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看在葬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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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恐怕也是一个极为难以回答的问题。
只见陈湘熙思忖着，并未直接回答。
沈听澜一时之心有些心慌意乱——他真是担心若是到那一步，她反戈一击弃暗投明也不补不可能。
雍耀国那场绝世之战历历在目，纵使风侍葬不让再提并且相信她定有隐情，但是他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到时候是否真的会从一而终。
况且她已经连着两次都在背叛皇上，次次背叛都是极为致命的，他真是不敢保证这一次，是否是她的第三次背叛。
正想着，沈听澜只觉得冷风吹过，背脊上已经是冷汗津津。
终于，听闻眼前人缓声道：
“我会亲自拿刀潜入陆渊那厮的账内，杀了他，再自杀，死在他旁边，陪着他。”
话音刚落，“噗通——”一声，沈听澜听到了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眼前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回答，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怔怔了半天。
怎么会这样？
只见眼前人依旧坐着，一双眸子水光盈盈，却不带有任何笑意。
看样子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味。
他愣愣地注视着眼前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这样的答案，怎么——不对！
转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他们的过往，心里哀叹自己竟然如此愚蠢竟然会觉得她的答案残忍。
难道她的答案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就是这个答案，才能符合她的身份与作风！
只听眼前人继续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肯死在龙座上，也不做阶下囚。”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这才是我陈湘熙的男人所应有的样子。”
而后，又听闻她顿了顿，轻笑道：
“我自然可以去救他，但是呢？然后呢？”
“全天下人都只会嘲笑他落魄的模样，忘了他是九五之尊之帝，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号令天下的祖龙。”
“他们都会忘了他曾经为了抵制邪教魔教不顾上万人的反对，毅然屠杀了所有炼丹道士甚至砸碎了祖辈所留下来的神像，只是为了不让百姓受到魔教的蛊惑，他们都会忘了他励精图治改革创新，违背祖宗之法甚至背负骂名只是为了能进行联盟，他们会忘了他开创了盛世之治。”
“他们只会记得，他，堂堂九五之尊之龙体，在一场战役之中失败了，被俘，被敌人押解到城门之下，被当作一枚棋子谈判，受尽了耻辱。”
“甚至史书还会记载，他最终被一个女人救走，后人会为此嘲讽他只是一个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一只只能凭借女人才能活下去的臭虫。”
陈湘熙说着冷声道：
“我绝不会让他遭受如此屈辱。我会让他带着属于皇室的尊严与光荣而亡。”
她的目光停留在沈听澜的身上。
“不过，我想，定不会出现这样一种局面。他一定能够化解的。”
她单手撑着头，眸中含笑。
“我的男人，向来是野兽之中最凶猛的那个，一旦出手定是能号令全天下，让天下人都臣服的皇帝，哪会有输这一说？”
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好似暖阳之下沉湎于花香的蝶翅。
脸上的暖与满足，如同秋后趴在花丛中沉醉于暖阳的小狐狸。
双眼微闭，一副子心满意足的模样。
那个笑意，很温柔，完全是一种温柔乡的感觉。
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温柔，沈听澜注视着她良久——这种笑容，实在是罕见。
她的性格从不是女子式的温柔，向来刚烈强硬，眸中不是睥睨的骄傲便是冰冷的杀意，故而脸上也很少会有这样温柔的笑意。
但是她现在却笑得这样的温柔。
沈听澜心里有些触动。
果然呢，一旦提及他，她嘴角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容。
沈听澜见状正欲接话，陈湘熙看着某处空虚，突然道：“他不会输的，他一定会输的。”
声音笃定，眸子里满都是决绝与肯定。
而后便是良久的顿默。
似乎刚才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有光洒落在她身上，温温柔柔，暖和暖和，一副子岁月静好的模样。
此时的她，完全就是一副闺中女子的模样。
提及到自己在外出征的夫君，脸上满都是甜蜜与骄傲，小心思显露。
沈听澜看着，不知怎地，心里竟也无端的有些触动。
他是魔兽的化身，并不懂得人的感情，但是却知道自己心里这幅情绪到底是什么——那是他曾经在荒漠之中的冬天，眼前一片白茫茫，萧索无望，心里也跟着冰冷起来，却在一块石头缝隙中偶然瞥到了一朵小小的花。
那花不大，却很坚韧。
小小的身子被吹得东倒西歪，却硬撑着不被刮断。
他站在石头前，注视了良久。
或许是感动，或许是触动，或许是其他，他说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而后，只见她扭头打量了他一番，突然开口。
“不过沈听澜，我看你是问这话题为幌，想要试探我是否会背叛他吧？”
这话题转移的不可谓不迅速，以至于沈听澜完全灭有准备好来接，张口就是，“啊——”
只见眼前人依旧是笑意盈盈，眸中却没了刚才甜蜜的笑意。
“上一个敢于这样试探我内心的人，估计早已跨过了孟婆桥有了孩子，至于你嘛.......”
越说，声音越冷，连同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冰冷起来。
他抬眸，对上她的眸子，愣住了。
一瞬间，脸色肃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副冰冷的阎王模样。
“念在葬的面子上，留你一命！沈听澜你给我记住，没有下一次！”
这样子，简直与风侍葬并无二般。
一瞬间，沈听澜突然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会纠缠在了一起——简直是太像了。
真是，太像了。
不愧是朝中重臣，风侍葬身边最得宠的臣子，早已习惯了这些场面，沈听澜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眸中又重新恢复了一片清明，拱手立即道：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卑职——”
却被她打断。
“明明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样去做才能讨得我欢心，你这又是何苦？”
声音满都是惋惜。
抬眸对上她的眸子，只见她眸中略带一丝可惜，沈听澜知道她刚刚动了杀心。
自然是忙不迭地拱手。
“多谢娘娘手下留情！多谢娘娘饶命之恩！”
陈湘熙冷哼一声。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的主子。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留你一命，别以为自己拿着国印我就怕你。”
“想要背叛，不至于拖到现在。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会牵扯到百姓的利益，我分得清楚。”
沈听澜忙不迭地点头。
皇上......
