外,他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皇帝于他而言,更像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们就这样静默着凝视对方。
楚玦皱了皱眉,出声打破沉寂:
“他是时钊。”
楚玦突然的介绍显得有些突兀,在场的人都知道站在皇帝面前的人是谁,根本不需要旁人来说明。
他是时钊。不是谁的附庸,不是谁的影子,不是谁的复制品,此刻他站在这里,他就只是时钊。
楚玦能够理解皇帝想要从时钊身上找相同点的心情,但他更希望皇帝先看到时钊这个人本身,毕竟他们已经错过很多年,这其中错失的东西是无法弥补的。
皇帝意识到自己失态,从时钊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
“你不像她。”皇帝说。
皇帝的语气难免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夹杂其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那些复杂情绪已经被他敛去。
“你想离开银翼舰队吗?”皇帝问。
哪怕银翼舰队的队长楚玦此刻就在这里,皇帝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他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的目光沉静无比,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上的宝石,他就像在等时钊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时钊不假思索地说:“不想。”
这个答案在皇帝的意料之中。
他能明显感觉到,时钊不属于皇室,即使此刻拿至高无上的权力与世间罕见的珍宝与他交换,他也会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选择同一个答案。
皇帝语速缓慢地说:“皇子呆在银翼舰队,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
时钊完全没把这个当成一个问题:“很简单,你可以不公布这件事。”
“我不需要这个身份。”
横竖时钊也不在乎什么皇子身份,如果这个身份会让他离开银翼舰队,离开楚玦,那么他宁愿不要。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此刻如果他的生父和楚玦同时掉进水里,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楚玦。
意识到自己在想怎样一个白旭成式的无厘头问题,时钊不禁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去。
也许是从没听过有人如此草率对待皇室身份,皇帝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听过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情景跟现在大不相同。
“时钊,这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东西。”皇帝说,“我承认,我亏欠你很多。我们都亏欠你很多。”
“这是我们见的第二面。第一次我知道你是兰霜的孩子,第二次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皇帝说,“我没跟任何人讲过我和兰霜的故事,但我今天想跟你讲。”
皇帝停在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他看了一眼楚玦。
楚玦了然地点点头,对时钊说,“我去外面逛逛。”
一分钟不到,宫殿里只剩下时钊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这才开始讲他的故事。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远得让皇帝想起都要花费好一番力气。
实际上,皇帝不是讲故事的好手,他的叙事非常平静客观,发生过什么就讲什么,没有夸张,没有修辞。
他讲的这些甚至不能称之为“故事”,更多的像是一种回忆与怀念。
他讲的不是爱情。
他的切入点是兰霜在外游走宣讲的那些东西,那些在今天看仍有进步意义的理念。
“她确实是为帝国做了很多。”皇帝长叹一口气,“她是最早发现我们帝国高层有问题的人之一。在二十多年前,gospel组织就已经在帝国渗透了。”
整个帝国,就像一个被蛀虫掏空的漂亮苹果,表面红润而有光泽,内里却早已被啃咬得腐蚀不堪。
可这个现象并非一朝一夕形成,早在皇帝接手这个国家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帝国的弊病。
而另一个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就是兰霜。
他们想要改变,但处处受人掣肘。
gospel组织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如此强大,简直就像一个构筑在帝国之上的另一个国度,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与行事法则,就连皇帝也难以完全自主。
“兰霜是被gospel掳走的。”
“但你可以理解为是故意的,”皇帝说,“这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对外宣称是失踪,这件事只有我和一小部分人知道。”
“只是我没想到,”皇帝看向时钊,深呼吸一口,浑浊的眼睛之中竟是流『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她怀孕了……”
兰霜的怀孕是他始料未及的。
