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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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不明其所以来,不明其所以去。仿佛失去很多天,也不会影响生命的连贯性。只留下破碎的记忆,想起时停驻,却拼不出本来面目。
元旦来了。没有晚会,学校也发了通告,因为期末临近,各班级禁止以任何形式庆贺。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升学的关键似的。
然而总有一些不够听话的学生。木沙班上就是如此。
陈冬,齐越的铁哥们之一,一个比齐越更活跃的帅哥,在自习课上瞅着老师没在教室,走到讲台上,对大家说:“今天是元旦,虽然学校不让庆祝,但我们也不能就此放过。听说明年要分文理科,到时候,大家就没机会聚在一起了。反正天天学习,也不在乎这一节课。啥都没有,大家就毛遂自荐,有愿意地就上来唱首歌,说个笑话,意思意思。我就起个带头作用,给大家唱一首《你是我的玫瑰花》。”
陈冬唱得并不好,台下响起口哨声,还有人对一个漂亮女生挤眉弄眼。依陈冬的条件和性格,是不需要沉默的暗恋方式的。
“唱得不好,还请大家多多见谅。我的砖是抛了,不管你们有没有玉,可别冷场啊。”陈冬说着,走下台来。
倒真有人毛遂自荐,几个人下来,都是唱唱歌,却再没有如大伟般让人惊艳的好嗓子。
班上不见得有多少书呆子,但活跃度确实不够。几个积极派过后,讲台呈现出空置的尴尬状态。
“哎,我好不容易带起头来,别这么快就完了啊。还有谁上?没人?齐越,你上去。你们想不想听班里的大帅哥给大家来一首啊?”
“想。”响应单薄无几,掌声稀稀拉拉。各多的是低低窃笑。只是这笑里不会让人去多疑是否有嘲讽的意味。
齐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会唱歌。”
“少磨叽,抓紧时间。”陈冬嚷道。
齐越这才走上讲台,“我唱歌真不好听。算了,我唱个《童话》吧,好听不好听,忍一会儿就好。”
“好。”台下有人喊道。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齐越的声音不难听,唱歌却跑调得厉害,他边唱边不好意思地笑。好看的笑容多少弥补了歌声的不足。
好多女生都看着她,木沙的目光混在这些目光里,也是自然。他或许真是一个王子,却不知谁是他的公主,会和他共谱一段童话。
班里的俊男靓女有些已相互认领,而最耀眼的他,却还没有听说什么成为谁的“名花”或者成了哪朵名花的“有主”。
也许她不在这里。木沙想。反正他们都是有手机的,私下里的联系谁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木沙没有捕捉到齐越投往这个方向的目光。她便可以带着和其他女生一样的笑意,一样不躲不闪地看着他。
一曲终了。他笑:“唱得不好。不过我知道今天班里有人带了小提琴。大家想不想听啊?别躲着了,佟喜,给大家露一手吧。”
闻言,人们纷纷向后排看去。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在同学们的视野里被N倍放大了。
佟喜,班里为数不多的走读生之一,高高瘦瘦,长得不十分出众,却很有特点。听人说是满族人。
在大家最炽热的目光中,佟喜倒是落落大方,弯腰在桌旁提起提琴,架在肩上,定定神说:“那我给大家演奏一曲《梁祝》吧。”
教室里静似无物,很快,缠绵清冷的琴声丝丝缕缕,很快浸透了教室的每个角落,心上的尘埃也似被荡去,明亮而澄澈。
生活总是美好,心却总是蒙尘。若人如植物,从土里长出,愿能抬起头来,承受阳光雨露赐予的生命质地。
听不出有多专业,但终究是美的,连贯的美。一曲终了,掌声和欢呼,用其真诚奉上所有的肯定。
“好听不?再来一曲。来一曲流行的吧,名曲欣赏不来。”陈冬边拍巴掌边叫道。
“那我再来一首吧。就刚刚齐越唱的《童话》。”
现在,大家都能捕捉到其中的旋律了。在如此别具一格的听觉里,有同学不禁轻轻唱和。
木沙的目光里是羡慕的了。她很羡慕有某种特长的人,或者某种长相,某种气质,某种声音,总之能让人轻易辨认出来,成为让他所以成他的标志。
同学欲罢不能,佟喜却适可而止。不过这已足够让最书虫的同学抬起头来,感受那天的别样气氛了。
