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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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当胤王爷会是个闲散王爷,凭着这位爷素来上不得台面的“好”名声,纵使是康帝众多儿子中第一个封王的,也没什么好防备的。可谁知,圣上封王的同时还给了第五胤一个工部督造武器的闲缺,准许他今后同众位大臣一样上得早朝参政议政。
第五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千算万算算漏了哪怕即使是卧病在床的康帝,也依旧是当年凭着雷厉风行一兵一戟击退蛮夷肃清朝野登上龙椅的狠人。身为帝王心里明堂着,便更要给这位愈发变本加厉的东宫太子一番敲打: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可谁知这位领了皇命差事的胤王爷,入工部的第一件事不是翻查兵器档案,而是召集了一帮修葺行宫的官员,为他翻修胤王府。
本来胤王府的修葺便是被提上日程的,可如他这般事事亲力亲为像个监工实在有些过了。可旁人的说辞指点他向来是不在意的,再说这次他想要亲自设计胤王府,与负责的官员讨论了几日,终于定下了胤王府的布局图。
其中,胤王府中共有六院十廊,身为王爷居住的西林院自然是其中最大的。而西林院中主寝卧与下人主的后院寝卧大小竟然不相上下,是为偏院。偏院的陈设处处与主寝卧皆有所不同,不似迎合主人家的硬朗,到颇有几分女儿家的柔和。
第五胤对自己亲自操刀设计的胤王府极其满意,不枉费他耗费了许多心力时日。等到建成之后让某人看看她拥有的跟他不相上下的偏院,定然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和藏在腹中未曾好意思开口的“多谢”。说到底,容庇这个从未近过女儿家身的倒还有那么点用处。
至于西林宫,不用他开口,康帝已经下旨重建,而且要原原本本恢复原状。昭妃娘娘的遗物一件件被修补看护。世人都说帝王薄情,康帝也是。当年圣宠一时的昭妃娘娘身殁,若是专情怎么会有如今仍旧荣宠加身的珍贵妃。可珍贵妃心里清楚地知道,她还有坐在凤位上的那位都不可能争过那个死人。那人是圣上心中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白日不露分毫,夜里却时常魂牵梦绕。
近日里给朝堂注入些许活气儿的是新鲜出炉火热的进士榜单。
三年一次的春闱,每次最多不过筛选出三十几位进士老爷,每位将来都是能够入仕的,朝堂上下自然格外关注。而其中,此次榜单中竟出了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以年方十六的岁数成为了人人皆敬佩的进士老爷。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啊!
这个岁数能考上个秀才便已是难能可贵的人才了,更莫说通过乡试成为举人老人,还得在泱泱大霖上千名学子中脱颖而出成为进士老爷,须知道考试内容上达天文下含地理,要求考生对策问、漕运、税赋、盐政、军事都要各有建树,涉猎广泛。
第五胤上朝之后便见众位大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般了,认真地打量他似乎想要将他剖开来看个真切,还有大部分都对他拱手道声恭喜。他后来才明白,原来那位天才少年的名字唤作——柳天宁!
当年他亲手将人塞进国子监的,不少人都当其是五皇子党。
可实际上,第五胤差点咬碎了一口的白牙——
因为虞七虽然在宫中将养,但据说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蹦起来将房顶戳穿。
“哼,别高兴得太早,不过区区一个进士,极有可能被发配到地方县里做个九品芝麻官,一样无用。”
虞七白他一眼,权当听不懂他言语中的阴阳怪气:“那又如何,我表兄好歹是数千学子中的佼佼者,即使做个九品芝麻官也未尝不好,总有立功擢升的机会。再说,现在不刚才放榜,还有殿试一轮,说不定还能中个前三甲呢!”
