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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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狐媚子!当着我这个主母的面儿就开始插科打诨,你以为你这姿色还能有几天的艳丽,大爷的心还能在你身上栓几天?还有你这野种,谁知是谁的,来路不正!还妄想入学堂,怎么的,想来分我大房一份家产,做梦吧你!
麽麽,将她们俩给我扔出去!”
比话音更快的是两母子的包袱,远远地扔出府门,就落在离虞七脚边不远之处。
“姐姐,不要啊,我们两母子自入府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并未有过半点歪心啊。钰儿他年纪还小,可对书学一直颇有天分,求求姐姐不要赶我们母子二人出府,让钰儿有个书念罢!”
那妇人干脆跪倒在地,抱住常氏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瞧着甚是可怜。
“闭嘴!你这狐媚子劲在我这不管用,今儿夫君不在,我倒要看看谁来帮你们!麽麽!”
“在!”
婆子靠近她们俩,拖着小娃娃的领子便朝外拽。
小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胳膊小腿儿怎么摆动都无济于事。
府外的摊贩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造孽啊,这么小的娃可怎么下得去手啊。”
“就按夫君抬了外室进来,这做夫人的也不能如此蛮横啊……”
虞七总算听明白了,感情是虞重千抬了新妾,人家还早就替虞家生了个孙子。现如今,虞家唯一的金孙可不是虞长庆一人了。
婆子骂骂咧咧地将人拖拽出来,路过虞七身边,以为她是看热闹的,伸手便要将她推开。
她反应快,侧身避开。
“看看看看什么!在我们府前看热闹哇!快走……”
那婆子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后面传来常氏贴身麽麽的惊呼:“二姑娘!”
常氏蓦地望向她这边,震惊后是讥笑:“原来是二姑娘!你这一年多不回来,下人都不认识你了!”
那动手推虞七的面生婆子吓得低头缩在一旁,门口的两个家丁也慌了神。
他们来虞府的时候,传说中得五皇子殿下青睐的二姑娘早就出远门了,可二姑娘的名头确实一等一地大。谁不知道虞家如今发展到如此是受了谁的庇荫。
虞七勾唇:“女大十八变。我倒是差点连大伯母都没认出来。小段日子没见,大伯母愈发成熟了。家里还多了这么多新面孔。这位,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为堂弟?”
常氏面色难看:“你个小贱人!”
也不知她是不是气昏了头,竟冲上来要给虞七一巴掌,被虞七一把抓住手腕,捏得腕骨发痛,然后才一把甩开:“大伯母莫不是昏了头,扑上来在小辈面前跳舞,您可悠着点,街坊四邻可都睁着眼睛盯着呢!”
她现在可不再是曾经小豆芽丁般的身材,这一年半里,个头突飞猛进,跟常氏已经不相上下,再无需仰望他人。
说罢,她便施施然,拽住自个儿的包袱跨进府内,往记忆中重阳苑而去。背后传来常氏阴狠的叫嚣:“别得意,你嚣张不就是因为那根钗嘛,若是我捅出去那钗是你们二房从我手里抢去的,你们还能有这样舒心的日子!?”
嗬。不自量力。
虞七头也不回:“自便。”
嗬。
若是常氏知道这支被她截胡的翠钗究竟着什么,恐怕会立即跳进相思湖以死谢罪罢!
“好好好,你别后悔,日后你们二房出了事可别跪下来求我!”
第一天回府便碰上这等糟心事,心情委实有些沉闷。虞七深呼吸几口调整好心情,还没进苑,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姑娘!
夫人你快出来啊,姑娘回来了!姑娘姑娘,奴婢想死你了!”
春苓丢下手中的笤帚,冲过来拉住虞七的手将她赶忙往苑里带。明明比虞七还要大上两岁,近两年却似乎养得性子更活泼了。
柳氏匆匆出来,一把将虞七揽进怀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快,跟娘进来。玉锦春苓你们去打水烧灶,给宝儿擦擦,垫垫肚子。”
进了闺房,她的房间还是如以前一样干净,可见都是日常被细心看顾着的。
娘俩聚在一块,虞七向柳氏讲了不少途中的奇闻轶事,像是有无尽的话说不完。柳氏的笑意愈发真实,看来,她家宝儿路上并未受到五皇子过多苛待,连身上的料子看着都是上等的,她便多多少少放心了。
说着,虞七话锋一转:“阿娘,方才在门口女儿碰到大伯母,大房似乎添了几口人?”
