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暗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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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前,竹君三人并桌而坐,齐王旨意送入涤蕊宫中,同来的还有凤印与一叠书页。
谭大应笑容和蔼可亲,将书页奉上,说话道:“恭喜殿下,得赐凤印。”
竹君迅速站起,动作却不慌乱。
把躬身的谭大应搀起,竹君腕上一只厚重的金镯滑入他的袖中。
竹君同样笑容和煦,说道:“多谢谭大伴来着一趟,正好是用膳时节,如不嫌弃,一同用些膳食可好?”
谭大应微微一掂袖中的重量,心中满意,却对竹君的话连连推辞道:“殿下厚爱,奴却不能放肆。奴是奴才,怎能和您一同用膳,真是折煞老奴了。”
“这有何妨?”竹君满不在意,拉着谭大应往桌边走,道:“况且谭大伴当得起。”
“殿下、殿下,为难老奴了!”谭大应面露惊慌,连忙摆手行礼退出了涤蕊宫。
装盛凤印和书页的漆盘放置在桌上,竹君也不在意,复又回到桌前用膳,还有空给十四、十六夹菜。
在涤蕊宫中待了几日,十四不再像先前拘谨,看竹君对漆盘中的东西不甚在意,十四咬着筷子问竹君道:“王姐,父王赐您的书册中应该有事吩咐,怎么不见您看一看。”
竹君夹菜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十四笑道:“能有什么好事,无非都是些整顿宫室的繁琐之事,现在看平白毁了好心境,倒不如用完膳后,心念空乏之时看上一看,就当解了困倦了。”
十四万万没想到竹君说出这样一个道理,转念一想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之处。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一会后又乖乖低着头抱着饭碗扒饭。
十六的眼睛逐渐好转,只是视野模糊,再也不能像先前一样清晰视物。
许是病情变好的缘故,又或是时间久了将心中苦痛深藏于心中,十六的精神与前几日相比清朗不少。
听见竹君与十四交谈,又依稀感觉到十四的窘迫,他心中一松,不由轻笑出声。
十六的笑声像雨后山涧之间鸟雀的初鸣,驱散了其中别有的空旷与寂寥,转瞬间,桌上的气氛变得融洽,多了几丝难得的烟火之气。
竹君心中喜悦遮掩不住,耳听得十六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拉着十六的手道:“小初,你没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与关怀让十六有些不适,他挣扎着躲开竹君的手,有些尴尬道:“王姐,十六是好些了。”
“好些了便好,好些了便好!”竹君有些哽咽,旁边随侍的荣娘连忙给竹君递上了手帕,宽慰道:“主子,这是开心的事,哭什么!”
竹君抬起头把眼眶中的泪水逼了下去,她拿过手帕点了点眼角,高兴道:“是开心的事,开心的事,本宫不哭!”
心中害怕眼前的事是幻觉,竹君又拉着十六不放手,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使劲的给十六夹菜。
“快,多吃些。”
竹君对十六的热络样子落入十四眼中,十四心中微酸,不动声色的低下头默默吃饭。
碗碟堆满了菜肴,十六在竹君的注视下吃的痛苦无比。转头看到低头默不作声的十四,竹君不满道:“小流,怎么又只吃饭不吃菜,还有,低着头像个什么样子,坐直身子吃饭。”
十四被竹君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到,打了个激灵,忙坐直身子,看着竹君手如闪电般给自己夹菜。
看着自己面前堆积而起的山峰,十四下意识往十六那边看过去。两个难兄难弟对上眼神,苦笑一声在竹君的催促下艰难地吃着自己盘中的菜肴。
午膳过后,十六与十四二人在内殿交谈玩耍。
竹君在旁边偷眼观看了一会,与荣娘转回到前殿道:“看来十六真的精神了,本宫还以为这个孩子就此消沉了。”
荣年在旁说道:“奴早就说过主子不用太过担心,十六公子性子开朗,只要给他些许时日一定会想明白事理。”
竹君心中宽慰,想起什么,问荣娘道:“十六的病袁太医怎么说?还要吃几次药?”