第五胤冷笑连连:“嗬,放心,他殿试绝不可能通过。”
“爷这是何意?”虞七蹙起眉歪头看他。
“哼。”
她只看到他转身便走的身影,拖长了影子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冷哼,目光的残影中泛着冷凝的寒光。
她懊恼地抓乱一头青丝,又是如此。她好像总是有能让他们不欢而散的本事,明明想多说上两句的,结果还是少言寡语草草了事。
柳府的人已经不足以用喜上眉梢来形容了。
大霖百年未曾出的天才少年竟然就是他们柳家的亲骨肉,还是这一辈唯一的单传,这叫祖祖辈辈都是务农经商的柳家无疑是窖井掘金,祖坟冒青烟。
送走前来报喜的官差,柳家当即便想要大开中门迎客请上个三天三夜不歇气的流水席,叫大半个南城的人都来沾沾喜气。还好柳天宁及时制止:“爹娘,若是我们家考上进士便这般招摇,恐怕日后将来会成为被人拿捏的把柄,若是儿子今后入朝为官,被谏官上奏挥霍无度,那便会有口难言。所以咱们家还是低调些为好,与其他高中的三十几位进士保持一致,不做出头鸟,也不做马车尾,免得日后有人求上门来不好拒绝。”
柳长河和杨氏深以为然,当即打消了原本不成熟的念头,关起府门来自个儿庆祝。
想他们活了半辈子的人了,竟差点在这种问题上犯了浑,多亏有个儿子聪慧,否则岂不是会悄然坑了儿子的仕途前程!
柳府闭门谢客,安静斐然。
柳天宁终于有机会将心理话向爹娘一吐为快:“爹娘,儿子知道您们早就在为儿子相看张罗亲事,但日后若再有上门说亲的媒婆和人家,劳烦爹娘帮儿子拒了罢。”
终于说出来了,他周身轻快。之前一直想说,可忙于科考学业,未曾分出心来与爹娘好生详谈,光他隐约知道的,便是杨氏已经为他相看好了两位还不错的姑娘,两位皆是官宦人家,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就等他这回进士放榜后便能有所决断。
杨氏笑得合不拢的嘴还未收回,便有了紧张之色:“这是为何?若是对那何家姑娘、孙家姑娘不满意娘再帮你寻更好的便是,左右你现在功名加深,值得更好的岳家!”
柳天宁摇头:“儿子现在还不想成婚。”
“这又是为何!”杨氏惊呼,“咱们柳家到你就这么一个单传,你怎么能有这种念头!学业与家室并不矛盾啊,赶紧娶个温婉贤淑的媳妇相夫教子,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也能省得你一个人辛苦劳累不是。”
柳天宁默默垂头,目光坚毅地再次摇头。
骤然成为进士其实他也被这喜讯砸得七晕八素,身为男儿,能够考取功名日后建功立业就是最大的成就,而他现如今已经一只脚跨了进去。
前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遍长安花”的恣意,他终于体会!可是心里也有个声音不断提醒他切勿迷失。想起那声音主人娇俏的面容和已经初具风姿的轮廓,他便心里如同浸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除了这个女子,其他的似乎都是庸脂俗粉,哪怕再国色天香知书达理又如何,不相熟的两人勉强凑一块最多相敬如宾,绝不会有琴瑟和鸣。
而他希望,与他琴瑟和鸣,执手半生的,是宝儿。
“爹娘,儿子曾立誓,要等一个人,若是她未能嫁出去,儿子便会遵守诺言娶她,一生一世只她一人。”他浅笑着,眉眼如弯月,眸光若星辰,闪动的熠熠光芒是这个年纪特有的少年之气。
“那人是谁?”杨氏只想知道是哪家不要脸的姑娘逼她儿做出如此丧权辱人的誓言!她恨不得去扒了那姑娘伪善的面孔。什么叫若她未能嫁出去,把她的天宁当成什么了!
“娘请放心,您不会等太久的。若是接下来的殿试儿子依然能高中前三甲,儿子便想求母亲父亲随儿子一同去她家求娶。请爹娘成全!”
