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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修道本就是一件不认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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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肘子沉入水中, 再冒起几个泡泡。

傅时画驻足在岸边,看虞绒绒的背影,夕阳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有些散在地上, 有些沉入了水中。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眸变得极深, 唇边浮起了一抹不知从何而起的苦笑。

容叔接住了那个红烧肘子。

肘子似比之前两个都要更大一些,『色』泽更浓, 显然炖的时间似乎更长一点, 极有能是厨子偷『摸』炖来给自己吃的,毕竟这的肘子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看起来似有些过肥,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知道,这的肘子其实才最是美味。

他沉沉看了片刻肘子, 再一口咬下, 声音比之前更含糊了些:“是啊,为什么呢?你我,我谁?为什么不神奇的天道呢?天道本就不公, 否则我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水塘子里面一蹲八年?人啊,有的时候, 是要学会认命的。”

虞绒绒的指尖在不渡湖水里顿了很久。

她想说,如果认命, 她又何必千百次地用符意去割自己的道脉,何必拼命地去记住再下自己还记得的那些符, 何必在卫长老的招揽面前犹豫退缩,又何必要去登九死一生的云梯。

但这些话千百转,最终, 她只是笑了笑:“认命啊。”

容叔似乎一直在湖面下看着她,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身上有些古怪,湛兮封魔,你觉得渊兮封什么?”

虞绒绒思考片刻,实在想不出这个题的答案,试探道:“封神……?”

容叔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你在想什么?还能封什么?当然是封魔了。你体内有些魔族衣钵,这才是渊兮不肯出来的原因,如果你能开脉,那些衣钵真正成了你体内的一部,渊兮自然会离开。”

虞绒绒手指一顿。

她想到了那个将数棋子入了自己体内的糟老头子,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是魔,而容叔的说法想来差错。

顺序错了。

是渊兮先入她体内,她才遇见那个糟老头子的。

但她什么没说,又或者说,什么不敢说,只道:“那您要杀了我吗?”

容叔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您都看出我有魔族衣钵了,难道不应该将我灭杀当场吗?”虞绒绒轻声道。

“有又怎么?别说是我,就算是傅小子能一根手指就将你按死。你若法开脉,怎么能成魔?”容叔长笑一声:“你若开脉,便要登一遭云梯,到时候,云梯若是都让你活,我又为何要多管闲事?”

虞绒绒终于笑了起来:“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登云梯。”

她似是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了一个有些傻的题,慢慢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容叔的声音倏而一转:“这个世界上呢,不认命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虞绒绒下意识道:“有多少?”

湖中泡泡破开几个涟漪,容叔很是笑了笑,不答她:“其实,还有个人过我这个题。”

虞绒绒已经想到了前一个题的答案:“修道本就是一件不认命的事情,对吗?”

“不错。”容叔笑道:“我不是不能给你一些关于登云梯的指点,毕竟我曾经上去过。当然,这些指点你以在一些书里找到,比如三六年前,曾有一人过些字……明日我想吃红烧排骨。”

傅时画早已猜到了他句尾的神转折,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就准备开口痛骂这个馋鬼老头一顿。

听虞绒绒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道:“《上白先生浮世云》第三卷第八章?《且看风雨连山剑》第八卷开卷语?又或者是《青竹往事》第一百五卷的批注?”

容叔显然愣住了。

虞绒绒还在报书名,如此一连说了数本书后,她才顿了顿,神『色』诚恳地不渡湖的方一拜:“我当然不能看完天下所有书,如果有遗漏,还请前辈指。”

容叔:“……”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噎在了肚子里。

她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他连书名都没听说过!

怎么会有人读过这么多书啊救命!!

湖中泡泡翻滚了很久,其中有几个格外大,不知是不是被什么恼羞成怒的情绪撑大的。

虞绒绒有点茫然,看了看湖面,再看了看傅时画。

傅时画脸上明显『露』出了些忍俊不禁,才要开口,便听湖中容叔暴怒出声。

“我指个屁,快滚吧你们!”

傅时画不闹,只笑眯眯道:“嘞!”