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知道兰霜当年还经历过这些。
他不知道兰霜是怎么一个人怀着孕被gospel带走,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生下孩子,又是怎么安全地将时钊送回到帝国的。
其中苦难,三言两语说不清,他更是不敢想象。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时钊问。
时钊以往总是对“母亲”这个概念感到模糊,即使那天他们告诉他兰霜是谁,他也无法将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与“母亲”二字画上等号。
皇帝似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忽然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知道兰霜怀孕,他早一点知道时钊的存在,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你问过那个omega中校,”皇帝换了一个话题,“七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时钊瞳孔猛地一缩。
早在他刚来银翼舰队的时候,楚玦就跟他讲过七年前发生过什么。
只是当时楚玦讲得轻描淡写,跟课本上讲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同。
楚玦说得平淡,他自然也听听就过,当时他跟楚玦还没有这么深的羁绊,自然也没有对这件事产生太多好奇。
可他在银翼舰队呆久了,听白旭成讲了只言片语的碎片,再加上楚玦有时候的反应,他就对这件事越来越好奇。
但没人敢问,白旭成也跟他说过,千万别问。
皇帝不需要时钊回答,看他的反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可以告诉你。”
“让银翼舰队全军覆没的,就是gospel组织。”
“他们当着那个omega中校的面,杀了他的父亲。”
皇帝用几句话言简意赅地讲完了全部,深深地望进时钊的眼睛。
他忽而转到原先那个问题上来:“你的责任,不是这个身份赋予你的。”
“而是你这里。”皇帝指了指他的心脏,“你得到过的东西。”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得到吗?”
时钊稍稍一滞。
比起乏善可陈的前十八年,这几个月以来,他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就算不是兰霜,不是我,那至少也是那个omega中校。”
时钊彻底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皇帝的言辞已经说动了他。
他的父母是为彼此,为帝国。
而现在,皇帝在告诉他,如果他暂时不能理解,那他可以先简单点。
譬如为楚玦。
譬如,只为楚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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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嘉朔从帝国研究所那边得到消息,说是楚玦带走了时钊,他正欲派人去找吴良峰问个明白,吴良峰自己本人就过来了。
“陛下为什么要让楚玦带走时钊?”嘉朔感到几分不安,但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源自何处,不祥的预感在潜意识之中升腾上来。
吴良峰就坐在他的正对面,脸『色』没比他好上多少。他至今记得时钊那双令他无法动弹又难以呼吸的手,以及楚玦离开帝国研究所时的背影。
但吴良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不是说这个。
“虽然时钊在帝国研究所呆的时间很短,”吴良峰说,“但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在实验室的时候时钊中了一点诱发剂喷雾。”吴良峰回想起研究员给他的转述,“另外几个在场的研究员说,他们对时钊注『射』过镇静剂和抑制剂之后,时钊仍有行动力且神智不够清醒。后来楚玦来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嘉朔也知道。
嘉朔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先前的研究报告上写过时钊对酒类信息素比较敏感,”吴良峰说得很慢,模样似是若有所思,“我们看过楚玦的信息素了,确实是酒类信息素。”
帝国数据库中有楚玦的信息素,知道这个信息并不难。
这点信息几乎是基本信息了,楚玦就是藏得再好,身边人再怎么感觉不出来,他们在研究所的人,只要稍稍用点心,就能够毫不费力地挖出来。
“我想这可能对我们的研究会有帮助,所以我去数据库搜索了楚玦的信息素类型。”
正如alpha信息素有其各自的类型,omega信息素也有不同的类型。
吴良峰话锋一转:“我没有找到他的信息素类型,或者说,我没找到他真正的信息素类型。”
“怎么可能?”嘉朔拧起眉头,“我记得他的个人信息上写着他的类型。”
楚玦是个特别的omega,嘉朔专门关注过他的个人信息,虽然他不太记得具体是什么了,但他肯定那上面一定有表明型号类别。
更何况,进入军部前的每一道关卡都要求填写个人信息,楚玦不可能凭借一栏空白的必填项进入军部。
吴良峰点点头:“是,他的信息上写着b103型。”
b103型,这是omega中最中规中矩的类型了,级别说不上有多高,但也没有太低,就是一个中游偏上的omega级别,这种类型,帝国有不少。
“先前的研究,是做过信息素这一块的实验的。b103型的酒类信息素,我们也进行过尝试。但当时时钊的反应和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楚玦的信息素特殊在哪里?
