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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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训宫的深夜，夜凉薄如水。

胡太后打翻了宫女刚点的玻璃灯盏，转身竟在铜境里看到了先帝元恪。

“皇上，皇上别怪朕。臣妾是没有办法呀？”

胡太后失声痛哭，双手伸向远方，进而撕扯自己的衣袖。

“臣妾感念皇上不杀之恩，但皇上也杀了臣妾的孩子——〞

胡太后几近癫狂。

“皇上，臣妾真心爱过您，但您的心从未给过臣妾，都说伴君如伴虎，臣妾好恨。这些年臣妾对诩儿尽力周全，可这后宫波谲云诡，我身处漩涡，为魏室天下也只能明哲保身了！”

“皇上，皇上——〞

看着铜镜，太后几经疯狂，突然她抓起铜镜狠狠地砸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您为了一个先皇的女人忍心抛弃了我们的孩子，我活了这十几年，十几年为你们忍辱负重——

为什么，先皇？您日日夜夜都在吞噬臣妾的心哪！〞

“悲且伤，

悲且伤，

参差泪成行。

低红掩翠方无色，

金徵玉轸为谁铿？”

宫殿外响起了羯鼓声……

“清河王，清河王——〞

胡太后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

“清河王，若你在，我和诩儿断不会如此吧？无论他是不是我亲生的，十几年的母子情义，朕何尝愿意让他去死？清河王，朕该怎么办？”

朦胧中太后看到了清河王忧伤到近乎变形的脸。

“唉——”

这深深的叹息声，响彻深宫。这深深的叹息声，让胡太后彻骨寒凉。

只见身着白衣，满眼忧郁的清河王从宫门外飘然而去。

“清河王，清河王——你别走，别留下筝儿一个人！筝儿害怕，害怕这宫内的漫漫长夜——〞

胡太后跌倒在地，远远地永宁寺的钟磬音传来。

天也微亮。

“母后，母后——”

是元诩的声音。

“皇儿——”

只见元诩扭头，嘴角渗出鲜血。

“母后，母后——”

“不——不——皇儿——〞

然后是胡太后撕心裂肺的哭声。

“母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来人，来人！”

“太后〞

大长秋伫立宫殿外。见太后长发披肩，双眼红肿，素衣赤脚，不敢上前。

“摆驾绛阳宫，朕要去看望皇上！”

“禀太后，内侍监方才来报，皇上昨晚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腹部疼痛难忍，太医们都在紫华宫诊断！”

“皇儿，皇儿——”

胡太后跌跌撞撞。

“速速摆驾紫华宫！”

当胡太后的步辇到达紫华宫，太监刘阿素早已跪在宫殿台阶上，痛哭流涕。宫内已传出皇上驾崩的噩耗。

刘阿素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禀太后，皇上，皇上他，归天了！”

宫内已是哭声震天动地。

胡太后差点晕倒，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如铅重的腿迈进了紫华宫的寝宫。

英娥呆呆地抱着元诩，不让任何人靠近。

“皇上，都怪臣妾，臣妾该替皇上去死。那碗鸭羹汤是臣妾端给皇上喝的，请皇上醒一醒，赐臣妾去死！”

太后近前，两行清泪沿着她已经有皱纹的面颊洒了下来，泪水冷冰冰的滴在地上。

“皇儿——”

她泣不成声。

“皇儿是死在母后的手上！”巨大的罪恶感吞噬了她，她瞬间眩晕。

是她杀了当今的皇上，她的皇儿！

当她默许郑俨依着前朝文明太后的例子来对付元诩，当她把皇女来向天下人宣告是太子时，似乎那时杀机已经埋下。

“太后，太后——〞

众人呼唤声中，太后睁开了眼睛。推开了太医弘博士。

“皇儿——”

胡太后又一次走到元诩跟前，拉起元诩冰冷的手。元诩的胸前还悬挂着他刚出生时冯妙莲为他挂在胸前的金佛，这佛是先帝所赐。十九年了，元诩一直将父皇母后最初的爱意留在心口。

看着这金佛，胡太后的心口疼的难以自持，她的冲儿也在出生之时，她亲手将黄金麒麟挂在冲儿的胸前，可如今她的冲儿在哪儿呢？

“啊——”

巨大的孤独与痛苦弥漫在太后心间。

“先帝走了，清河王走了，诩儿也走了，冲儿你还活在这世上吗？！”

胡太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朕是孤家寡人啊！〞

那一刹那间，巨大的悲痛和悔恨袭击了她，她摇晃了两下，便又昏倒在地。

殿外不知是什么地方，又传来了隐隐的羯鼓声，一个中年男子沙哑的声音弥漫整个大魏宫廷。

“悲且伤，

悲且伤，

参差泪成行。

低红掩翠方无色，

金徵玉轸为谁铿？”

朝阳缓缓升起，朱墙黄瓦的大魏皇宫瞬间金碧辉煌。

早已在太极殿罗列等候的群臣没有等来元诩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俾倪天下，俯视万生！等来的却是皇上已于昨夜驾崩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