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从此与君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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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已经卯时了,是该上早朝了。”
“皇上——?”
“皇上!!”
“相国大人,大事不好!皇上!皇上他没了!”
“没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今日说没就没了?”
“奴才不知!这奴才今早发觉皇上一直都未曾起床,以为他身子微恙便尝试敲门想要询问一番,门内却迟迟没有回应,奴才以为皇上出事了,急火攻心之下立即拍门而入,只见床上已经空无一人,这才发觉皇上竟然没了!”
沈听澜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驾崩......
“昨夜他可是又给你们谁人交代要去哪里么?”
“回大人,奴婢一概不知,昨夜明明很是平静,什么动静都不曾有,皇上房间也都是极为安静的。”
“一点点异常都不曾有,与平日简直无异。”
“大人,送入哪里?”
“先送入苦泉边。”
淋成这样,不若先沐浴一番洗净了再放床上。
陈湘熙想着便坐在了岸边,一点点为池中人搓洗。
她略有些惊愕竟然
以前每每在床上与他欢愉完,累的不行便直接倒头便睡,把一切沐浴之事都交于他完成,也从未多想过任何事情。
不想今日亲手去尝试为他沐浴,竟是这样繁琐......
每一处都要顾及到.......
她突然想起来一个古老的习俗。
若是男女双方进入洞房以后,不妨尝试用洗鸳鸯浴的形式来增进双方感情。
一时间,陈湘熙竟然红了脸。
这等事情她从未尝试过,也曾未考虑过,今天这突然要面对,竟然......
小腹线条仍旧平滑,块状肌肉好似雕刻出来,一块一块都光滑结实。
印象之中那个惊鸿一瞥的痣依旧在。
她抬手,指尖轻划,
以前每次摸这里的时候都会被他给握住手阻止。
她噘嘴嫌他小气,他只是笑若是她再摸今夜在就真不能睡了。
........
先是肌肤再是头发,一点一点事无巨细,陈湘熙突然想起来若是现在她真的想动手,便一刀刺穿他的胸膛,亦或者是割下他的头颅。
她手臂猛地一僵,又想起以前自己依靠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呼呼大睡,完全不顾会有什么后果,将自己的身子放心大胆的交给他。
连防御一下都不曾的。
她垂眸,轻咬贝齿。
民间有传闻,夫妻二人位有同床共枕才能完全信任彼此。
因为睡着以后,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
若是这个时候对方向伺机动手,易如反掌。
她恍然。
原来竟是这般意思......
片刻后。
“灵气侵入他的体内导致他气息不稳,以至于伤了心肺,只是这体内脉象紊乱,呕了血,只怕是因为伤心动肺了?”
“用苦泉逼出他体内之灵气,而后再用药物敷在体表,便可痊愈。”
“葬——松手.......”
床上人却死活都不松手,无论她如何拉扯都不松开。
终于,陈湘熙长叹一口气,任由她
好困.......
一路赶来,连飞了两夜。
本是繁漪念着她身子虚弱,想要停下来歇息一番,但却被她制止。
不知怎地,一路上她完全不愿意停,也不知与谁赌气,净往前冲。
亦或者是担心自己一定停下来或许就舍不得走了,亦或者是担心自己一旦停下来或许他就会跟上来。
总而言之半分休息都不曾有,故而她赶回来后一直都很是疲倦,恨不得躺下睡个几天几夜。
这还未来及休息又赶上他的事情,现在完全忙完了,终于没有了任何压力,自然也不怎么浑身紧绷了。
放松下来,就是有些困倦。
她先生除另一只没有被他握着的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饰。
冰凉的金凤簪翠在她头上轻轻晃动,摸起来冰凉无比。
这簪子要说起来还是他送给她唯一一件礼物。
要说起来,应是还有大娘送给她的意见簪子。
这是当年她被他拉着去见他的大娘,坞暝国的太后,也是唯一一个从他年幼时唯一一个愿意伸手搂抱他的人。
那大娘见到她就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她身边,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番,一会夸她模样标致生的婀娜,一会夸她聪明灵动实在是手巧,抬手摸着她的头发嫌弃她发饰简朴,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替她查到了发髻上,一遍遍摸着她的手背,眼里满都是欢喜。
自小也没有什么很慈爱的长辈,故而陈湘熙对她也颇有好感,也喜欢这簪子的款式,自然就随身佩戴。
尤其是每每去坞暝国的时候,定是要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戴在头上,为了让老人家欢喜一番。
也就到后来,她才知道,坞暝国有规矩,接受了太后的簪子,定就是下一任六宫之主,就算是皇上反对也不可忤逆。
她这才知道这簪子的重要性,珍藏起来不敢再戴。
一个是他对她的承诺,另一个是她对她的承诺。
陈湘熙将两枚簪子握在手中,垂眸,轻咬贝齿,眸中泛过一丝雾气。
终于,她狠下心来,将这两根簪子放回那个檀木盒中,又将盒子放在了他的手边。
他走的时候,让他带走了罢。
女子若是悔婚,将男方赠予的礼物如数交还,便可清白出身,这是坞暝国的规矩。
将这两根簪子还给他,他是知道什么意思的。
看着自己的床,陈湘熙暗自思忖片刻应是两人能一同躺得下,便脱了衣物躺在了他身边。
这床榻很软,他躺下去便立即出现了一个凹陷,她立即挣扎着从这凹陷处爬出来睡到边上,可又因为床榻是上好的绸缎实在是光滑,她刚躺到边上又滑了下来。
而后她又起身爬到了床边,却又滑了下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久,终于,身边人似乎是因为她的动静儿略有些惊醒,抬起手臂搭在她的腰上。
陈湘熙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敢动一下,僵着脖颈背对着他,绷紧呼吸一下都不敢动弹,浑身冷汗津津。
“........”
