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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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都在府上做事，何况，你不是早就定了娃娃亲吗？我把你带走，岂不叫你们亲人分离？”姜玫确实没想过带上五儿，一来五儿年纪小，前两年才到杏园伺候，二来便如她所说，五儿身后一大家子呢，她不好带走。
说到这个，五儿便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若是姑娘出嫁，还能全家做陪房跟去，但如今姑娘是回家去，总不能姑娘回家去，还都用姜家的下人。
姜玫笑笑，叫五儿去找小鱼缸，清洗干净放好，明天刚好用。
这边吩咐好这件事，姜玫便往屋里去，把春风和春阳都喊了来，道：“你们都知晓了，明日我就要跟父亲和兄长回家去，春雪是已经说好了随我同去，你们都是家生子，也是自小就跟着我的，我今日问你们，可愿随我去。”
春阳是随姜玫到庄子上去的，林江和上官谨找到庄子上，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她自然想追随姑娘的，她们这样的丫鬟，最好的出路自然是追随主子，主子好，自然少不了她们的好日子。只是就像姑娘说的，她是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姜府，虽说不是远去他乡，可今后想见父母兄弟都不容易，为这，春阳大半日都有些心绪难定。
姜玫没说父亲允她将一家人都带走的话，春风和春阳的父母都在府上做事，春阳的父亲更是府上的管事，她兄长又在门房，在下人当中可算是有前途的；若是跟她去上官家，她不可能安排他们做管事，可算是什么前途都没有了，与其让他们到时怨她，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跟去。
“我愿随姑娘去！”春阳还没说话，春风先答道。杏园的四个大丫头中，春风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论相貌，她不及春雨；论聪慧，她不及春阳；论妥帖，她不及春雪；当初春雨随姜翡进宫，春阳到了姜玫身边伺候，被春阳抢了活计乃至姑娘的重视，春风都没有丝毫不满。
旁人不懂春风的好，姜玫却明白，春风看似什么都不出色，却是处处恰到好处的调和这杏园上下的关系，所以，若是有事出门，姜玫一定会将春风留在家中，这样，不管她出门多久，回来都是安安稳稳的。姜玫自然不舍得丢下春风，但也要考虑春风自己，不由问道：“春风，你真要随我去？”
春风点点头，道：“我虽是家生子，但我娘早就不在了，我爹娶了后娘也不大管我，若非姑娘选了我在杏园，恐怕早没人管我了。我爹在府上做事，生计不用我操心，何况我还有两个弟弟呢！”
春风虽没有细说，姜玫也能想到，她在家中怕不大如意。姜玫也没追问，家家都有自己的故事，春风家里既能安顿，姜玫也没说要了一家人都走的话，点点头，道：“好。春阳，你怎么想的？”
春阳素来机敏，以往姜玫和姜翡若有事情要打听，多半是春阳去办的。大约因为人聪慧，想要衡量的东西也多些，春阳既想追随姜玫，谋个前程，也舍不下爹娘，更说不出一家子随姜玫一起走的话，当下抿了抿唇，道：“我，想跟我爹娘商议一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姜玫没什么意见，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收拾一下，便回家一趟，同你爹娘商议商议，明日一早告诉我便可。”
大约次日便要离开的缘故，这天晚上，姜玫翻来覆去，总没什么睡意。从前睡不着的时候，有姜翡在身边，姐妹俩天南地北的瞎聊一番，多半就睡着了，如今只她一人，只能自己瞎想一番，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夜里睡得晚，早晨却醒得早，姜玫捧着水洗了把脸，才算精神了些。春阳已经回来了，见姜玫起来，道：“姑娘，我、我不能随姑娘走了！”
