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火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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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祝福尖叫着、蹬开大胖要扑过来,这时胖婶老公摇摇晃晃也过来了,俩只丧尸一起扑在祝外公身上撕咬着。祝福心都碎了,她听不见自己在疯狂吼叫。她依旧被大胖抓住,而大胖的面孔也开始变化,一块块瘀斑早已在衣服在悄然浮现,他已经不会说话,只张嘴发出“呼哧呼哧”声音。
祝福双手握着菜刀,就这么坐在地上疯狂的对着抓着自己的怪物砍去,“捣其颅,方绝”,手记里的话模糊浮现。她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只感觉到自己的脚能活动了,她哭着爬向外公。
她最后的记忆是那丑恶浮肿的脸带着恶臭扑向自己,是外公拦在自己面前,外公几乎是拖着只剩半截的身体把自己推进李爷爷家的小仓库,“阿福,活——”最后的话语消失在啃噬中。
祝福斜斜的依靠着门昏迷着,兴许是好事,她听不见外面那撕咬声,低沉的咕噜咕噜声;而兴许是感知到屋子里还有新鲜血肉,丧尸始终徘徊不去,直到被张凯乐解决。当她冲出小屋子看见一地尸骸顿时发了狂。
——
哭够了,就要继续面对现状,就像大雨如果不肯停就要想办法造船。
祝福拿出一床棉被盖在外公的残骸上,又拎出两大桶油,张凯乐帮她浇透,叫她先到外面去他来帮她点火;祝福不肯,跪在地上死死抓着棉被不松手,张凯乐只好由她。火舌腾起时祝福麻木的看着,张凯乐硬是把她拖出屋子。
祝福不停回望,从窗户里看见火光金黄一片,她咬着拳头失声痛哭。张凯乐抓紧她:“我们走吧,你没事祝爷爷在天之灵也安息了。”
俩个人都没伞,眼睛模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这条麻石巷子是他们出生、成长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少年,而今他们看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这不是他们所知道的碧水街。
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张凯乐只死死抓着祝福不松开,另一只手紧抓着那根钢管。钢管拖在麻石板上的刺耳声音被雨声所遮盖,钢管上黑色的不明物体被雨水冲刷干净,于这昏暗中发出冷冽的白光来。
祝福完全是被他拖着走,思维一片空白,突然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全身分崩离析一样没有一点力气站起来,也听不清张凯乐叫自己的声音。这一刻她甚至很想就这样躺在碧水街的麻石路面上,是不是妈妈当年就是这样躺着、身下开着一朵血红的花?
张凯乐甩甩头,回身蹲她边上,俩个人都精疲力竭,一举一动很慢很慢。张凯乐“当啷”一声放下钢管,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着什么,他每动一下都觉得肌肉酸痛得要死了,终于他从兜里摸出了昨晚在加油站便利店里买的棒棒糖,递给祝福。
糖已经完全浸湿变形了,祝福连着糖纸塞进嘴里,咸味混和着甜味。张凯乐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把黏在脸颊上的头发给她拢到耳边,露出那张白净的脸;他捡起钢管、用力把她拉起,两人继续前行。
暴雨中少女被少年拉着走着,一边哭一边咬着嘴里草莓味的棒棒糖,身后火光已经冲出,隐隐有煤气罐爆炸声,就像地狱的大门已经打开。
望江公寓作为C市的高档楼盘和碧水街即便是近在咫尺、电路却是不一条线的,所以这边水电正常。话说回来即便停水停电它也自己的发电机,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电梯里没遇见其他住户,祝福很自然的靠着张凯乐,把头埋在他胸口,偶尔的一声抽噎,张凯乐一只手揽住她,俩个人都湿漉漉的,脚下一滩积水。
进门后张凯乐把钥匙丢在鞋柜上,随手按亮客厅的灯,这是他每天回家习惯性的动作,然而此时这最平常不过的灯光亮起却让俩人都情不自禁呆了一呆。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张凯乐家里无非是家具华丽讲究一些,玄关处按张大富请的某位风水大师指示摆了一个大型水族箱,然后是每个家的客厅都有的沙发、茶几,电视机这些最平常不过的陈设。
然而祝福也好,张凯乐也好,都觉得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副景象了,由一个个鸡毛蒜皮、油盐酱醋小事组合起来的普通的家的景象。这是文明的细节,多么美丽,多么便利,然而多么脆弱,摧毁起来是多么迅速。
热水从花洒里喷出,祝福坐在漂亮的拼花地砖上捂着脸无声哭着,悲痛,愧疚,后悔、恐惧,惊讶,感动,都化成眼泪。
她出来时张凯乐也用另一个浴室洗完了澡、穿着一套三叶草运动服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她挤出一丝笑:“祝福你饿吗,有方便面。”
她摇摇头,在他边上坐下来,俩人默默无语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很多事情需要消化,直到肉体的疲劳真实袭来才打破了精神上快要窒息的状态。当祝福第N次身子倾斜、复而又一惊把自己惊醒,张凯乐才出声劝她:“你去睡一下吧。”
张凯乐家是一百六十个平米错层,五室两厅,房间倒是足够,主卧祝福自然不会睡,张凯乐也不会让睡她阿姨的房间,次卧是再稳妥不过的选择,但祝福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和你睡。”
她的脸不是发红,而是发白。张凯乐先是被这话愣住,他想问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还问没出口突然间他理解到了祝福真正的意思:她害怕。
男孩子的房间都有些乱,电脑,模型,球衣,体育和电竞杂志床上一本地下一本的,书桌上还有一罐没喝完的可乐。书柜下有一只足球,床尾一个灰色的懒人沙发上趴着一只超大的罗小黑玩偶,这是他生日时班上的女孩子集体——祝福除外——送的,张凯乐在班上人气很高;简洁风格的宜家的床,铁灰色没有任何花纹的床品相当直男,窗帘也是纯色的,房间的一切展示着主人是个简单又快乐的人。
望江公寓都是双层玻璃,再拉上窗帘雨声几不可闻,俩人在黑暗里抱得紧紧的,如同在一叶孤舟上。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味道,俩人也只是紧紧抱着,没有一个其他的动作也没有一句其他的话,俩人都在不可抑止的发抖。
不仅仅祝福害怕,张凯乐其实也害怕。他们俩是同年的,今年都是十七岁,就算祝福是单亲家庭长大、就算张凯乐老爹有些资产但放眼芸芸众生,他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男少女。
他们都遇见了活死人,他们都亲手杀了人。
他们俩都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地狱,而且都明白这还仅仅是开始。
他们都很怕,对于自己所遇见、所做为、对于未来。
他们都知道眼前比如灯光,比如这柔软舒适的床品,代表了多么珍贵的往日。正常的,平和的,文明的,便利的往日,即将消失的往日。
何去又何从,他们都不知道。
现在这彼此,有着温度的柔软人类身躯,是唯一可信任。
现在这彼此,是仅存的安慰和鼓励。
是这黑暗的、暴雨不歇的世界里唯一的勇气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