“那为什么楚玦可以……?”
“这也是我在思考的问题。”吴良峰说,“我想查探更多信息,但是被权限挡住了。”
“楚玦的信息经过加密处理。s级权限的人才有资格查看。”
拥有s级权限的,基本上就是皇室的人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帝国重要功臣,以及一些对帝国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
会隐藏楚玦信息的人,s级权限的人,综合起来看,似乎只有一个人。
“是楚铎?”嘉朔念出这个过于久远的名字。
楚铎当年带领着他的银翼舰队,几番征战,对帝国做出过不少贡献。他就是为数不多的,不是贵族,也不是皇室,却是s级权限的人。
他是楚玦的父亲,要为他隐藏信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除了楚铎,他们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但是这有什么必要隐藏?”嘉朔有些不解。
omega又不像alpha,没什么危险系数,像是s01型alpha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类型,根本不会在omega群体之中出现。
隐藏omega的信息素类型,完全没有必要。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您的目的了。”吴良峰说。
嘉朔身为皇室中人,自然也有s级权限,可以查看吴良峰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我倒要看看他们藏了什么。”嘉朔直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未曾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很可能对他非常有利,他不禁兴奋起来。
嘉朔的个人终端与帝国数据库连通,他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按键,数据库瞬间投影在他们面前,边缘泛出莹莹蓝光。嘉朔的指尖轻轻触碰一下,几点荧光就会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点进去搜索“楚玦”,得出来的信息就跟他们在军部表格上见到的差不多。
上面写着楚玦信息素的味道和类型,是樱桃白兰地和b103型。
可再往下看,就需要s级权限了。
嘉朔扫了两眼就没再看,动用自己的s级权限,重新点进去。
如此一番『操』作,让楚玦的信息就像帝国机密一样深不可测,以至于点进去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结果令他们失望。
s级权限可查探的东西,和之前a级就能查探的东西差不了多少。
唯一的区别是,楚玦的信息上“类型”那一栏,从“b103”,变成了空白。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秘密。
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
不仅是嘉朔,吴良峰也震惊到了。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荒诞不经。
就像有人告诉他们,最昂贵的保险柜里放着最珍稀的珠宝,而当他们用繁琐的密码解开之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谁会如此大张旗鼓地保护空气?
“这什么意思,耍人玩?”嘉朔冷冷地道。
种种迹象表明,b103就是楚玦的omega型号,而所谓的“只有s级权限才能查看”,只是一个无聊又荒诞的障眼法。
“不应该……”吴良峰喃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
事实上,这一切确实只是吴良峰的猜测。
如果楚玦的信息素类型没有问题,那么时钊的异常反应就只能用“喜欢”这两个字来解释。
可之前的研究报告,吴良峰也是看过的。
那一行“极难与人建立情感联系”,吴良峰记得很清楚。
他那天跟时钊说的话,不过是想刺激一下时钊。
但他心里很清楚,即使时钊喜欢楚玦,这份喜欢又能长出多深的根?
时钊本身就是一个极难与人建立情感联系的人。
吴良峰不信,可此刻又好像不得不信。
就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嘉朔收到一则简讯,来源是嘉朔的侍从。
“二皇子殿下,今天陛下接见了楚玦和时钊。”
这则简讯一来,嘉朔顿时无暇顾及楚玦的信息素类型以及吴良峰的疑『惑』了,他的头脑被这则讯息占满,他感到一丝疑『惑』,
嘉朔脸『色』一变。
皇帝为什么要接见他们?
“陛下接见他们?”吴良峰瞬间坐直起来。
先前楚玦来帝国研究所带走时钊,是带着皇帝的命令来的。
结合来看,今天皇帝接见楚玦和时钊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在帝国研究所就没有解开的疑『惑』又重新浮现出来。
嘉朔的心中浮现出好几种可能『性』,他游移不定,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只要他走出宫殿,走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就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东西。
“你在这里等着。”嘉朔对吴良峰说。
说罢,他阴着脸走出门,步伐飞快,可刚刚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令他惊讶的是,楚玦居然就在门口等着,好似早就料到了他会按捺不住走出来。
“好巧。”楚玦倚靠着梁柱,指间夹着一支烟,眼睛半阖着。
好像完全不需要睁开眼睛,他就已经凭借听声辩位的能力辨认出了来人的方位。
不仅如此,他还能猜出这个人就是嘉朔。
平心而论,楚玦真是个漂亮的omega,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性』.感的诱『惑』力,比起那些柔软娇嫩的omega,别有另一番魅力。
“巧什么?”嘉朔干脆走到他面前,“你不就在等我吗?”
