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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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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再上课时,教室里连着空了两个位置。

“蒲小时怎么没来上课?”冯老师一进门就瞧见哪儿不对, 看向路筠道:“她生病了?跟你说过没有?”

“她——她昨天晚上肠胃炎发作, 连吐带拉一宿,吃过『药』好多了。”路筠难得撒一次谎, 手背在身后拧衣角:“我中午回去陪陪她, 您放心。”

冯斛清楚这个小女生家里情况,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那个空座位, 侧头确认今天的课表。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你看情况陪她去医院,不要耽误病情。”

“好的, 一定。”

直到冯老师坐讲台边批作业去了,路筠才松了口气, 借着精装版五三合订本跟大常咬耳朵:“权哲那边怎么说?小时她没出事吧?”

“说生命气息很平稳, 灵魂应该还是安全的,”大常『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她被困住了?”

权哲也跟着旷了课, 他妈妈从来不信这些事情, 还是靠亲爹帮忙打的假条。

两人担心了三节课,憋不住了又给权哲打电话。

后者抱着拂尘昏昏欲睡, 冷不丁被铃声吓到,脑袋在床沿上磕了一下。

“哎哟——好疼好疼。”

“你还好吗?小时怎么样了?”

“她还睡着呢, 感觉情绪起伏挺大, 估计也是在熬,”权哲心态放得很平:“你急也没有用,再等等, 进塔以后就得看她自己造化了。”

蒲小时还被困在教室里。

冯老师让她跪,她扭头就走,跑的干脆利落。

结果后门一打开就是前门,压根出不去。

她发觉这些幻象不能实质『性』伤害到她,更多的是推搡谩骂。

但即使是这样,也比嗡嗡叫的蚊子还烦人。

等走了两三个循环,她已经被吵到头大。

好些人谩骂到没有底线的程度,下三滥的词用得肆无忌惮,像是以此为乐。

常规的扇耳光震慑法已经没用了。

蒲小同学人生十六年里,深谙社会达尔文主义对她本人的重重考验。

她个子矮,成绩平平,爸妈还不在身边撑腰,没点脑子估计初中都读不完,早早被太妹混混折腾到退学。

“等等。”

她顿住脚步,索『性』站在了讲台旁。

三十多个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眼神阴冷又不怀好意。

一个个像讨债鬼附身。

“各位,有冤说冤有仇说仇,”她看着昔日里亲切友好的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突然定了下来:“有什么我们说清楚。”

“唷,谁敢对您有意见啊,”人群里有男生阴阳怪气道:“你是什么人物,我们哪敢招惹你?”

蒲小时并不理他,优先挑看起来最不好招惹的人。

“冯老师,他们说的那些,怎么回事?”

‘冯老师’神『色』一愣,厉声道:“你也配质问我?”

“不是质问啊。”蒲小时笑道:“你要是没个根据就挑事,伴随体罚学生人格侮辱,那只能证明您自己精神状态不稳定,需要尽快就医治疗而不是找学生发火。”

“您要么证明自己精神正常不是疯子,要么证明我确实恶贯满盈。”

女人『露』出恼怒神情,张口就数落道:“蝗灾爆发以后你不顾我死活,居然——”

“打住,”蒲小时轻快道:“我为什么要顾你死活?”

‘冯老师’愣在原地,思路有点跟不上。

“我是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学生,你是有稳定工作和收入来源的成年人,我在灾难爆发时连自己都未必能保全,”蒲小时语速更快:“您为人师表,平时还教导我们不要逞能,这时候反而想敲骨吸髓榨干自己的学生了?!”

她不等那个老师反应过来,心里清明一片,又看向其他一众同学。

“来,有一个说一个,我今天就站这听,说清楚。”

众鬼没想到还能有这么脸皮厚度翻二十倍全都豁出去的战术,思路出现了短暂中断。

现在……现在该怎么搞??

“你们不说,那我来,”蒲小时一拍桌子,声音洪亮:“刚才追着我骂来骂去,无非就是我家里囤了米粮油,分你们太少,灾难之前没跟你们讲,出了事怪我不提前讲,是不是?”

“那我就问一句,我现在说三年后要发大洪水,你们要买橡皮艇囤氧气罐的现在就去,有人去吗?谁去?”

“吵啊,不是要骂我吗?”

她个子娇小,凶起来反而不是一般的霸道。

“把占人便宜事后诸葛亮自私自利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按市价卖肯给钱的有吗?体恤我没饭吃没水喝的有吗?只许你们平安就不许我保护好我自己,这是怎么个王八道理?!”