姜玫对此没什么意外，拍拍她手，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就当，替我在家侍奉阿爹吧！”
春阳几个是一起来杏园伺候的，那时姜玫姐妹都才六七岁大，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是主仆，但说情同姐妹也不为过，自是其他小丫鬟不能相比的。姜玫虽遗憾春阳不能同她一道离开，也要替她考虑未来。春阳才十四，还不到配人的年纪，自然要留在府上伺候，可做过她的大丫鬟，再跟谁都不好办，也只有求了阿爹，让她去阿爹那边做事，等过两年年纪到了，放出去配人便是。
春阳本就聪明，闻言便知姜玫的意思，连忙叩头，道：“姑娘！春阳舍不得姑娘！”
姜玫安抚了春阳一回，简单用过早膳，便往梅园去。昨日从庄子上回来，天已经晚了，姜玫只去给姜老夫人请了安，便回了杏园，今日既要离开姜家，总要拜别姜家长辈。
从杏园到梅园有些远，已经熟悉了的路，便是有些走神，也不会走错，姜玫只觉得自己仿佛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梅园已经近在眼前。
翠莺刚从里面出来，见姜玫走来，行了个礼，道：“姑娘来了！老夫人刚叫我去请姑娘来呢！”
“祖母找我，有什么事吗？”姜玫有些惊讶，问道。
“将军府林大人和上官公子已经到了，老夫人说请姑娘过来。”翠莺一面引着姜玫往里走，一面解释道。
昨日说好了今日来接，姜玫却没想到他们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姜家，随翠莺走进去，只见堂屋里坐了不少人，除了林江父子，大伯和大伯母，父亲同关氏，大哥和大嫂都在，连姜碧几个也都在。姜玫只惊讶了片刻，便上前行礼，一一见过众人。
林江和上官谨自不用多说，恨不得立刻把姜玫带回家中，只是姜家养育姜玫多年，除了二夫人关氏，从没有谁为难过姜玫，他们只有感激的，哪能直接开口说走的话。
姜老夫人朝姜玫招招手，细细叮嘱了一些话，姜玫一一应过，其他众人也一一问候，姜玫一一谢过，收了不少礼物，只除了关氏，虽站在这里，依然沉着脸，也没开口说话，瞧着众人送姜玫东西，还冷哼了声。
姜玫自小的印象中，就没有关氏疼爱她们的记忆，更少不了许多漠视和责骂，加上那一日决绝的一番话，姜玫对关氏早没了半点期待。对于关氏今日的态度，姜玫心里生不起什么波澜，眼看一番告别耽搁到快午间的时候，关氏脸上越发不耐烦。姜玫看在眼里，跪下拜了三拜，道：“玫儿谢过姜家养育之恩，今日离去，望祖母、大伯、大伯母、阿爹、母亲万万珍重！”
姜老夫人亲自把姜玫扶起来，道：“你这是回家去，我们都盼你一切顺遂，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回家来，祖母还有你阿爹都为你做主！”
马车在门前停下，姜玫扶着上官谨的手下车，一抬头，只见保宁将军府的牌匾，这才记起来，上官家早年就得了保宁将军的封赐。保宁将军和博安将军一样，都是开国时封赐的，与其他公侯爵位不同的，只在于将军府还一直领有兵权，像上官谨如今才十八岁，但他手中的兵权，可比太子还多些。
林江率先走上前，门前的家丁连忙打开正门，高呼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姜玫吓了一跳，上官谨一面扶着姜玫，一面瞪了一群没眼色的家丁一眼，道：“玫儿莫怕，谁再吓唬你，哥哥将他打出去。”
姜玫只是没有准备，才被这洪亮的一声下了一跳，并不是胆小的人，闻言脸微微有些发红，道：“没事的，哥哥不用放在心上。”