嘉朔倒也没有这么傻,他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对啊。”楚玦睁开眼睛,大大方方地承认。
“我想了想,二皇子殿下贵为帝国皇子,应该比其他人更早一点知道这个消息。”楚玦的姿态轻松又从容,好似这里不是皇宫,不是二皇子殿前,而是他自己家。
嘉朔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稀奇,什么消息值得你亲自跑过来?”
“所以才是大新闻。”楚玦的语气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他慢悠悠地说,“二皇子,我得告诉你,你多了个竞争对手。”
“时钊的父亲是当今皇帝。也就是说,他也是帝国皇子。”
嘉朔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嘉朔一下子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楚玦点点头,对他的反应表示理解,又好心地再重复了一遍:“时钊是帝国皇子。”
嘉朔再也绷不住自己的脸『色』,他维持的沉稳霎时『荡』然无存,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玦。
他怀疑这是不是假的,但看楚玦的神『色』不像作假,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情,楚玦又怎么敢作假?
楚玦欣赏完嘉朔震惊的神『色』,贴心地问:“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也不是不行,但我担心您接受不了。”
楚玦这话说得贴心至极,仿佛真的非常关心嘉朔的承受能力。
嘉朔这时才回过神来,他勉勉强强消化了这则新闻,却不知何时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腥气弥漫出来,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距离他的生日宴会甚至还没过去十天,时钊不过就去兰家几天,又在帝国研究所呆了一会儿,如此短暂的时间,竟然让他摇身一变,成了帝国皇子,正儿八经的皇位继承人?!
嘉朔暗自咬紧牙关,他有些愤恨,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把时钊送到研究所——不,或者更早,他就不应该邀请时钊参加皇室宴会,不应该在上面公布时钊的身份信息,不应该让他见到皇帝,不应该让他去兰家!
谁能想到,他用来掣肘时钊的兰家,竟然成了时钊恢复身份的线索?!
他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楚玦掐灭指间点燃的烟,指间的红星闪烁着消散,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还没人给我出过选择题。”
嘉朔的脸『色』犹如变脸般变换了好几轮颜『色』,青一阵红一阵,若非这里是皇宫,只怕他会当场失态。
“现在轮到你们做选择题了。”楚玦笑了笑,留下这么一句话。
什么选择题?
嘉朔想问,又碍于面子,没有问出口。
可惜楚玦没时间也没打算为他答疑解『惑』,将手中早已掐灭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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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玦在皇宫里随便逛了逛,优哉游哉地转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刚刚那个地方。
时钊和皇帝已经聊得七七八八,楚玦进来的时候他们刚好步入尾声,出乎楚玦意料,场面意外地和谐。
但楚玦并不意外他们聊天最后达成的结果。
皇帝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有他的能力,能说服时钊,并非怪异之事。
他带走时钊的时候,还与皇帝对视了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似乎别有深意。
楚玦没放在心上,跟时钊一起走出宫殿。
他也没问皇帝跟时钊说了什么,只挑了两句简单的问问,比如“陛下有没有为难你”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
倒是时钊突然问了个问题:“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怎样算‘一直’?”
“就是一直到死。”
楚玦挑了挑眉,还是回答了他:“那难说。人怎么能预料自己哪天死?”