终于,不知等了多久,背后人再也没有了动静,她这才僵着身子一点点从床上翻过来,看向他,暗自松了口气,浑身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还好没醒,还好没醒.......
还好没醒.......
她暗自松了口气,合上了眼。
罢了,就先这样睡吧.......
风侍葬是被压醒的。
当他感觉到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在压着他,让他感到了十分的沉闷的时候。
他顿时清醒过来,睁眼,只见小姑娘一条手臂摆放在他胸口,另一条手臂勾着他的头,把脸埋在他怀中,睡得深沉。
大概是因为时间过得实在是长久,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她压的生疼发麻,却又看着她熟睡的侧脸丝毫不敢随便动弹,看着她的睡颜,眸中不禁温软了几分。
“你回去吧,你的人来接你了。”
“呕——”
竟是孕吐!
最开始那几天丝毫没有任何动静,不过是吃了比较多而已,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
这孩子,早不闹腾玩不闹腾,非要偏偏赶在这个时候闹腾!
真真是让人遭罪!
“让我摸摸。”
“摸不到的,现在还太小,根本看不到。”
“你跟我回去吧,这孩子不能没有爹,生下来,我养。”
“可若是,他根本不认的你这爹呢?”
“他被生下来后,会有领着他玩的干爹干娘,不会认得你,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是他爹,他依旧能过得很好。”
“陈湘熙——”
“这孩子,是朕的,是龙子,是龙胎,坞暝国有国法,敢私自包庇龙胎,你应是不想让朕因为这孩子再出兵大动干戈抢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皇帝的身份威胁她!
威胁她生下来这个孩子!
“乖,我回去,你乖乖地把这孩子生下来,而后交予我。往后余生,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
“乖哦,听话,这是我最后的耐心。”
等等!
簪子!
他知道这簪子是给他的!
却没有拿走!
起身正欲冲出去将簪子还给他,陈湘熙这才惊觉自己身上不着寸缕,又立即坐回了被褥之中。
刚刚他已经穿好了,一直卧在她身边的.......
“恭迎国君回国。”
“恭送国君回国。”
抱拳礼,应是左掌右拳,繁漪却是左拳右掌。
站在他背后的所有灵兽,都是左拳右掌的姿态。
风侍葬血眸暗潮汹涌。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他抬眸,看向那个紧闭的大门。
平静如初。
他抿嘴,不答,只是看着那大门。
他在等,等那个门。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又开始落雨。
他刚刚痊愈的身子,又开始颤抖,咸腥的味道见见从嗓子眼里隐隐冒出,他脸色苍白,却不甘心,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大门,仍旧不愿离开半步。
终于,被后的苍离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跪拜在他身后,低声道:
“皇上,再不走,只怕是要出事了。”
那扇门,却依旧没有打开。
风侍葬转身,坐上了马车。
“摆驾,玄禁城。”
目送着那一行人彻底离去,繁漪这才转身,走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正欲推门,却感觉到了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挡着了。
他心里猛地划过一道,轻轻拍门。
“姐姐你——姐姐没事吧.......”
只听门内人道:
“繁漪,我记得你珍藏的有陈年老酒,我想喝.......”
声音果然夹杂着哭腔。
他急了,将门逆着破开,只见门背后的人已经肿了双眼。
繁漪看着心疼极了,赶忙扑上前去将她拦在怀中。
“姐姐,你哭了?”
陈湘熙把脸埋在他怀中,抽泣。
“繁漪,繁漪我真的好难过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姐姐你莫要哭,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我们一起担着。你这样哭伤身子的......”
“繁漪,你知道吗?我们最开始的那几年,具体哪一年我忘记了,我身子一直不好,他拉着我去西阙那个盛行妖术佛教的地方寻药算卦........”
“当时,我们算了一卦,有关我们之间姻缘的,那个卦象特别不好,是下签,说明我们之间半点可能都没有。当时那个高僧对我们讲,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命在那里摆着,我们只是凡夫俗子,哪有什么逆天改命的可能啊.......”
“当时我一点都不信这些东西,他也不信,我嘲笑那高僧眼瞎,我嫁给他,三年之内必能为他剩下皇子公主,让他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那高僧只是笑笑,说他眼盲但心不盲,他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命定浅薄是不可能的,若是有可能我自己选择留在国内不跟着他我们二人都会好过,这才是命让中注定的生活。”
“若是我执意他,那么最后的结果便是我们双双灭亡,我死相凄惨而他孤独终老,身边不会有一人陪伴。”
“我听着就害怕,骂了几句脏话拉着他走了,次日我越想越气,偷偷去找那高僧想要将他痛殴一番来给他一点教训,不承想,那高僧竟然在前一夜圆寂,说是因为道破天机被老天爷收了回去,死后炼化时竟然还有无数舍利子落下。”
“当时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又不甘心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他们都说,我一个小小女子怎敢与天斗与地斗,明明雍耀国建国上千年已经国力式微,国运下降,注定了不肯能完成统一大业,为何我却那样拼命。最开始仅仅是因为天下苍生,我想给这天下苍生一个家,一个安稳地家,一个平稳的家。”
“后来又多了一条,就是我要逆天改命,改了这命术,我偏要勉强,留在他身边,陪着他。”
“所以我那样的努力,我想证明命,是人为的,可以改,可以修,从不是老天爷注定的。”
“那么多次死而复生,不过都是有着能站在他身边办他左右的信念.......”
“我只是恨啊,我真的好恨啊........”
“为什么我们明明都那么努力了,我们都在拼命努力,我们都到这一步了,却还是只有这样的结果........”
如果早知道现在的结果,当年的相遇为什么要那样惊艳?
早知道万般命数皆不由人,为何当年还要那样舍生取义地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