荣娘听见竹君询问,左右看了一下周围,低声道:“主子,袁太医说了,十六公子的解药再吃半月就好,届时十六公子的眼睛不会全瞎,只是半盲看不清的样子,体内的余毒也不会对公子的身体有什么影响。以后要是主子想让公子身体大好,再给公子吃一副足剂量的解药就可。”
竹君满意点头,说道:“那就先暂且这样,现在局势复杂,一个残废了的嫡子比原来可要安全许多。”
说话的时间,雨又开始下了,雨势来的迅猛,击打的院内的绿植瑟瑟作响。
竹君轻轻站起,走到廊下看着满院落地的银珠叹气道:“今年的雨水怎么这样多?已是初夏天气还这样凉!”
荣娘走过来给竹君披上外衣,说道:“主子要是觉得冷就去殿内坐坐,奴给您备些热茶。”
“不必了!”竹君感兴趣地看着院中的瓢泼大雨对荣娘说道:“你去备个矮桌在廊下吧,本宫今日有些兴致,想要看看初夏的凉雨。对了,把本宫刚才折的牡丹拿过来,这花再不插瓶就蔫了。”
“是!”荣娘退下。
【】
竹君屈膝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的矮桌上放置的是几枝沾染雨露的牡丹。
竹君素手轻拈,用银剪修剪后,一枝一枝把花插进瓶中。
荣娘端了漆盘过来,一壶清冽的茶水放置在桌头,竹君的眼神被案头茶壶里的腾腾蒸汽所吸引。
“这是什么?本宫不记得宫中有这样的茶壶?”竹君看着眼前剔透的琉璃提梁茶壶奇怪道。
桌上的茶壶用透明琉璃烧制而成,茶叶在里面沉沉浮浮,别有一番逍遥韵味。
听见竹君询问,荣娘笑道:“主子忘了?这是王后娘娘留下的白琉璃茶壶,还有一只青色的。奴看今日主子雅兴不错,这琉璃壶装茶水别致剔透,别有一番风味,就自作主张用了这个壶。”
竹君沉吟了几秒,似是想到什么,开心道:“平日里不见你有这样的趣味,今日倒是例外。”
“看主子说的。”荣娘有些不乐意,说道:“就算奴再怎么拙陋,跟着主子待了这么长时间,总会有点长进吧!”
“是是是,你可有长进了。”竹君笑着敷衍了荣娘几句,道:“去把另一只茶壶拿过来让本宫看看,记得里面也要盛热水,不要放茶叶。”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荣娘奇怪。
“去让你拿就拿,这么多事!”
“是!”荣娘瘪着嘴站起来走了。
竹君拿起与茶壶配套的茶杯细啜了一口茶水,说道:“希望是本宫想的那样。”
【】
荣娘端着那只青色的琉璃茶壶过来,壶中装满热水。
竹君放下谭大应送来的书册,从荣娘手中接过茶壶仔细打量。
“主子您这是干什么,不怕把手烫着?”看竹君的迫不及待,荣娘连忙把漆盘放在桌上,从竹君手中拿过茶壶抱怨道。
竹君也不在意,打开茶壶的壶盖,凑上去仔细嗅了嗅壶中溢出的热气。
“荣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竹君似是不能确定,问荣娘道。
“不就是有香气嘛!有什么奇怪的,不是说茶壶泡茶次数多了,不装茶叶都可以泡出茶香吗?”荣娘还在和竹君置气,听见竹君问她,不屑道。
“你知道什么!”竹君好笑道;“你说的那个是紫砂壶,这是琉璃壶,这两个怎么能相提并论?”