答案不是时钊满意的答案,时钊忽然就觉得牙齿有点痒。
“但如果可以选的话……”楚玦接着又补充道,“我确实希望生命最后一天,是跟我的队友在一起。”
队友。
在楚玦看来,时钊早就具备这个资格了。
时钊对这个答案依然不算完全满意,但比起前面那个要好很多。他将银翼舰队其他人暂时地开除出去,四舍五入就是楚玦回答的是“会”。
“我不想离开你。”时钊垂下眼睫,试图以此来掩藏眼睛中的秘密,他小声说,“我想为你做很多事。”
楚玦脚步一顿,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来,温柔地『摸』了『摸』时钊的脑袋。
时钊有这种想法让楚玦很高兴,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担忧,时钊是不是有点太依赖他了?这小孩就跟一只小狗似的,再怎么逗他玩,再怎么严厉教育,他还是只记得你的好。
只是楚玦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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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皇宫后没多久,皇室发言人代表皇室发布了这一则重大新闻。
新闻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发言人言简意赅地阐明了时钊的身份,并举出了证据证明,向全世界宣告这则新闻的真实『性』,绝无更改可能。
出于尊重时钊本人意愿,皇室没有更改时钊的姓名,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名字,只是身份得到了恢复。
帝国上下迎来一桩爆炸『性』新闻,短短十分钟,这条新闻传遍帝国大街小巷,就连消息最闭塞的帝国边境也收到了消息。各大网站、新闻媒体、社交平台都充斥着这条爆炸『性』新闻,随便走出一条街,十个人里有九个人在讨论这个消息。
皇室这点人员变更,对普通群众的生活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就只把这个当成一个普通的饭后谈资,谁也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时钊是什么人,他们对时钊知之甚少,自然对这则新闻没什么感觉。
更何况,皇室继承人那么多位,政坛不会因此有太大的影响,根本不差突然多出来的这一个。
这则新闻的动静那么大,银翼舰队的其他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以至于时钊他们回到银翼舰队时,受到了极其热烈的夹道欢迎,他们一走进去,就仿佛步入了游街现场。
主意是白旭成的主意,正因如此,整个欢迎弄得相当热烈,就数白旭成最积极。
白旭成夸张地伸手在时钊身上『摸』了两把,仿佛拈到了金子似的搓了搓,“啧啧啧,你这可厉害了,去一次皇宫就镀一层金,上回是贵族,这回直接就是皇子了!”
“队长下次也带我去参加宴会吧?”白旭成喜滋滋地做白日梦,“万一我身上也有皇室血统……哎,我记得我家往上三代,我太『奶』『奶』的太『奶』『奶』,好像也有贵族血统?”
白旭成叽哩哇啦地在旁边做梦,声音聒噪无比,楚玦直接往他头上敲了一记。
“怎么还上手了呢……”白旭成抱着脑袋跳开,但他这颗八卦之心不死,又跑回来换了个话题:“那小狼狗兄都变皇子了,队长你是不是应该爱屋及乌地对我们温柔一点?伤到我们尊贵的小狼狗兄就不好了。”
“好啊。”楚玦似笑非笑地说,“明天他的训练你来。是挺温柔的吧?”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时钊说的,时钊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白旭成:“……”
白旭成简直恨铁不成钢,他贴着时钊耳朵说悄悄话:“兄弟,我们才是一伙的,你老帮他干什么?”
时钊『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跟白旭成不是一伙的。
“你还不走?”楚玦抬腕看了看时间,“就你天天往我这边跑。闲?难怪新来的那几个都快超过你了。”
眼见着楚玦又打算玩新花样,白旭成脚底抹油般跑开,生怕自己跑得慢了。
“我走了!”
白旭成欲哭无泪,打算去找任星蓝诉苦。
“说真的,千万别找二锅头味的omega谈恋爱。”白旭成找到任星蓝,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种omega他上头是上头,但一碰你人就没了,懂吗。”
任星蓝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
“这个事说起来复杂……算了你不懂。”白旭成挠挠脑袋,还是大发慈悲地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白旭成简直要为自己的善良感动,即使他亲爱的队长虐他千万遍,他依然选择替队长保守秘密。
任星蓝皱了皱眉,直白地问:“你谈恋爱了?”