姜玫没想到上官家这么重视，为她还开了正门，有些不好意思，道：“哥哥，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上官谨先前就听说，姜玫一向是个温柔又柔软的女孩，闻言摇摇头，道：“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女儿，哥哥唯一的妹妹，十几年来头一次回家，这哪里谈得上兴师动众？咱们上官家女儿，一根头发丝都是贵重的！”
姜玫听着兄长的形容有些心虚，却更觉得暖心，也不再说什么，跟着上官谨往里走。
自从确认了姜玫的身份，林江和上官谨一面上门找姜励交涉，一面已经把家里最好的院子整理了出来，就等着接姜玫回来。此时姜玫回到上官家，虽还有一道祭拜祖先的程序还没走，但父子俩都舍不得累着姜玫，便先领着姜玫去看她的住处。
上官家如今没有其他的女眷，林江父子也没找族里的妇人来帮忙，父子俩直接领着姜玫过去，穿过主院，不多时便见到一个精致的庭院。上官谨一面领着姜玫进去，一面道：“这是阿娘成婚前住的院子，后来有了你，阿爹和阿娘便说好了，等你长大些，就让你住在这里。”
姜玫抬头看去，院子虽不算大，中间却弄了一个小花园，引了活水凿了个不大的池子。这个季节睡莲早就干枯了，池子里却能见几条锦鲤游来游去，添了许多生气。姜玫见到小池子，便有些开心，道：“竟然有池子，我的鱼儿正好可以养在里面！”
上官谨自然高兴妹妹喜欢这里，对于妹妹想在池子里养什么，他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想起早前在柳家遇到时，姜玫正跟张瑶几个在捞鱼，心道妹妹莫非喜欢鱼么，问道：“玫儿喜欢鱼？哥哥给你买些来吧！”
“不用啦，养太多就不好看了，就像表舅家的鱼池一样。”姜玫听上官谨这么说，忍不住扑哧一笑，“若是那样，将来嫂子也得年年给人送鱼了！”
上官谨只是想姜玫开心，母亲过世时他还太小，这些年来，父亲追随新帝，他也有许多东西要学，实在没怎么同女孩子接触过。在上官谨看来，妹妹在姜家长大，才回到家里来，就算他们准备得再充分，也难免妹妹会不适应，他不知怎么弥补这些，只想着妹妹喜欢的，都替妹妹找来。虽然妹妹拒绝了他的提议，但见妹妹笑了，上官谨也多少安心了些，道：“只要玫儿你喜欢，怎么养都成，若是鱼多了，哥哥会想办法的！”
林江正指挥着人把姜玫的东西搬进来。这院子里他们早就布置过，虽说样样都有，但姜家依然把姜玫常用的东西都送了来，此时林江就盯着人做事，既不能把姜玫喜欢的东西弄坏了，也不许把他们给玫儿准备的东西弄丢了。听到上官谨的话，林江回头看了一眼，见春雪正抱着鱼缸，把拇指大小的鱼儿倒进池子里。
当初上官家被新帝牵连，这宅子也被收了去，到去年上官家起复，才重新将宅子拿了回来。林江父子将宅子重新修葺了一回，不过因为这边没有人住，只重新整理出来，这小池子也没有养鱼，只种了些睡莲。到前些时候确认了姜玫的身份，父子俩替姜玫准备住处，想着女孩子住的地方，添些活物才有生机，这才在池子里养了些锦鲤。
林江见姜玫特意带了鱼苗过来，只当姜玫格外喜欢鱼，当下就道：“这有什么，这池子小了些，园子里有个大的，等开了春，咱们再养些进去！”
“……”姜玫默然，她真的没有格外喜欢鱼，只是这些鱼是她们从柳家许多鱼里挑出来的、长不大的鱼产下的小鱼，对她来说多少有些特别。只是，从林江父子的话中，她也听得出来，父子俩对她是真的疼爱，偏偏分离多年，他们既想对她好，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姜玫对父兄本来就没有怨念，知道了当年的事之后，更感念一家子对她的疼爱。她知道，如今只需她说什么，便是千难万难，父兄都会替她办到，生怕父兄果真弄许多鱼来家里养，姜玫连忙道：“父亲、哥哥，我不是不想麻烦你们，我真没有特别喜欢鱼，这些鱼跟寻常锦鲤不同，去年我和公主还有瑶瑶，特意从许多鱼里面挑出来的，我答应了公主，一定会好好养着的！”
“所以，你们不需要替我去找鱼苗，池子里鱼太多了不好看，我还想夏天看看睡莲呢！”姜玫认真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林江父子终于放弃了再去买鱼苗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