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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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旎素白的指甲点上墨羽的咽喉，而后慢慢移到眉心：“血债，只有血债来偿。而我们这些索债的，不配说那些公平道义。”
云旎指尖稍稍用力，墨羽眉心便沁出血珠：“强者的虚伪和弱者的伪善都让我厌恶。”
墨羽未躲，道：“酒是温的。”
云旎疑惑的歪歪头，不知道为何她会提到这个。
墨羽道：“这船上还有云家的旧部吧。”
云旎没说话，却也没否认。
“他们追随你，他们信任你。他们和你留着相同的血，且永不背叛。”墨羽反问：“他们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墨羽嗓音是难得的沉：“趁你还未到众叛亲离的境界，收手吧。”
云旎眯眼，手指似乎更用力了一些，却是慢慢收了下来：“他们知道，他们和我是一心的。”
墨羽反问：“大部分都知道吗？”
“云家曾经是这片大陆的一员，他们可能会有一个周家的爱人，会有一个谢家的挚友。感情无法被自由的掌控，它是变数。”墨羽抬手，攥住云旎的手：“所以我看到的结局不仅仅是这片大陆，还有你。”
“你的下场是众叛亲离，而这次，不会有人会用招魂术给你一个新的躯体了。”
云旎猛然挣开，用力太猛，以至于她往后一跌，薄衣便散了大半。墨羽看到她身上几道蜿蜒的疤痕，狰狞的触目尽心。
云旎终于舍得理了理衣服，冷然道：“你闭嘴。”
“总之这个赌我已经下了。如果你想活着，就在这陪我好好呆着。如果不想……”云旎抬眸看墨羽：“刚才酒里的毒足够你死在我前面了。”
墨羽垂眸看了看酒杯，失笑：“酒里没毒。”
云旎遇到墨羽虽说是有计划而为之，但是她确实不屑于在酒中下毒。这种卑劣的手段，于云家嫡长女的身份不符。
被拆穿的云旎撇过头：“那又怎么样？你在灵舟上，命就在我手里。”
墨羽笑笑，眼角看见什么东西飘了上来。
是只许愿灯。
这个世界里也有过年的习俗，是一年之中修为隆重的节日，意味除旧迎新，年年岁岁有今朝。
往年过年都有云家的来跳一场盛大的祝舞，一舞足有一天，从旧年最后一天的辰时起，跳到晚上新旧年交替的子时。民众也会在今日放灯，来向神明祈愿。
一盏接着一盏，不一会，天边便被这一盏盏灯映的如昼。
墨羽随手拦下一只，上面是位姑娘的字迹，写的是愿心上人一生平安顺遂。
墨羽撑头，看着许愿灯从自己身侧慢慢腾起。
太阳出来了，今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云舟不知道哪里忽然传来一声脆音。墨羽闻声抬眸，只见高一层之上，云旎一身红衣，腰间挂着一张狐面，慢慢的随着不知哪里的乐声软了腰。
衣袂翻飞，素白的肌肤和黑发强势的夺人视线，偏生朝阳又给她渡上了一层金色，宛若上天都在宠着这一抹红。
是祝舞。
墨羽不知为何，眼角落了一滴泪。
如果云旎的故事写出来，那定然是一个很落俗套的悲剧。落魄凤凰雏，拼了命的生存下来，到最后爱恨情仇都是被别人种在身上的。
云卿幻境里的白霖意气风发，那是一位傲视天下的女子眼中的白家少主，那样一位年轻人，满身的生命力，又沉稳成熟，谁不喜欢呢。
绝代风华的女子，玩弄股掌里的是天下风云，有谋略又有手段。天下谁能不倾慕与她？
所以白霖回去闭口不谈找云家复仇一事，甘心被白肆九夺权。偌大一个江湖，纵然他左右不了自己家的恩仇，也不愿亲手和她刀剑相向。
但是他死了。
死在了傀儡术中。
云旎十岁时，白霖曾经一身血气的踏进她的生日宴，去做什么？
五年后的人闭口不谈，只有偶尔几个人开口只有两个。
下书。
下的是战书。
后世人都不说，是因为怨白霖，怨他战书下的风风火火，让云家警惕许多，给当时密谋筹划“坠云之战”的人带来了许多麻烦。
云旎也怨他，但云旎更后悔杀了他。不然她不会承认了罗钦给她种的爱恨，还去冒着险杀罗钦。
若是云旎平安顺遂的长大，会是一个行事风火，恩仇分明的女子。
墨羽抬眸，看台上水袖一甩，玲珑心染血，一心泡在了复仇里。
墨羽慢慢的又梳理了一遍线索，觉得这个祝舞确实很符合一个故事的盛大落幕。
黑暗深渊……
墨羽不动声色的想着关于黑暗深渊的事。
不管如何，黑暗深渊里的凶兽都不能放出来。那么……云旎所说的最后一层屏障是什么？
她曾说凤凰是一道屏障，可是五方神兽眼下都已经死了。墨羽总不可能再变出来五个去黑暗深渊里，那毕竟不是人能干的事。
日头更盛，金光像是要凝出琥珀一般大块的砸下。这里远离尘嚣，听不到底下的人现在如何了，也看不到云旎所谓火烧云的景象。
但墨羽知道，刑架之前无知的人们会朝着中心指指点点，也可能会扔两片菜叶烂水果或者是臭鸡蛋什么的。
有可能会有不谙世事的稚子本着本能的善意，会想着救人，但是尚且年幼的孩子受制于父母，他们的父母会把他们拉开，然后讲一些云家做的恶事。
普通人的悲欢太好猜了，这是已经定好了的结局。墨羽侧身，看着那正旋转落身的少女，慢慢的从每一个细节里找她口中的最后一层屏障。
云旎说墨羽和她是同类人，是说错了的。墨羽确实经历过滥杀和嗜血的岁月，但是却有一个顾栎强势的拉她出来。
而云旎，罗钦已经死了，穆止她却信不过。这样看来，自己竟然要比云旎还要更幸运三分。
那如果自己是云旎，会把最后一道屏障放在哪呢？
……
那颗樱花树！
墨羽想到此，猛然侧头，只见云旎双臂陡然打开，藏着的水袖如两片迎风的翅羽。她很美，这点毋庸置疑，只是此刻这美却如利刃般让人惊心。
墨羽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