两人一鸟重新踩在剑上,麻利地呼啸而去。

不渡湖重新陷入了黑暗,许久后,直到这里重新恢复了真正的寂静,破烂道服的小老头才慢悠悠地踱了过来,负手站在了湖边。

“你看过了,大阵确实动了。”耿班师轻声道:“当年她是如此这般,上了云梯,再遇见了你我。”

容叔沉默了很久,到底还是道:“你还是不能忘吗?”

“我为什么要忘?”耿班师笑了笑:“况且,真的有人能忘了她吗?不过是有些人不敢说自己还记得罢了。”

容叔长长叹了口气,不渡湖上似在他的这一呼吸之间,腾起了一层朦胧的白雾,月『色』杳然,连这一层白雾都法穿透。

“那便看看三日后,她究竟能不能上去。”

……

渊兮再次停下的时候,虞绒绒已经能很娴熟地在树上坐稳了,甚至不对这个降落点感到意外。

——虽然她不是很明白,此处明已经是她的院舍之内,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落在地上,还非要再走这么个程序。

明月高照,万物宁谧,风吹过山间草甸,有些簌簌的连绵低柔声,连狗都忍不住了个哈欠,显得很是困倦。

树不多高,虞绒绒被傅时画的道元轻巧托起,再稳稳落地。

傅时画的眉眼在这一切中显得格外柔和,他俯身看虞绒绒:“还有三天便要到登云梯的时候了,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一要说的话,大约是睡一觉。”自己院舍里的熟悉气味传来,虞绒绒终于放松了一些,不再掩饰自己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已经太久没有休息过了。”

从进入弃世域开始到现在,如此一路奔波,她早已透支得很是厉害,全靠着意志力强撑。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什么:“啊,对了,还要拿那三株珠帘草去刑罚堂交给叶师姐。”

“这个简单,我正要去刑罚堂交任务,我帮你拿过去。”傅时画道。

虞绒绒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扭捏推辞,她飞快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了三颗珠帘草与任务木牌,递给傅时画。

坐在树上的青衣少年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灵力充沛的珠帘草,依然没有动,似是准备目送她进了自己院舍小门后再走。

虞绒绒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了剑,大师兄要怎么去?”

傅时画点了点狗的脑袋:“这个家伙既然长了翅膀,又吃了那么多,自然还有些别的用处。”

狗新的一个哈欠刚刚到一半,整只鸟都僵硬住了,它实在没想到自己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对方还不忘压榨自己。

它不忿地盯着傅时画,显然有一肚子脏话憋在嘴边,不太想当着虞绒绒的面骂出来,但只要一离开这里,狗牌喷喷机就要开始工作了。

虞绒绒将信将疑地看了狗片刻,姑且算是相信了,她转身要走,才行一步,倏而又顿住,然后开口道:“刚才……湖中那位叫容叔的人说,还有一个人过他这的题,那个人,是你吗?”

傅时画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眼神微微一顿。

树下的圆脸少女转过头来,再着树上看去,颊侧的珠翠摇摆成一小片,树冠的阴影遮盖了她小半张脸:“大师兄……难道想改命吗?”

“为什么会觉得是我?”许久,傅时画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他的音『色』依然极悦耳,依然带着惯有的轻松笑意。

“能是……某种奇怪的直觉?”虞绒绒想了想,应道。

傅时画笑了一声,颔首道:“嗯,我在很小的时候确实过他这个题。”

虞绒绒有些奇他想改什么命,又有点奇傅时画是怎么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不渡湖中的人,当然,她想知道容叔究竟是谁。但所有这些题都有些太过私密。

所以话在她嘴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去,最后只变成了一句:“天道……曾对大师兄不公吗?”

“何为公平,又有何为不公呢?这个世间,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傅时画看了她片刻,再笑了一声:“这个题会牵染到我身上的因果,若你道脉不通,恐怕很难承受。当然,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的话……等你上了云梯,我再告诉你这个题的答案。”

虞绒绒还想说什么,傅时画已经屈指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再飘飘洒洒落在了她的掌心。

是一红一蓝两根漂亮的狗羽『毛』。

羽『毛』极轻,风吹过的时候,羽『毛』上的『毛』『毛』轻轻摇摆,挠得她的手心微痒。

“不早了,快去休息吧。羽『毛』收,登云梯的时候记得带上。”傅时画神『色』轻松地冲她挥了挥手:“云梯虽然难上,但只要你想上,就一能上去。”

虞绒绒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大师兄登过云梯?”