“你见到了?大房那边将外室新抬了姨娘,带了个哥儿来。你祖父倒是喜欢的这个哥儿的。”柳荷苒说道,神色之间似乎有些飘忽。
“难怪了,大伯母不惜名声也急着要将人赶出去,方才的模样是真狠毒。她难道不怕大伯知道后怪罪?”
“纵然怪罪难不成还能休了她不成,她常蓁的娘家在京城也算是有所底蕴的富户。最多不过是夫妻离心,你大伯不敢休她。况且大姐儿好歹也嫁进了主簿府,休了她的亲娘不也是叫父女离心麽。
所以啊,女子这一生,必然要寻个良人,钱财身外物,多也是过,少也是过,但求一心人,此生永不负。”
“就像您和阿爹一样!”
柳氏勉强笑了笑,眉目间似乎有所忧虑。只一瞬便消逝,似是错觉而已:“贫嘴!你这是年纪愈大,愈发灵精了。
不过话说回来,再过两月你便要及笄了,这一年半你不在京中,好多姑娘家规矩怕是又忘了,剩下的日子可得好好补起来,今后好随娘多多跟旁人家走动,为你寻一体贴入微为人刚正的好郎君。”
“娘!”忽然话头被扯到自己身上,虞七极为不赞同,脸上却悄悄升起红霞。
天知道,当娘说起这个话题,她脑海中想的是谁。
那种感觉,就像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肖想自己意中人乃是盖世豪杰一般,可又与那些肖想有所不同。许多自我沉浸的臆想是天山雪莲,可远观而不亵玩,她却如沾了禁酒食髓知味离他越近越恨不得在他身旁日日饮醉。
那带着甘兰花香的酒味叫人欲罢不能。
“宝儿,你是不是……有心悦之人了?”柳氏眉间微蹙。
虞七没点头也没否认。这模样柳氏再清楚不过了。是个女儿家都逃不过这关。
“那人是谁?你告诉娘。莫非是天宁?”
虞七一脸愕然:“怎么可能!”
“难道不是?你与天宁不是还时常飞鸽传书,我以为……”
“每次飞鸽传书我都是给家里的,难道不是爹娘你们将他的书信一并给我的?!”
柳氏哑口:“既然不是天宁,可你接触的公子少,莫非是五皇子身边的哪个侍卫?难不成……!”
不用说了。
柳氏心头一颤。
虞七的反应告诉了她最不应该是的那个答案!她面色蓦然难看起来,言辞色厉:“宝儿,不可以。成为侍读已然是天大的恩赐,莫要再肖想别的,若是出了岔子,你叫我和你爹如何护你!”
虞七想要辩解,却被柳氏毅然打断:“莫再说了,人贵有自知之明,门当户对方为正理。你想想看,虞依沅嫁给主簿二公子当真过得顺遂吗,哪怕现在有了身孕,不也日日提心吊胆防着那些姨娘通房?!”
虞七默默垂首。
她想反驳。
可是觉得大概自己反驳出的理由也苍白无力得紧。那位爷在京中的名声实在是坏透了!
最后两母女的此番谈话只能草草结束,两人都识相地未在虞重阳面前表露过多。
只是柳氏心中暗暗决定,要将宝儿的婚事紧锣密鼓提上日程。那些空中楼阁的幻想得尽早打破才是。
虞七换下了一路奔波的衣裳,在春苓的服侍下重新穿上栾京闺阁女儿的着装。先是去虞老爷子那儿请安,然后才去了亲祖母葛氏的汀兰苑。至于大房,大伯她还是去见了礼的,常氏和虞七她差人送了点特产过去。
“怎么一回京便来我这老婆子这儿赖着不走,怎么,心里有事儿?”
