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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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归满意，林一诺对于红菱不守时的行为很是不喜。“前头是怎么了？”冬雪显然也认出了红菱，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车夫是彦青的人，一道疤痕横跨半张脸，显得有些凶狠，其名唤彦黎，已有三十六，早已成家却因西夏入侵而家破人亡。若不是万俟容琛相救，彦黎早已身死魂散了。“属下去问问，姑娘稍等。”彦黎跳下车，拉住一名好事者。这场闹剧显然已有一会儿了，三三两两的行人散落在路边，没有一个人出声为红菱辩上一句。
北堂易也下了车，快步走到林一诺车旁，“前头这是做什么？”
林一诺看了红菱发黑的眼圈，挣扎中断开的指甲，心下很是佩服这份敬业的精神，面上依旧淡淡的，“不知。”
片刻，彦黎返回，朝林一诺抱拳一拜，“旁人说是那男人赌钱赌输了，没钱还赌债，打算把女儿拉去卖了换钱。那姑娘不从，一路挣扎过来的。眼下，那女子正抱着路边杨柳不肯跟男人走，一时半会儿闹不完。姑娘，可否要绕路回府？”
北堂易扫了一眼红菱，眸光先是一亮，可看了一眼林一诺后，眸光又暗了下去，“没想到上国京都也有这等卖女换钱的事，我还以为只在边城才有。”
林一诺将视线从红菱身上收回，落在北堂易身上，“卖女求荣这等事，是人性糜烂所致。辰国再强盛，也总有好吃懒做，白日做梦的人。”
北堂易一笑，眸子里竟有阳光点点，“说的也是，是我狭隘了。”林一诺看得微微一愣，虽知北堂易生的不错，却从不曾认真看他。这一次，北堂易一个笑容便让林一诺看得呆愣。倒说不上心动，就是十分赏心悦目。
林一诺垂下眸子，才要开口让彦黎绕道而行。红菱闹得动静不小，就算林一诺此刻将其领回府，也落不下什么话柄，反而彰显心善一面，可凭什么呢？林一诺平生最厌恶的两件事，其一为不守时，其二不守诺。红菱还未得到信任，就如此不守时，林一诺怎会轻易放她入府，自然是要给点教训的。只是还没开口，就见红菱朝着马车这边奔来。
红菱梨花带雨的眸子不时撇一眼街巷，一见到林府马车就生出奔去求助的念头。可转念一想，几年众星捧月的头牌日子过久了，看谁都带着些傲然。又想着自己设计的这一出，一能让林一诺发善心，二能名正言顺入林府，不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林一诺必然会主动出手。只是红菱嗓子都要叫哑了，林府马车只是派了个车夫询问两句，林一诺连脸都不曾露。眼见林府车夫就要上车，有绕路的势头，红菱也顾不得再扮柔弱，踢开男人就朝林府马车跑去。
北堂易就要转身时，女子直直跪在他面前。眼泪沾满尘土，鼻涕横流，身上散发着酸臭，宛若才从乞丐窝逃出一般。现在就算是有人指着红菱，说她是从青楼柳巷出来的，恐怕也不会有人信了。北堂易下意识后退一步，眉头微皱，“姑…姑娘有事尽管说，不用靠得这般近。”
红菱像是在畏惧什么，时不时看一眼身后。男人已追至红菱身后三步远，要不是看北堂易衣着不凡，早就要上手抓人了。红菱见男人追来，北堂易又是面带嫌弃，身子便往林府马车旁靠了靠，带着哭腔道:“公子，公子帮帮我，帮帮我。爹爹他嗜赌成性，家财早就输的一文不剩。我好不容易从外地逃来京城投奔定有婚约的未婚夫婿，不曾想未婚夫婿早已娶了他人。本想找份浆洗工作，养活自己也不错，可才做了两日就被爹爹寻到。爹爹他才来京就在赌坊欠下二十两银子，没钱还债便要将我卖去青楼……”
“你是希望本殿买下你？”北堂易皱眉再退一步，“可本殿身边不缺婢女。”
红菱慌了一般，“我会洗衣做饭，缝补绣花。家境尚可时，还学过作诗写词，也会下棋，弹琵琶。”
北堂易听得一笑，“你可知道本殿是何等身份，如你说的这种婢女，本殿身边可不少。你与其求本殿收留，不如求求车里的。”红菱一喜，杏目染上点点星光。