陈冬再次走上讲台,鼓动大家把庆祝继续下去。
果真有同学自告奋勇上去献艺。却不知是不是之前的动静太大,她刚上台唱了两句,教导主任就推开门,喝令道:“你们干什么呢?谁让你们这么干的?闹出这么大动劲,我打老远就听见了。”
陈冬有些犯怂,“今天不是元旦吗?我们稍稍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马上就期末考了不知道吗?你们这么闹腾,不仅影响你们自个儿,整个楼层,甚至楼上楼下都听得见。赶紧给我打住。要庆祝可以,等以后考上清华北大,你们想怎么庆祝就怎么庆祝。现在,你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分秒必争,老老实实学习,少整其他幺蛾子。真是。”
“赶紧打住啊,让我再听见,小心对你们不客气。你们班主任呢?怎么也不出来管管你们?我找他去。”说着,砰一声关上门,留下一教室失望无奈的面孔。
期末来了。除了赵春花如老师所愿挤进了年级前十以外,大部分同学都是倒上不下的。似乎大家对自己的成绩都有所预估,没见谁特别开心,也没见谁特别难过。
木沙的成绩尚属中流。说来也怪,虽然父母寄希望于她,却不常常把她的成绩挂在嘴边。以前是因为放心成绩好不怎么过问,现在似乎也放心成绩不会太好,也不怎么过问。
至于家里的情况,如果不是木母主动提起,木沙也很少过问。总之,只要木扁不惹事,他们的日子也还算平静。
现在,他们又像三口之间那样各安其事。
辛父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方法,在木沙的房间生了一个蜂窝煤炉子。上面支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半瓶子水。瓶子连着管子,弯弯绕绕,盘满了木沙的小炕。上面铺一层薄褥子,虽然睡起来比以往暖和,可煤烟味儿和咕嘟嘟的水响声把这暖和的惬意抵消掉了。
可因为辛父的一番好意和木沙的懒得开口,也这样睡了三五天。
寒假,多半时间都是在被窝里度过的。
这一日午睡起来,木沙忽然觉得异常难受,想叫父母,声音一时释放不出来。起身穿了鞋子,身上像被抽了骨头些的,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慢慢地挨到父母的房间,对正在看电视的两人说:“我有点难受。”
声音虚弱漂浮地不似出自自身之口。
也许脸色也不对。父母回过头来看她,也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中煤气了?走,我们带你去福顺(村里一个不怎么出名的老医生)那里看看。”
木沙走路的力气也没了,如坠浮云般,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不真实。木母搀着她,辛父去开大门。
扭来扭去,一时也没把门栓拉开。木母急忙上前相帮,撒手的工夫,木沙忽然瘫倒下去,跌扑在地上。
“唉呀,这么严重啊。你赶紧去把医生叫来,我把她扶回炕上休息。”
“哎,我马上就去。”辛父拉开门,急急忙忙地跑去了。
木母扶木沙回炕上躺下,赶忙为她浸了热毛巾拿来敷在额头,又为她拉好被子。
“孩子,别吓唬妈妈啊。你爸也是,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木母急得团团转,木沙却在那里无力地转团团。这就是煤气中毒吗?小学时听老师说王佳明一家煤气中毒,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原来煤气中毒是这样一种感觉。如果真要寻死的话,这倒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木沙胡思乱想着,接着连胡思乱想的意识也淡了。
很快,辛父引着医生来了。医生放下医药箱,把了把脉,又翻翻木沙的眼皮,说:“确实是煤气中毒。不过没事,输两瓶液就好了。”
果真,瓶子里的药液一点点少下去,意识和力气慢慢地回到木沙身上。
“没事了,你看,脸上有红色了。谢谢医生啊。”
父母给了钱,千恩万谢送医生出门。
木沙的小命算是轻轻松松捡回来了。可时过境迁,十几年翩然而逝,她依然没有找到活命的价值,也依然无力偿还当初不以为意,现在却深感其恩的父母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