葛氏高兴得紧,开起玩笑显得极其随意。
虞七赖在汀兰苑里,享受着张麽麽端上来不间断的吃食供应,叹了口气:“我娘是不是不爱我了,想把我赶紧打包出去嫁人,祖母救命啊。”
“哈哈。”葛氏反而哈哈大笑,“你这鬼灵精也有这天。”
“祖母……”
虞七可怜兮兮的模样并未激起她的同情,她收了笑佯装正色:“你马上便及笄了,定亲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何必排斥。每个姑娘家不都是要走这一遭,若是家中没人替你操办将来成了老姑娘才是要追悔莫及。
所以你到底是在排斥什么?是定亲本身亦或可能的定亲之人?”
虞七抿唇不语。
“你有心上人了。”
葛氏用近乎肯定的语气说出此言。
虞七索性放弃抵抗,垂下双肩:“也许罢。
若是按照阿娘的节奏,或许我会与一个我素昧平生但爹娘觉得妥帖之人相伴一生,只是那样的日子真的会过得如意顺遂吗?”她拧眉道。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夜之间便长大了,每一个选择都决定着未来几十年的漫漫长日。可她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没有经历过,没有求证过。所以到底是少了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
“这些疑惑谁年轻时没有呢。如今我都已是你的祖母了,日子还不就这样过下来了。”
“难道祖父不是您心悦之人?”
这话说起来好像有些不符规矩,毕竟是探听长辈的私事。
而且,祖母从来未曾在小辈面前表露过分毫,她只知道祖父和祖母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本来那般雷厉风行的一个当家主母,为何十年不曾管家,反而将中馈下放到并不和睦的大房手中。其中种种,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而祖母,也一直讳莫如深。
葛氏淡淡睨她一眼:“并非要心悦才能度过一生。即使心悦也可能度不过一生。
其实,我与他是从小订的娃娃亲。”
虞七瞪大了眼。娃娃亲?岂不是祖母才是原配,那为何现在却为继室!?
“所以,心悦不是本钱,也不能约束。你记住,只有手里有权,能让对方有依仗的本钱,才能携手过一辈子。你问我还心悦于他否,不了。”
这番话轰隆隆地在虞七脑海里回放,摧毁了她曾经的世界观。
“张麽麽,你送宝儿回去罢。她这浑浑噩噩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老婆子苛待于她。”
“是。”
张麽麽来挽住虞七,往外走去。
“等等。
若真是有心上人了,便将他带到老婆子这里来,帮你掌掌眼。”
*
静贤皇后近日为了操办接风宴一事,凭添了不少操心事,尤其还是帮第五胤办,马虎不得。
在宫里这么多年,她早将圣上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圣上最喜欢的便是窝里斗,最不喜欢的也是窝里斗。
皇子之间一定要斗起来方能彼此之间有所牵制,而保证不会有人将歪心思动到他屁股下的龙椅上,另一方面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人尽皆知,更不能逼着臣子强行站队,毁坏国之根本。所以,哪怕静贤皇后对第五胤有多不喜,她也早练出了伪装的本事。
接风宴这差事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漂漂亮亮。
“皇儿,礼部尚书也接了礼,如今也是我们的人了。朝中重臣大多尽在我们掌握,再忍忍,总有一日这天下会是你的,莫要急于一时。”
太子第五胥眼中异光连连:“哈,不急,不急。”他舔唇道,“老三根本不足为惧,谋略不行,狠辣不足,还妄图将我从东宫拽下来,不自量力。但是第五胤……”
“那小子没有母族支撑,根本不足为惧啊。”
“是。昭妃死了,罗伊国甚至连昭妃之子的容貌都没见过。但传闻,罗伊国当年给公主的陪嫁之物中有可以支配罗伊兵将的兵符,但凡公主受委屈,凭着信物便可以有后盾相护。十年前,我在西林宫中翻了遍,昭妃那贱人什么都没说,却让她的贴身麽麽悄悄出宫。这信物,我找了十年,却连是何物都未曾确认。我怀疑……第五胤已经得到了。”
“不会罢……他一直放浪形骸,哪里是扶得上墙的阿斗!况且,十年前,他不过才七八岁,记得住什么?”
“希望罢。不过他始终让我放心不下。这次……给他个下马威,让他好知道如今整个栾京都在我掌控之中。”
静贤皇后眉有忧色,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大事上她都听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