任星蓝本来就不会聊天,不仅把天聊死,他还勉为其难地评价了一句:“品味独特。”
“……”白旭成正打算说点什么,谁料下一秒就咬到自己舌头,疼得他连吸几口凉气,“你故意的?你明知道这破队除了alpha还是alpha……我上哪找?这二锅头味的就……”
白旭成意识到再说他就要暴『露』队长的秘密了,又艰难地闭上了嘴。
任星蓝皱着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他淡淡地说:“alpha和alpha也可以。”
“算了,算了。”
任星蓝的理解能力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白旭成想不出除了“任星蓝是在故意气他”之外的第二种理由。
总有一天,他不仅要将队长的信息素是二锅头味的这件事昭告天下,而且还要将任星蓝这个面瘫的信息素是『奶』香味的事情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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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钊恢复身份这事没有做得大张旗鼓,只是发了一则皇室官方通告,告知帝国所有人。
可这事远远没有结束。
剩下的事情,就是普通群众所无法探知的了。
没过两天,帝国研究所关停整改。
这是皇帝亲自下的指令,没说理由,但大家都能猜到理由。
理由无非是时钊。
时钊被抓去帝国研究所做实验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之中,引起了皇帝的高度重视,从而决定彻查研究所,并关停整改。
听闻这个消息,银翼舰队的众人都挺高兴。
对银翼舰队的其他人来说,其实他们跟帝国研究所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帝国研究所那副作威作福的做派早已让大家不爽很久了。
而且时钊是他们的队友,三番五次遭到帝国研究所如同挑衅般的『骚』扰,实在令人烦不胜烦。
“太好了,这破研究所终于要停了。”白旭成相当高兴,恨不能买个唢呐去帝国研究所门口吹个三天三夜,“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也没见他们发表什么成果,成天过来找事。终于停了,普天同庆!”
“哎哎,小狼狗兄,”白旭成笑着撞了撞时钊的肩膀,“你这个皇子身份还是有点用的啊,皇帝居然为了你把研究所端了……”
时钊倒是挺平静的,他不太关心研究所发生了什么,也不关心皇帝到底在想什么,他没在想皇帝,也没在想研究所。
他在想那些实验体。
这样一来,楚玦是不是永远也不会见到那些东西了?
没有人可以跟他抢了。
这么想着,时钊才隐隐有些高兴。
“看不出来,陛下还是个『性』情中人,那么大个帝国研究所说端就端了……”
楚玦听着白旭成浮夸的声音,哑然失笑。
当然不是。
楚玦在这方面出奇地冷静,或许是有怜惜时钊的因素在,但他知道这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从他看见皇帝第一眼,他就明白这个皇帝,绝不是那种浑浑噩噩不管事的类型。
所以楚玦才有自信告诉那些研究员说帝国研究所要整改。
即使皇帝没有这个决定,他也可以说服皇帝。
所幸,皇帝自己率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楚玦看得通透。
皇帝不管事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因为突然冒出来的时钊就如此大动干戈?
显然皇帝早有此意,只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碰巧顺着这个台阶下而已。
皇帝就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的蜘蛛,他在结网,他在等待。
他可能早已察觉到这洞『穴』中的蛀虫,他在等待那些虫爬上他的网,在布好的网上『露』出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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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研究所整改的消息一出来,嘉朔很快就知道楚玦说的选择题是什么意思了。
吴良峰前来找嘉朔商讨帝国研究所的事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二皇子殿下,我们的研究还没有做完……关停整改,一号怎么办?!还有其他的实验体……陛下不是一直默认我们做的这些吗,怎么会突然动手?就因为时钊?”
嘉朔听着吴良峰的话,神『色』却有些恍惚。
吴良峰见嘉朔没反应,又加大了音量:“殿下,我们的实验怎么办?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嘉朔当然知道研究所的实验会就此功亏一篑。
皇帝不管事那么多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举动,不仅是在要求研究所整改,而且是在敲打研究所背后的人。
也就是他,二皇子,嘉朔。
楚玦的这道选择题,可比当初他们给楚玦的那道难多了。
——是保帝国研究所,还是保他的皇位?
这压根不是选择题。
他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