杨氏刚想继续逼问,却被柳长河扯住了臂膀。身为一家之主,柳长河的话才是家中最有分量的。他望着对他们深深躬身作揖的儿子道:“好。为父答应你。”
“多谢父亲!多谢母亲!”柳天宁喜不自禁,眸里迸发出的光彩差点晃花了人眼,他胸膛紧张地上下起伏,想起少女眉眼弯弯的笑靥,便似是城边相思河蜿蜒淌进了他的胸腔,满满的都是粘稠到极致的喜悦与思念。
柳长河望着他的模样,心中多有明悟。或许杨氏还未看出来,但知子莫如父,他已然大概猜到儿子心中的姑娘究竟是何人……
若是亲上加亲,也未必不失为一桩美事。
*
殿试紧随其后,由太傅出题,八大学士联合阅卷,从三十多位进士中筛选出最后三甲写的文章交由圣上裁决出最后的状元、探花、榜眼顺序。若是能成为三甲之一便是在圣上眼前挂了名的人,入仕发展自然不同旁人,能否留在京城做官便端看这一举了。
此次文章的题目是:流寇。太傅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最近一两年,大霖各地慢慢都开始有了流寇的影子,虽说并未结成强有力的势力对抗朝廷,但却时常神出鬼没突袭骚扰当地百姓,抢劫富户,打劫商旅,百姓提心吊胆人人自危,官府应接不暇,被动挨打。出这道题目就是为了看看这批学子中可有能对此献计之人,若有自当重用。
朝堂之上,老太傅打开最终选出的三分试卷,晃着头朗朗念出。
第五胤亦在朝堂之上,听着这些无异于纸上谈兵的文章嗤之以鼻。一听便知尽是些未曾踏出过郡县之人的臆想之作。比起文章内容,他更关心这其中有没有柳天宁。
若是有……
哼。
康帝听完了三份文章,高下立见,心中已有评判。
他最中意的是那位勇敢将赋税、流寇、外敌、内患混作一团分析之人,更甚至文章最后还预言只有降税赋,查贪墨,才能兴百业,从根本上消灭流寇,抵御外敌。另外两篇文章相对比较中庸,不偏不倚,没有提出雷厉风行的举措,但对根源仍旧有着不俗的理解。只是可惜了,他最中意的文章忽略了一点,降税赋出发点没错,可国库从何而来,抵御外敌的银钱从何而来?
心中大体有了决断,康帝让宣前三甲觐见。
殿门开启,尧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
三位学子缓缓步入大殿之中,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五胤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一般,狠狠黏在中间那人身上,一时间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白牙。
中间那人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如此小的年纪除了这回以岁数扬名的柳天宁还能有谁!
饶是康帝也不免来了兴趣,他主持过数场殿试,如此年轻的倒是头一回见。
“起来罢,你们都是我大霖栋梁,看完你们的文章,朕心甚慰啊!不如你们自我介绍一番,让朕认识认识你们。”
说不紧张是假的。
柳天宁第一次经历如此严肃的场面,四周身着朝服的众位老臣环伺,当今大霖以铁血战功赢下赫赫威名的圣上端在前方,虽是笑眯眯的,可圣心难测。
他深呼吸几次后,这才开口介绍自己。当提到所作文章之时,他悄然注意到康帝面上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心中咯噔一声,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为了剑走偏锋,措辞用句确实有所尖锐,本意是脱颖而出,可难免带上这个年纪少年的意气风发,不知会否触及圣心不悦……他有些惴惴不安。
谁知却听见圣上道:“柳天宁……倒是个好苗子啊。角度尖锐,大胆铺陈,朕经过慎重考虑,状元不如就——”
“父皇,儿臣有异议!”
“哦?你说说看。”康帝倒是第一次看见老五在朝堂上发言,来了兴趣。
“儿臣认为柳进士这篇文章观点浅显,错漏百出,并不适合位列三甲。”
康帝来了兴致:“哦?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