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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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玫没理会这一对继母女的恩怨情仇，问过好，便引着两人坐下，她今日是主人，有没有旁人替她招呼宾客，自然无法陪着谁坐着闲聊。

府邸的院子不大，不过叶洵今日只宴请衙门里的官员、书吏、捕头等人，人并不多，在院子里坐着也并不拥挤，等宾客都到了，姜玫才有机会坐下跟人聊天。

有父亲的嘱咐，姜玫自然更亲近杭氏母女些。杭氏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随她前来的女儿杨雪才九岁，梳着双髻，坐在那里十分乖巧。

杨家是怀安县人，家境虽不富裕，但也有些良田，这才能让杨县丞坚持读书。杨县丞的妻子倒是官家出身，当时随父亲在怀安县任上，因为杭县令看中了杨县丞的人品，这才将女儿嫁给了他。之后，杭县令调任别处，杭氏便跟着丈夫留在怀安，等到杨县丞做了官，又随丈夫四处奔波。

姜玫看去，杭氏是个温和又坚韧的妇人，目光平和，并不因姜玫年纪小、出身好、身份高就生出嫉恨的情绪来。

姜玫心细，常常能感觉到旁人细微的情绪，有人道这样好，谁也轻易不能骗过她去，只姜玫有时也觉得烦，毕竟旁人的情绪也不都是好的，感受到别人的嫉妒厌烦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因而，姜玫平常便喜欢同性子疏阔的人交往，因为这样的人，常给人的都是好的情绪，而面前的杭氏就是如此。

杭氏比姜玫大十多岁，看着姜玫只比自家女儿大几岁，就要里外操持许多事，既有些佩服，也有些怜惜，见人都坐下了，各自说着话，便招呼姜玫坐，道：“快坐下歇歇吧，今日可忙坏了吧！”

姜玫笑笑，其实还好，除了招呼宾客一声，其他的都是吩咐下去便可。都是初次见面，姜玫又是身份最高的一个，但她是主人家，总要招呼宾客坐下才是。不过，杭氏的心意，姜玫是领了，吩咐络儿去盯着果子点心，便挨着杭氏坐下，道：“今日在我这里吃席，过些时候少不得要跟嫂嫂讨一顿，终归不亏就是了！”

叶洵和杨县丞都是初来乍到，又都是做县上的官，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皇帝的任命县上不敢反对，但处理好了这个关系，日后做事自然容易些。所以，即便叶洵身为国公府的公子，若非外放做官，这些人一辈子都不一定够得上，叶洵还是一来就准备好了宴请宾客。

杭氏前几天就在准备，她夫君是县丞，等着吃过叶家这一场宴席，也要下帖子宴客了。说到这个，杭氏也留心看今日的宴席，杨家自然不能跟国公府相比，但也不能差太多才是，好在叶洵和姜玫本就无心炫耀，宴会是用心准备的，但也大多是寻常的美食。

姜玫是主人家，不好只同杭氏母女说话，闲聊了几句，便有别人过来搭话，杭氏不是不识趣的，见状便叫女儿自去玩，自己也同周围的人结交。一场宴席下来，姜玫还没能跟谁做推心置腹的姐妹，不过基本混了个脸熟，到太阳西斜，宾客才陆陆续续告辞，等一切收拾妥当，天都已经黑了。

叶洵见姜玫安排好事情进屋，才一把将人保住。今日宴客，叶洵也陪着喝了点酒，不过他知道自己酒量不怎么样，在家时喝醉了也没什么，而如今他是做官的，还是这浔阳县最高的官，若一来就让人灌醉了，威信也得少了一半去，所以叶洵一早就做了些手脚。

提前有准备，叶洵并没有喝醉，只是身上带了些酒气，不惹人厌，反倒有种别样的迷人，只听他低声道：“玫儿，今日辛苦你了。”