傅时画不说是,不说不是,只冲她笑了笑。

狗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目光落在那两根羽『毛』上,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再凝重嘱托道:“一要记得带上啊!千万千万不能忘啊!那是狗爱的『毛』『毛』,呜呜呜,我的『毛』『毛』!”

两根漂亮的手指敲了敲狗的脑袋,下一刻,小鹦鹉的身形倏而变大,五彩的羽『毛』平铺开来,在它展翅的刹那洒下一片如霞光般的艳丽,再带着傅时画冲天而起,几乎是顷刻间便直入云霄,没了踪迹。

虞绒绒目送一人一鸟的身形消失在视线里,眼中依然残留着那的夺目『色』彩,她在乾坤袋中翻找一阵,拿出了一个漂亮的木盒,很郑重地将狗的羽『毛』放了进去,这才搭在自己的房门上,准备开门进去。

但她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

……等一下,既然狗以驮着傅大师兄,为什么不能再加她一个,非要御剑呢?

她想坐在小鹦鹉软软的『毛』上呢!

难道是因为狗不太行,一次只能载一个人?

倒不像啊,刚才狗能变那么大呢,看起来再多三四个人没题呢!

她带着『乱』七八糟的一些思绪,反手关了房门,再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符,在半空轻轻一抛,于是她周身尘土疲惫便被一扫而光。

法捏清尘诀,只能将法诀刻成符箓,随取随用。

下一刻,换了一身绵软睡衣的圆脸少女一头栽在了床上,说不清到底是昏『迷』还是睡了过去。

……

月『色』被云遮住,再散开,狗一个起伏,落在了刑罚堂的院门口,一身红衣的叶红诗正在台阶上坐着,看到傅时画来,只微微挑了挑眉,显然早算准了日子,正在这里等他。

傅时画扔了弃世域的任务牌过去,再将虞绒绒的那一份摆在了石桌上,转身便要走。

叶红诗接了任务牌,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弃世域里还有灵草?”

“确实有,确实不是我摘的。”傅时画扫了她一眼,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叶红诗很是意外地“咦”了一声,下一刻已经坐在了桌边,拿起其中一株珠帘草,放在手中,以道元包裹,仔细看了看。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她轻轻挑了挑眉,知道傅时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抬手在任务牌上点了完成,顺口道:“欸,你这么急着走,是去哪里呀?”

傅时画懒得理她,转身便踏出了院门。

叶红诗其实一点不关心,但傅时画不说,她就偏想要知道。等确傅时画走远了,这才掏出了一面水镜,镜字一为八,竟是在她的道元『操』控下,如监控般倒映出了御素阁各个地方的景象。

然而每一面镜子里都没有傅时画的身影。

叶红诗很是疑『惑』了一番:“没去外阁,没去不渡湖,没院舍,那能去哪里呢?”

她才要收起水镜,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顿:“……卧槽,不是吧?傅时画你不至于吧?”

狗的宝蓝『色』飞羽划过夜空,在一尊锈黑『色』、数米高的上古神兽雕像脑壳上稍作休息,意中低头看了一眼,眼瞳微顿。

“哪个这么懂事的宝贝,居然还给我带了个温暖漂亮小围巾?嗯?像还是鲛缎了,真是舍得。”狗笑嘻嘻想道,再重新振翅而起,再落地时,已是天虞山脚下的云梯起点。

小鹦鹉重新变成了四之一手臂的大小,有些疲惫地落在了傅时画肩头,抬起一边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睡了,你加油。”

傅时画应道:“。”

他这说,没有动,而是倏而头看了某个方。

正在悄然窥伺此处的叶红诗悚然一惊,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讪笑一声,传音道:“你是傻子吗?就算你熟悉这里每一块石头上的雕纹与缺口,你不能告诉她啊。”

傅时画眼瞳沉沉,抬手着虚空的某个方屈指弹去一道剑意,一声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叶红诗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了一句什么,傅时画已经将传音都掐断了。

然后,他重新看面前的青石台阶,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在骂叶红诗:“关你屁事。”

再一步踏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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