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皇上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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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胤王府匆匆置办起嫁娶物资来。
整个王府在得力管家的看顾下,耗费了半个栾京的红绸子,将整个胤王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挂满了喜庆的红色。从府门到前厅的主路上也被盖满了毡毯。喜服、喜被、喜帕统统一应俱全。
王爷和朔鸣公主大婚的礼服被送进府中,按照皇族正一品的待遇置办。虞七这个同日记上胤王府名册的侧妃也没被遗忘,只不过按照她的品级是无法穿上正青色的嫁衣,只能退而取其次穿淡绯的宫装。
下人们虽然知道成婚当日王爷定是不会来侧妃房中的,但谁都知王爷对虞七的宠爱,谁也不敢在她的装束上偷半分懒。
侍女们的夸赞,虞七一笑置之。满府的喜庆,漂亮气派极了,但于她而言,并非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虞七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胤王府的喜事,黄了!
宫中传出来的流言,一直以来卧床不起的康帝,不行了!
第五胤当晚便匆匆忙忙进宫,一整日未归。虞七披衣坐在梳妆镜前,窗外夜色迷蒙,忍不住为他的安危担忧。
“娘娘,夜已深您还不就寝吗?”
“你叫我什么?”
“很快您就是我们胤王府的侧妃娘娘了,奴婢提前喊向您道喜,嘻嘻。”
“这样啊……还是叫我柒娘罢,毕竟还没成亲不是。”从虞七的话语中听不出喜怒,“爷还没从宫里回来?”
“没有。”
好吧。若是真如容庇所说,康帝面临生死大关,只身进宫的第五胤会面对怎样的险象环生?如今稳坐朝堂手握大权的东宫太子第五胥会轻易放过这个瓮中捉鳖的好机会吗?虞七咬紧唇瓣,眸色挣扎。
十数位御医在乾龙殿中手忙脚乱,医童们直接在殿中便升起了炉灶武火急煎,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出汤药,再喂到圣上口中,用最短时间方能吊住康帝一口气。
皇后伏在龙床边,呜咽垂泪。第五胥和第五胤均长跪于殿中,为康帝祈福。其余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们甚至不配出现在殿中,只能带领大臣们跪于乾龙殿外,顶着担忧默不作声。
“咳……咳……”
突然龙床之上想起一阵低低的咳嗽,原本躺在床上死气沉沉之人蓦地睁开眼。
“父皇!”
“圣上醒了圣上醒了!”
尧公公喜极而泣的声音划破整个乾龙殿的颓丧。
“圣上,您终于醒了,臣妾,臣妾都要被吓死了!”
康帝被尧公公撑住后背,浑浊的老眸从床边依次往下扫去,从皇后到第五胥再到第五胤,嘴巴一张一翕似有话想表达但极其吃力。
“你们……辛苦了。朕的好皇后,好太子,好儿子……咳咳。”
御医忙接道:“微臣用了极其冒险的药材吊命,才将圣上的精神气儿补足回来一点,恕微臣直言,圣上恐怕……时日无多。请娘娘皇子们好好珍惜。”
“爱,爱卿所言甚是,朕心中皆明……咳咳。朕的传位昭书早已备好,如今安放在朕的御书房之内,胥儿,你且去随尧公公取出来罢。朕一手建起来的大霖江山,可就要交到尼恩小辈手里了!咳咳……”
“遵命,儿臣这就去请诏。”
一听到传位昭书,第五胥眼睛发亮,他立刻行礼出去,往御书房奔去。
剩下的人,康帝目光瞥了瞥:“其他人都退下罢,胤儿留下。朕有话要跟胤儿说。”
道道目光,或嫉妒或羡慕,或恨或牙咬切齿。等到殿中只剩下夫子二人之时,第五胤崩了许久的神智终于溃散。
“父皇,您终于醒了。您不知道您卧床数月,是因为有人对您下了药……”
“是胥儿罢。”
“您知道?!”康帝含笑,似乎早已知悉的模样,落在第五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人老了,睡着,但耳朵还没死,心也还没死。这几月,为父躺在此处,恍惚听到过。倒是你,如今也是做大将军的人了,为我大霖清剿贼寇胜利凯旋,也为你三哥,报仇……好样的。”
“不,我还没有报仇!
母亲的仇我还未报!您知道,当年害死母亲之人是谁吗!是您的好儿子,第五胥!”
第五胤已被仇恨填满,整个身子抑制不住抖动。
这个秘闻连康帝也是首次听闻,枯朽的手握住第五胤的手腕,无声地张着嘴,不敢置信:“咳咳……”
“所以,我要他偿命!”
“……胤儿,不要……”
“事到如今,您还在包庇他。”唇角的凉薄浸入心底。第五胤冷道,“这么多年,天下人皆知您偏爱于我,事事万物珍贵的皆放到我面前任由我挑选。但是,太子、三皇子他们统统都可以习武入仕,掌控朝中一方命脉。唯独我,武功是容庇教的,性命安全也是娘留下来的暗卫护的。您给了我疼爱,却从未给我一份公平。
您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无数次地脑子里闪过可能再也无法赶回宫中见您的念头吗?
您知道的,罪魁祸首一直是手握朝政大权的东宫!”
“……”
“您摇头做什么呢?难道儿臣说的有何不对?
您的身子,我母妃的死,统统都是他一手策划!这种弑父篡位,狼子野心之徒,他也配登上万人之上的位子,受天下臣民爱戴?他、不、配!”第五胤冷笑。
“胤儿,活着……最重要。”
“不,父皇,这天下更重要。”第五胤斩钉截铁。他眼中决绝之色似乎终于打动康帝。康帝阖上老目,浊泪从干瘪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似乎堆满苦涩。
身为一个帝王,坐拥江山数十年,自以为算好了每一步,为每一个儿子铺好了路,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局面。没想到,没想到啊,终究是躲不过!