现在卑职已然清楚了您身边的二位将士都是安国公的亲信，伴在您身侧如同虎狼在侧。
他想着闭眼，长叹口气。
可是这朝堂内的势力依旧是风云诡谲，安国公背后究竟目的为何，同党为何依旧没有露出脚码，故而卑职不敢轻举妄动，随手动了他们导致对方有所觉察，而后改变朝堂内势力布局，使得朝堂之内关系更为错乱。
不过好在，安国公现在绝不愿意将关系闹僵，想必这一关，也仅仅是个威胁罢了。
与此同时。
陈湘熙走到牢房门口后，对这背后跟着的几个人吩咐道：
“好了，你们都守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尤为注意暗中是否有观察的人。”
那些人听闻都顺从地点点头，而后身影分别消失在了门口。
陈湘熙看着他们所有人都暗中潜伏好了，将牢房门口完全把手，这才转身走进了牢房。
凭着记忆左拐右拐，终于拐到了梨落的那一间。
陈湘熙站在牢房外，垂眸打量着牢房内的人。
卷缩在草卷上，搂着双臂。
脚边则是破败的棉被——那是犯人专用的棉被。
应该是睡着了。
身上的伤都结痂，当时就没有怎么动刑，自然也没有什么很深的伤口留下。
念及此，陈湘熙揉眉，只觉得头略有些痛——死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都不知道盖好，这夜里要是受了凉，该如何是好？
掏出钥匙，打开门，轻轻地走进去，将棉被盖在她身上，陈湘熙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着随身带过来的书卷，读了起来。
终于，草垛上的人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看到身边有人影，梨落立即清醒过来，看着她。
陈湘熙听闻身边的响动扫了一眼，而后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梨落，许久不见。”
梨落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人讶异道：
“姐，姐姐？”
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仍旧是有些不相信，声音里仍旧有些惊讶。
“姐姐你来了？”
说着，红了眼眶。
陈湘熙不答，抬手摸上她的头。
梨落顿时落了泪，巴巴地看着眼前人，颤抖着声音。
“只有姐姐才会这样温柔地对我.......你一定是姐姐对不对.......“
而后，她猛地一推眼前人，示意她赶快走。
“姐姐你快走啊，你不要管我，你快走.......”
“姐姐你快走，我听狱卒说那家伙这段时间出去了，你快走啊，不趁着这个时候走，你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姐姐........”
“梨落，几日前我就可以将你从这里捞出来送回去，可我偏偏没有，而是有意把你关在这里让你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可有想过自己究竟是错在哪里了？”
“错？”
梨落愣了愣，难以置信地反问。
“我做错.......什么了？”
陈湘熙问道：
“你还不知道，你妄想谋害太子这一事究竟错在了哪里？”
“梨落不知，还请姐姐明示。”
“是啊姐姐，你说得对，你说，如果是我刺杀太子成功了，那么这世道就乱了，可是你是否有想过，这坞暝国凭什么不发生动乱？”
“他们踏碎我国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逼着我国百姓为奴，本来富饶的国度，被一把火烧成了荒原，本来是万姓交易的市集，一下子变成了空无一人的鬼市，处处都是断壁残垣，处处都是流淌着血液的尸体，你知道当时我看到这场景，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您知道吗？”
“姐姐，你在雪原这三年闭关修炼，你根本不知这世道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姐姐我知道你向来心慈，对待这世间一视同仁，认为这全天下的百姓都是应当被守护的对象，可我不是。当我看到了雍耀国的妇女被逼为娼，孩童流离失所被迫成为童仆童养媳，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生活，我看到了雍耀国的战士一个个死在战场之上，亦或是被活埋，我做不到啊！”
“我真真做不到将他们一视同仁，都视为自己的百姓，我做不到.......”
“你说太子死了，坞暝国就乱掉了，百姓又会处在一个水深火热之中，我知道啊，可是如果不做，凭什么他们是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依旧能够过上很好的日子呢？为什么我不能让他们尝尝当年我们所收到的痛苦呢？”
“我做不到原谅他们啊，我做不到的啊.......”
坞暝国玄机十三营向来军纪严明，一旦攻破某座城池首先要保护的就是孩童妇孺。
全营上下任何战士都不得以任何借口骚扰百姓，尤为是妇女孩童，更是被重点保护的对象。
一旦查出，立即斩首示众。
但这也无法改变他们攻略者的身份，他们是
陈湘熙一时语塞，注视着眼前流泪的人，默然。
她记得，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知道了自己的母妃是因为自己而死，一直追问扯着父皇的袖子问她母妃为何不要自己。
父皇只是伸手摸着她的头，注视着她，默默地，而后叹气，不答。
那个时候她年幼，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叫家国仇恨，只是含着泪水发誓有朝一日自己成为了公主，成为了举国那个最为尊贵的人，一定要让全天下的每一个孩子都不要再由于自己同样的悲痛与痛苦，要让全天下所带有的孩童都能过上一个有娘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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