女眷这边与男子不同，若是谁喝醉了，那就不是性情豪爽什么的了，搞不好得结仇。所以，姜玫特意安排的清淡的果酒，不醉人，也就喝个意头。因此，虽然姜玫作为县令夫人，又是主人家，被敬了不少酒，但那点果酒其实不算什么。

听着叶洵的低语，姜玫推了推叶洵的脑袋，道：“别闹，你洗漱没，早点歇下。”

“洗过了，等你一起休息。”叶洵抱着姜玫，几个丫鬟偷笑着往外走，将屋里的灯也吹了，只留了窗前桌上的一盏。

吃过叶家和杨家的宴席，日子进了冬月，叶洵在浔阳县的工作，也基本理顺了。浔阳这样的小县城不同于京城，除了征收赋税等事，作奸犯科的倒是不多，将县衙的各处理顺了，寻常倒也清闲。

叶洵到地方来做官可不是为了讨清闲的，既想做些实事，叶洵便不会放任自己偷闲下去，除了留心着付主簿的事，叶洵也翻阅了从前的卷宗。相比起叶洵按部就班的忙碌，姜玫倒是清闲多了，浔阳县地方小，便是县衙书吏差役家，也没那闲钱随时办宴会之类的，富商倒是有，但姜玫可不会给叶洵落下官商勾结的把柄，有帖子递上来，也大多都推了。

平常既没什么事，姜玫索性花钱在城外买了个庄子，打算接着种叶洵淘换来的种子。

这一日叶洵出了门办事，姜玫便领了阿桃和络儿，去城外看才买下的庄子。浔阳县地处南方，种植更加容易些，不过，如今正是冬天，不是种植的时候，姜玫盘算着先去庄子上看看，等开春了再考虑种植的事。

姜玫新买的庄子在县城相邻的大坪镇，离县城得有半个时辰的路，姜玫一大早出门，到庄子上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提前让人过来打点过，庄子上的人已经等在门前，姜玫掀帘子下来，只见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领着一家上下等在门前。

姜玫没上前去，向络儿交代了几句，络儿便上前去，说了一番话，其他人都散了，只留了庄头夫妇两个。姜玫没打着县令夫人的旗号，但她将庄子买下来了，连同庄子一起的，还有上下十几口人，佃农们不说，这些人是直接掌握在姜玫手中的。那庄头不知姜玫什么身份，但身家性命掌握在姜玫手中，他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等着姜玫安排。

姜玫没多说什么，她今日来，是看看庄子上的情形，也看看庄子上的人能不能用。那王庄头倒是想讨好新主子，只是来的是夫人，他总不好往夫人身边凑，心想着好歹他做事用心，就盼着新主子瞧着他将庄子打理得妥当的份上，能继续用他。

王庄头心里这样想着，便老老实实在前头引路，大致提了提庄子上的情形。这庄子不大，但也有一个山坡，一条河从庄子上穿过，良田有不少，山坡上种了果树，也养了些鸡，而庄上产的东西，以前是卖到镇上的酒楼，以后自然是新主子说了算。

姜玫一面听他说，一面四下打量着庄子上的情形，瞧着这路的方向，应该是去庄子上的宅子，从这里看，这庄子背靠青山，山脚下是河水，沿河都是良田，买的时候虽不便宜，但也算值得。这个季节上，最重要的一季粮食已经收了，田里种了些蔬菜，虽不大茂盛的样子，但也能得些收获。

姜玫不大懂种地的事，早前在京城时，虽也偶尔去庄上，但那只是去游玩踏青，对于庄上种些什么，又怎么种，姜玫只道听途说略知一二。不过虽则如此，姜玫也能看得出，这庄子里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这庄头应当有些本事也勤恳老实，这样想着，姜玫也没有换管事的意思。

四下看了一圈，一行人走到山脚下的宅子。这宅子是上一任田庄的主子盖的，原本就是主人家到庄上游玩时小住的，是个两进的院子，内院是主子住的，而庄上的下人和长工，便都住在外院，因为一向有人打扫，宅子也很干净，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姜玫将宅子里外看了看，虽宅子很干净，但毕竟时日长了，看上去多少有些破败。姜玫这回是没打算在这里住下，但他们得在浔阳带上三年，寻常有空闲了，也可以来这边住住，想了想，姜玫决定趁着这段时间没什么活计，让王庄头找些人手，现将宅子修缮一番。