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由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所生之子,已然成长为了手握重兵平叛定乱的将领。自己为第五胤规划的路,真的还是他所期待的嘛?
康帝颤抖着嘴唇,伸出干瘪的手:“给朕,纸笔。”
一封潦草的,笔锋散乱,透着将尽气数的圣诏在他颤抖的笔下浮现。
朕气数将尽,病中常感天命召唤。吾儿老五,胤王才德兼备,仁孝至义,堪当大任。待朕百年后,继承大统,护我大霖,千秋万世!
没有圣印,沾了咳出的鲜血,便是一个指印落下。
“朕欠你和你母亲的,一并归还。
这些年,朕自以为的保护,没想到也是害了你。如此也好,朕重写遗诏,你想活成何种样子便尽管去活罢!
咳咳。
这一生,朕没对不起谁,除了母亲和你。
当年把你母亲从大漠带回来之时的承诺,负了……
如此也好,如此甚好,让朕能有脸面下去见她。
胤儿。
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记得莫被仇恨和欲望冲昏头,分不清自己真正想要……”
被塞进怀中的圣诏,和康帝颓然垂下的枯瘦胳膊。
康帝的话还没说完,便溘然长逝。
立在暗处的禄事史官,大男人也忍不住稀里哗啦哭出声,在自己记录册上记下这悲怆一幕:
康帝,崩天!
传位于胤王!
胤王府。
侍女悄然进来报。
“柒娘,有人在府外想要见你。”
“这么晚了,是谁?”
“管家说,是翰林院编修柳大人。”
虞七倏地起身,放下手中的簪子:“他怎么来了。”她在房中踱步,心中来回争斗,不知该不该去见他。她是觉得再去见柳天宁,实在愧对于他,不知该做何表情。可夜上三更,想必定是有紧急之事,才能让向来守礼的柳天宁破例前来。
“将他请到院中罢,我这便过去。”
虞七带着一个贴身侍女便前去赴约。若是以前她还会顾及男女大防,可对柳天宁,她心中情绪纷杂。
柳天宁被管家带到院中时,虞七和侍女已然等在那处。
幽幽两盏路边灯旁,披着斗篷手中提着灯笼的女子亭亭而立。跟记忆中十三岁时复见相比,长高了足有一个头那么高,从以前的小豆芽,变成了风姿绰约玲珑有致的女子。
柳天宁向她行礼:“宝儿,我要离开栾京了,今晚特来向你请辞。”
“……”虞七愣了片刻,缓缓道,“你,要去哪儿?”
“官职调动,朝廷派我去一个南方县城做县令。”
“可遥远?要去多久?”
“一月之程罢,时间我也不知,最少三年,长的话或许……一辈子。”
“一辈子?”虞七喃喃念道。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为好。她心里是舍不得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若是经此一别,恐怕就真的是再难相见。
不过如此也好。难道将柳天宁长久地困在京中便是好事?
她轻笑:“那我这个做表妹的应当恭喜你才是。有此机会去下放历练,待有了功绩,岂不是就要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以后再见着你,恐怕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柳大人。”
“呵呵。”柳天宁喉头干涩,“你,快要成亲了罢,我看府中张灯结彩。”
虞七脸上笑容微僵:“是呀,快了罢。”
“怎地,第五胤让你不开心?”
“他哪有本事呀。只是突然想起这一年,像是做了一场梦。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有些不真实。”
“所以你现在是喜的,对吗?”
虞七隔着斗篷的檐望着柳天宁,明白他言下之意。都要走了,何必还挂念着呢。是以她斩钉截铁:“是,我是欢喜的。”
她的回答,让柳天宁笑了。
两人间隔着一丈的距离,也能看清烛火在他星眸里掩映的光。他羞涩地轻抿唇角:“那就好。
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他便背着包袱转身离开,毫不留恋地。
虞七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祝你平安,后会无期罢。”
如果我带给你的都是无法达成的奢望与竭力,那就千万莫要再为我疲于奔命,过你自己的人生,成为你一直以来梦想中想要成为的清流砥柱。希望日后从旁人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时皆是盛赞与荣耀。
虞七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轻笑一声,才准备回房。
突然——
府中骚乱四起。
训练有素的兵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排着队操练着将胤王府团团围住。
“誓死守护胤王府!”
“誓死守护胤王府!”
暗卫出现在虞七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请娘娘回房,我等将誓死守护娘娘安危!”
“慢着,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宫里出事了,王爷呢!”虞七蓦地慌乱起来,冲上去用素白的指甲紧紧攥住暗卫的衣领,将人提起来。
“属下不知!冒犯了,属下这就带娘娘回房!”
“放开,放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第五胤安全吗安全吗!”她踢打着叫喊着被丢回房中,外面站了一排的暗卫将房间守护得如同铁桶。
“请娘娘见谅,属下奉王爷的命令,誓死保护您。您在我们在,您若有事,我们自刎谢罪愧对王爷。”
“……”虞七拍累了,喊够了。
靠着门板慢慢蹲下,喃喃道,“一定出大事了,一定是。”
柳天宁一路南驰,拿着出城的令牌,与随行小厮一同破例在半夜三更出了栾京。
马车一路往前,穿过浓重的夜色。他掀开帘子,回望身后越来越小的栾京城门和连绵的城墙。这座名叫栾京的城里,困住了他爱的女子,斩断了彼此的缘分。
没得再回头了。
他不知道在他放下帘子收回目光之时,栾京四大城门均接到京师戒严封锁城门的密令。城墙之上所有火把点亮,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