知道自己说话是对牛弹琴,竹君无奈摆摆手,端起青色茶壶倒了一杯热水。
看着杯中的清水,竹君端起放到鼻前闻了闻,又喝了一口水,心中起了思量。
“主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是,只是想起来一些事。”竹君把青茶壶拿起放到眼前,再次仔细看了一遍后,转头对上荣娘好奇的眼神,她解释道:“本宫记起这些茶壶是怎么一回事了。”
“以前母后有孕时,舅母曾经来宫里探视,来的时候送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这白青双壶,说是知道母后爱喝茶,专门让人找来的好东西。”
竹君把两只壶并放到一起,指着白壶说道:“这白壶是与青壶一起烧制的,白壶味淡,但却有增香的功效,不管泡上什么茶叶都味香持久。而青壶则不然,青壶有奇香,不管什么茶叶放入其中都如同画蛇添足,只能用白水注入,白水沾香,香味次次不同。”
“什么,这么神奇吗?”荣娘大为惊奇,拿了茶壶就要给自己倒水,却被竹君一巴掌拍到手背上。
“主子,您就让奴试一下,就试一下味道。”荣娘仗着自己在竹君这儿受宠,扮可怜道。
竹君无奈,拿了茶杯给荣娘倒了一个浅浅的杯底,说道:“这茶水要少喝,你身体素来不好,茶水喝不得。”
荣娘早听不见竹君再说什么,接过茶杯鲸吞牛饮一口就把水吞入腹中。
咂摸着嘴里的味道,荣娘感叹道:“主子,还真像你说的那样,味道真香。”
竹君无奈摇头,道:“你去找一个锦盒来,把这只青壶洗涮干净了,送到父王宫中去。”
“啊!主子,这么好的茶壶留着自己用不好吗?”荣娘有些不愿意。
“有白壶就够了,若用了青壶,本宫柜中的那些茶叶要怎么办,快点送过去,这会雨势渐小,正是时候。”
“好吧!”荣娘不情不愿地去准备了。
竹君再次拿了白壶的茶杯喝茶,同时打开桌上看了一半的书册。
“母后,君儿记得您曾经告诉过儿臣,在这宫中行事,一定要心狠手辣,怎么临了临了,您自己反倒失了手了。”
竹君摇头叹息几句,放下了茶杯。
【】
荣娘装好茶具,打着伞一路向东把茶具送入齐王宫中。
“怎么?竹君那丫头有送什么东西过来吗?”齐王盯着奏折头也未抬,问谭大应道。
“回王上,殿下送来了一套精致的青琉璃茶具,说是难得的珍宝,不用茶叶就能用热水跑出茶香,而且香气次次不同。”
“哦?还有这样的宝贝,拿过来给孤王看看。”
“是!”
谭大应用壶装上热水送到齐王案头,看着碧青的壶,齐王端起茶杯看向谭大应。
谭大应连忙回道:“王上,奴已经让人看过,这壶并无不妥,确是难得的珍宝。”
齐王嗅着香气满意点头,待饮尽杯中茶水后,齐王赞叹道:“这香气确实不同,好茶,好壶。”
【】
荣娘回到宫中,竹君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东西送去了?雨势大不大,有没有打湿鞋袜?”
“送去了!雨势不是很大,所以鞋袜并没有浸湿。”荣娘下意识答了一句,下一秒心中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就再多跑一趟,去各宫传个讯,就说这几人宫中有疫病,不用她们晨昏定省的来回奔跑,只要隔日早晨来本宫这里问个安就好,知道吗?”
荣娘双眼圆睁,幽幽道:“主子,您知道这宫中有品阶的妃嫔有多少吗?”
“不知道。”竹君摇头。
“王上有后宫佳丽三千……”
“那又如何?”竹君打断荣娘的话道。
“主子,您是要让奴跑断腿啊!”荣娘双膝一软委顿在地哭天喊地道:“您这是要活活累死奴啊!”
“吵什么吵!”竹君气道:“本宫封你做了宫女里的老大,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不知道多叫几个人帮你,那些品阶高的就你去,品阶低的让别人去不就行了嘛?”
荣娘闻言,转怒为喜,高兴的窜起来出了门。
隔着殿门,竹君听着院中荣娘呼呼喝喝的声音不由得没好气的摇摇头。
“算算时间,得有十日了,也不知齐婕妤的十遍女四书抄完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