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窗前明月,桌上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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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妈悄悄扯了扯倪爸的衣袖，倪爸反应过来，立即停止了后面要说的话。
他不由在心中懊恼着，真是老了！他不应该在小辰这孩子面前提小晴的，这不是让人徒增伤感吗?
恐怕这些年戚纪辰比他们两个更受煎熬，要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
戚纪辰看着面前的桂花酿，拿起酒杯起一饮而尽。
唇齿留香，鼻尖周围似乎都荡漾着只属于桂花的那股清甜的气息。
真好，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倪妈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戚纪辰，“小辰，我们知道，这几年来，是你一直在这张卡里打钱，可是这钱我和小晴爸爸万万不能收的。”
戚纪辰伸手拦住，眸色深沉，“伯父伯母，这钱你们收着，是这些年来瑾阳在公司应得的。伯父伯母，瑾阳不久后就会回国了。”戚纪辰顿了顿，继续说道，“也请你们相信我，瑾晴，她一定也会回来，一定会！”
像是在安慰倪爸倪妈，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倪爸倪妈身体皆是一震，手里的银行卡掉在了地上。
说瑾阳回国，他们很是欢喜，因为已经两年都没见过儿子了。但说是瑾晴回来……
兴许是他们听错了吧?又或许是纪辰这孩子太想念瑾晴说错了吧？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女儿的尸首，再也没有了呼吸……
自此变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戚纪辰起身，捡起地上的卡，郑重交在两人手里，拍了拍两人的手，似是在安抚。
周围瞬间变得寂静无常，三人一阵无语。
当倪妈刚想要问他什么时，只见戚纪辰微微颔首，迈步走到院中，站到那棵老桂花树下，抬头透着浓密的枝丫，看向黛黑色夜空中泛着银白色柔软的圆月。
关于瑾晴的事，暂且先不能具体告诉倪爸倪妈。
倪爸倪妈看到这一幕，自是没有阻拦，也没怪他失了礼数。他们理解，怕是小辰触景生情。他们的女儿生前有这么个优秀的少年真心对待、呵护、疼爱过她，也是无憾了。
月光轻洒满院，他俊美的面颊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
繁花落地仿佛成雪白的霜，戚纪辰轻捻起落在肩上的一小朵细碎的桂花，嘴角微微上扬。
犹记当年，那是冬季，温暖的冬日阳光透过枝丫落在树下的人儿身上，他在长椅上，而她坐在他的身旁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含笑，眸光闪烁，低声细语如潺潺溪水，“纪辰哥哥，未来我们的家门口要有一片竹林，还要有一片桂花林，每年我会在树下埋两坛子桂花酿，等到来年八月的时候，我们一起喝着桂花酿，我靠着你，就这样坐在树下赏月，闻桂花香，看风吹花落，听竹叶沙沙响，好不好?”
那个时候很美好，美好的如同一幅闪闪发光的画，没有什么比那刻更加梦幻，恍然如梦。
现在这些都实现了，他为她在E市郊外买了一个诺大的庄园，里面种了桂花林和竹林，什么都有了，只是缺了她，缺了向往之人。
忽然间，倪爸从屋子里出来，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晌，似压抑着嗓音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晚上开车回去不安全，你就放心在小晴房间睡上一晚。”
“谢谢伯父。”戚纪辰平静如湖水的蓝眸似有微风轻轻拂过，吹起阵阵涟漪。
他跟着倪爸回了屋，打开她房间的门。
明亮的灯光打照在民国式的房间内，屋内还是如曾经一般简洁温馨，干净朴素。
看来，这里日日都会打扫。
戚纪辰伸手，轻摸着书桌上倪瑾晴的照片，嘴角微微扬起，脑海里满满是与她相处的日子。
这个房间有她的气息……
有让他怀念的气息……
有让他无法忘怀的记忆……
有让他悲痛欲绝的一切有关她的事物……
倪爸看着他一副出神的模样，心底隐隐作痛，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叹气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犹如隆冬的太阳那般，温暖着他。
窗前的桂花月影印在玻璃上，他拿起书桌上曾经他送她的《诗经》。
随意翻阅着，啪的一声，从中竟掉出几张照片，从桌上拿起来……
是他的照片！
他骑单车的照片……
他在街道漫步的照片……
他跳舞的照片……
他弹钢琴的照片……
他趴在桌上小憩的照片……
他站在桂花树下惬意闻花香的照片……
戚纪辰的手不由微微颤抖着，每一张都是他，竟然全都是他！
时隔多年，那些照片上有浅浅的被风干的泪痕，背面多了一行行清秀的字迹，都仿佛注解般下了诗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如果简单而又优雅的古诗句，能将一个人那刻的心境纤毫毕现的表现出来，那么倪瑾晴一定经历了酸涩与痛苦的折磨。
而那时，他做出来这一辈子最违心的决定……
一股来自内心的伤痛如洪水淹没着他，眼角泛起一阵暖意，戚纪辰薄唇微抿，反复抚摸着照片。
这个傻瓜，到底什么时候偷拍的呢?竟然这么隐秘，隐秘的连他都没有发现。
戚纪辰身体微动，书架上的一个复古五棱盒子不料碰掉，撒出一地纸鹤与已经枯萎的桂花花瓣，散发着幽远的清香。
是夜，他躺在她的木床上，她独特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周围，仿佛她就在他身边。
梦，周遭开满了蓝色梦幻的花，他看见她，她就站在他旁边，她眼眸里总是柔柔的，满是情意，像是飘然于天地之际的蒲公英。
他抱着那本书与盒子，在东方露出鱼肚白之际，悄无声息的在老街胡同口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一封信……
他一定带着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