怒气没多少,气势超级足,说到最后全班安安静静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蒲小时一扬下巴,转身就走。

有女生冲着她的背影吼道:“你强词夺理!你欺负人,坏透了烂透了!!”

蒲小时摆摆手,背对着她淡淡回了一句。

“做好人也是有前提的。”

“——你们就是前提本身。”

再一开门,通天阶梯畅行无阻。

贪嗔痴,过完就能到达顶端,取走锦鲤铃救灾。

蒲小时『揉』了一把膝盖,继续开启中考体测模式。

不就是爬楼梯!爬几十层怎么不是爬,就当是家里电梯整段垮掉!

她爬三层喘一会儿爬五楼坐半天,八角窗外早已从深夜转到了天明。

珠串似的龙筝飘扬在天际高处,其间还有一条雪白的段龙,同样摇曳摆尾于云中。

蒲小时凝神看了许久那条段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打开了最后一扇朱漆金钮门。

她记忆深处的弱点被拿捏的所剩无几,没有多少可怕的了。

伴随吱呀一声,汩汩的猩红血『液』流淌到她的脚边。

蒲小时脸『色』一白,快步冲了过去。

“敖珀——敖珀?!”

“你还活着吗?怎么这么多锁链,敖珀——”

少年简直是浸在血里,嘴角眉梢尽是伤痕。

他的龙角光芒不再,后肩竟被生锈铁索贯穿笼罩,半跪在地上既不能站也不能坐。

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淌。

耳朵被撕裂开大半,脸庞有弯钩拉出的伤痕,血肉外翻形态可怖,让人没法细看。

狭长龙尾被断剑钉进地缝里,牵动一下都痛得他嘶声痉挛。

蒲小时先前还不惊不躁,此刻完全慌了神,跪在他的面前手足无措。

“敖珀……敖珀你醒醒啊,”她几近流泪,又不知道该怎么分辨这到底是不是幻象:“怎么会这样,他们把你囚禁在这里要做什么?!”

触感是真的,血腥味蹿进鼻子里直往肺里捣,呛得人想要作呕。

她不敢碰他的伤口,跪在旁边左右张望,想把锁链斩开断剑拔出,把他救出去治病。

就在此刻,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敖珀违旨降雨,当处极刑。”

“不,他没有,你骗人——”蒲小时怒道:“归先生,我虽然是普通人,也清楚他不可能这个时候违旨!”

“现在还没到蝗灾的时候,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你没有必要说谎!”

“我在说谎?”归先生端坐在碧莲花之中,从远处缓慢飘来:“小友,这便是第三关。”

“你想救他,救城,济世,此即为痴。”

“锦鲤铃原本就属于你,闯塔强拿也并不算逾越。”

“可有一点,我需要把话说清楚。”

老人抬头看向血污满身的少年,眼神悲悯。

“敖珀……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他刚烈,执着,认准了对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不顾代价。”

“救人如救火,浇熄一股容易,扑灭满山太难。”

“蝗灾一来,敖珀必然奋不顾身地去保琼城,命数难测。”

“你道心未开,执念于救他,最后必然会自陷妄厄之中,”老人看向蒲小时,声音浑浊而疲惫:“我把铃铛给你,亦是作恶。”

蒲小时努力忍着不要哭,哪怕现在知道这是幻象,敖珀不在这里,仍旧没法从痴念里走出去。

“你先把剑□□,把铁索给他解开,”她颤抖道:“他疼得一直在发抖,别折磨他了,求求你,别折磨他了……”

“这并不是我做的事情。”归无岐摇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

蒲小时用双手握紧那柄断剑,想把他的龙尾救出来,沾的满手都是龙血。

“敖珀,敖珀,”她心焦道:“你千万不要死……”

幻象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完全没办法再判断下去。

人类总是过于依赖记忆和五感,试图凭借它们去认知这世间的一切。

触感,听觉,视觉,嗅觉……

内心的无数情绪生生灭灭,扰得人不得安宁。

在她眼泪快要决堤的那一刻,窗外忽然传来清越龙鸣声。

蒲小时倏然一惊,一瞬间福至心灵,高声唤道:“幻华铃!”

游鱼般的铃铛自壁画中的浪『潮』里一跃而出,径直飞到她的袖中。

老人神『色』一惊,伸手就想要拦她。

女孩双手扒着八角窗飞身而出,抄起铃铛就跳了下去!

猎猎风声自耳侧呼啸而过,失重感让心脏快要从咽喉里挤出来。

她在坠落的下一秒被银蓝『色』游龙接住,龙尾一摆便乘云而去。

鳞片还泛着雨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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