既然姜玫把修缮宅子的事交给他，可见是准备继续用他了，王庄子欣喜非常，连连道：“夫人放心，我一定把宅子修好！”

姜玫点点头，吩咐李嬷嬷核算一回，等会儿将银子给了王庄头，这庄子上的宅子不需修的富丽堂皇，但也得稳固舒适才行。

这个季节庄子上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姜玫将庄子看了一圈，有定下了修缮宅子的事，依然将庄子交给王庄头打理，只要求日后种什么得问过她的意思才行。王庄头心道这位夫人这么金贵的人，哪里懂得农事，但想想庄子是人家的，或许人家压根不缺这点钱呢？这些原本就不是他一个下人能管的事，他又何必这样操心，当下不过稍稍犹豫，也就答应了。

姜玫对王庄头的态度没大在意，左右自己买下的庄子，按她的要求打理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也不重要。定下了这件事，姜玫也没在庄子上久留，眼看差不多午膳的时候，便直接去大坪镇上。

大坪镇比浔阳县城更小些，今日不是集日，街上人也不多，姜玫让人随便找了个食肆，坐下吃东西。浔阳这边有一种米粉，用白米做的，加了各色小菜煮熟，听说味道十分不错，只是姜玫来了许久，还没有机会尝过，今日在外面用膳，索性就点了米粉。

大坪镇不大，这食肆虽说是镇上最好的食肆，其实也不大，两层的小楼，二楼设了两个雅间，虽然已经十分努力的放了花瓶和挂画，但看上去也简陋得很。络儿一面仔细地擦了桌子，一面忍不住道：“这边食肆也不怎么样，那王庄头不是说已经备好了午膳嘛！”

姜玫自己倒不大在意这些，年少时，姐姐在街头买的凉糕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小食，不过，以她的经验来说，庄子上的饭食可不怎么好吃。毕竟庄子上都是做事的，除了打理庄子的管事，便是做事的下人和长工、佃户，庄子上会提供饭食，可谁家会专门请个厨子给他们做饭吗？通常就是庄头的媳妇等人掌厨，饭食也是吃饱就够了，所以从前祖母带他们去庄子上，都是专门带了厨子一起去的。

络儿也就嘴上念叨几句，她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夫人温柔性子也好，寻常也不爱与人争辩，只是决定了的事，也不会轻易改变。

不多时，小二便端了米粉和其他几样小菜来。雅间里有两张桌子，姜玫让人一样的上了两份，又没人要了一碗米粉，她不用人伺候用饭，就叫人都往旁边坐了吃东西。

姜玫听过这边的米粉，头一回吃，只觉得十分新鲜，米粉香软可口，其他小菜也十分爽口，这一顿虽没什么山珍海味，但也吃的舒心。姜玫吃了一盏茶润口，叫人结了账，准备打道回府。

这边从食肆出来，阿桃几个陪着姜玫慢慢走，跟来的小厮春来就赶忙去吩咐马车。才用过午膳，姜玫不急着往回赶，便四下看街上的情形，只是不是集日，街上摆摊的人不多，大多是镇上的铺子才会开门做生意。

正感叹间，一人被从街边的铺子里推出来。只见那人穿着书生常见的青衫，推着他往外的是一名健壮的男子，一面推，一面道：“快走快走，我们不需要账房，便是要，也不敢用你们罗家人，小本生意，哪经得起你们贪墨！”

那人本来还要恳求，听到这话，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终究垂了手，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姜玫正意外又遇到罗家人，还在感叹罗家人的名声，在浔阳是彻底坏了，只是，罗家如今这样的情形为什么不离开浔阳呢？姜玫正疑惑间，却见那人转了头，正是先前在县城见过的罗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