“人家求得是殿下，殿下怎么推到学生这儿来了？”林一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红菱，“我一个月月银不过三十两，还得置办首饰衣裳，给丫鬟发放月钱，可没那个闲钱买她。”
“银钱好说，我可以替你给。”北堂易打了个响指，莫言递上钱袋，“我看你身边小丫鬟不多，你院子里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她跟你去，倒是可以在你院里洗洗衣裳啥的。怎么样，想不想要？权当做个好人，救人一命，如何？”
林一诺俯身，仿若闻不见红菱那身酸臭，似在仔细打量这个人，“我院子里的人够用，多一个……”
“够用？”北堂易取出银子，在手中抛了几圈，“在我西夏，一般有点权势的嫡女身边都配有四个一等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四个粗使婆子，外加小院采购的婆子和看家护院的不等，怎么说也不是你那个院子里六七个人可比的。况且，你还是个正三品大官的嫡女，身边怎么也不能只有这几个吧！钱我给了，人你带去。”说罢，银子丢给男人。男人拿了银钱，转身就走。
红菱见状，朝林一诺磕了三个响头，“奴婢红菱，愿给姑娘当牛做马以谢大恩。”
林一诺没有理会，朝北堂易福了福身，“学生就多谢先生了。明日午时，学生亲自下厨给先生做回礼，如何？”
北堂易眸子一亮，“好，明日我让人买好食材，等你亲自下厨。”言落，转身离开。林一诺也回身上车，没有理会红菱。
冬雪放下车帘，彦黎轻挥马鞭，车行的不算快，红菱跟在车旁，时不时瞥一眼马车，车内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好在林府已不远，穿过两条街便到。这点路程，红菱已走得有些疲惫。林一诺下车时看了红菱一眼，同门童说了一声便领着红菱进了林府。
一回云柳阁，红菱脸上的委屈就消失殆尽。林一诺让春雨给红菱安排住处，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简单洗漱后才让人上了二楼。林一诺站在窗前，秋叶正在桌上摆晚膳。一荤两素，比起一楼桌上摆的菜色还要简单。而林一诺系着襻膊，正在净手。窗下书案上，一副兰花图还未干，房间里也飘着淡淡的墨香。
红菱收回视线，垂眸站在一旁。林一诺擦干水渍，坐在桌旁，“你演技不错，可不该擅自做主。”
红菱眉头微皱，“姑娘说的可是昨日我没去驿馆吗？那是有原因的，我觉得……”
“我最厌不守时，不守信之人。”林一诺打断红菱的话，“不论你有什么理由，我即告诉了你时间地点，你就该遵守。这一次，算是给你的小惩。若再有下次，我不介意送你回去。”
红菱沉默片刻，咬牙应下，“是。”
林一诺不傻，自然看出红菱的不满，却也未再揪着这件事继续，“红菱这个名字易追查，往后就不要用了。你早晚会离开我院子，按我院子里的丫鬟的名字取名也不合适。”林一诺单手撑头，想了片刻，眸子里浮现笑意，“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往后，你在府里就叫芙蓉吧！”
红菱，不，芙蓉福了福身，嘴角终是扬起笑容，“芙蓉谢姑娘赐名。”
林一诺那起竹筷，“你下去同春杏她们一起用饭。等会儿吃完了，你陪同一起去府里消消食，顺道认认院子。”
“是，奴婢告退。”芙蓉跟着秋叶下了楼。
春雨目送两人离开，在林一诺右侧坐下，“姑娘信她？”时不时地给林一诺添上菜，自己倒是没吃什么。
林一诺吃着饭，“信她做什么？我们又不靠她过活，也不指望她能递什么消息，不必在意。她不过是一颗棋子，能拢住林建之人，能惹恼胡氏就行。这林府早晚是要倒的，她若顺我从我，届时能保就保；她若叛我，就让她追随林建之便是。”
春雨一笑，“我省得了。明日可否要去玉春堂打个招呼，芙蓉入府到底也算是咱们院里添了人。”
林一诺点了点头，“这事你看着办就行，过几日让彦峃去弄个假户籍，暂时别让人查出她出身。”
“好，我明日会一同办了，姑娘安心就是。”春雨陪着林一诺用完晚饭，便亲自送碗筷回大厨房。待林一诺简单漱口后，就带着秋叶与芙蓉逛起林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