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昨夜梦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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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定睛一看，发现一个只有八岁大的男孩正抱着她手臂不放，咬合愈见用力。
慕染云连忙推开那男孩，可白皙的腕臂上已多了一串鲜红的咬痕，血珠从牙印处不断向外渗出。
她嘶了口气，心想这孩子难道也被疯狗咬了不成？
“都是你害了我奶奶！”男孩一双星眸粲若流光，却用着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你这个妖女！不许你再碰奶奶，离我奶奶远点！”
慕染云不禁嗤笑了声，她在南疆行医时，有人唤过她女华佗、女菩萨，倒是头一回有人叫她妖女。
“星辰，不要胡闹！”男孩被君祈夜制止住，不让他再往慕染云身上扑。
男孩生的极好，稚嫩的脸上轮廓初显，五官俊秀挺立，浓眉大眼，将来定是一个英俊少年。只可惜现在稚气未脱，脸颊还有些肉嘟嘟，看上去十分可爱。
慕染云一向喜欢小孩子，被他咬了自己一口也只是有几分气恼，并没有放在心上，语气也温和下来，“你是陆嬷嬷的孙子？我没有给你奶奶下毒，但你若是再阻拦我，不让我给奶奶看病，奶奶可不会自己好起来。”
君祈夜听了她的话沉默须臾，警告地眯起双眸，“你当真是要给陆嬷嬷治病？”
“王爷既然大半夜跑来找臣妾，想必是已经让府内大夫看过了，既然大夫对陆嬷嬷的病情束手无策，何不让臣妾一试？”她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毫无畏惧的看着他。
“不行，我不会让这个妖女再靠近奶奶一步！”陆星辰张开手臂拦在陆嬷嬷床前，故作凶煞的表情显得小脸更加圆润。
慕染云清浅一笑，低头对陆星辰道，“我若真是妖女，用妖术治好了你奶奶，岂不甚好？”
“呸，我才不听妖女的鬼话！”
“星辰，让她过去。”君祈夜沉声道，“有本王在这里，她不敢耍什么花招。”
君祈夜现在也确实束手无策，他请了几位大夫都说陆嬷嬷乃是弥留之际，让王府准备后事。与其让陆嬷嬷这样死去，还不如让慕染云试一试。
陆星辰不敢不听他的话，只得退到后面，眼睛却紧紧盯着慕染云的一举一动。
她来到陆嬷嬷床边，素手搭在陆嬷嬷脉搏上，倏而眉心一蹙，明白了陆嬷嬷为何沉睡不醒。
“陆嬷嬷前两年定是受过一场重病，体内虚耗严重，我昨日给嬷嬷开的药方中的几味烈性药对她而言过于凶悍，才导致她一时昏睡不醒。”慕染云幽幽说道，“不过大可不必担忧，明日一早，陆嬷嬷便会醒来。”
“什么？奶奶明天就会醒吗？”陆星辰听后有些欢喜，双瞳明灿起来。
“是的，我刚才为陆嬷嬷诊脉，发现那几味药的药效已在她体内化开，料想也差不多是明早的时候，就会苏醒。”她点点头。
君祈夜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冷声道，“你既如此笃定，那么本王便留着你这条命到明早，如果陆嬷嬷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
玉璃虽不情愿就这样放过了她，但也只好听君祈夜安排，留待明日处置。但她打心眼里，是盼望陆嬷嬷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既然如此，妾身也会些浅薄医术，妾身便留在这里照看陆嬷嬷吧。”玉璃惺惺作态道。
“不必，今夜我会守在嬷嬷身旁，否则若是有人偷偷给嬷嬷吃些相克的药物，我又找谁说理去！”慕染云懒得跟她客套，直接怼了回去。
君祈夜似是也对玉璃主动申请留下抱有猜忌，皱了皱眉，“玉璃，你先回去。”
这下玉璃纵有千般不甘，也只能行礼告退。
见她走后，慕染云方松一口气，想要去床榻那里看看陆嬷嬷，却被陆星辰倔强的小身影挡住，显然今夜之内，她是无法再近陆嬷嬷的身。
她在屋内的火炉旁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合上眼浅浅地睡了一觉。
恍惚梦中，战火连绵从城墙脚下一路焚烧到数百里外的竹林。满地的藤萝被烧成卷曲的枯枝，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成灰。
这里是南疆，是曾经无数族人的世外桃源，如今却成了人间炼狱……
老天不曾怜惜族人，任这场大火无休无止烧了三天，也不肯落下一丝雨点。
耳边，依稀是男子被残杀的怒喊，与女子孩童失去亲人的痛苦声，交织成一片。
她看到与她一同长大的兄长萧易寒，被一柄泛着银光的利剑穿心而过，那柄剑的主人，正是她的夫君君祈夜。
“云儿……快逃……”萧易寒嘴角流出大量鲜血，双瞳已失去了光泽，高挑健硕的身体从剑尖缓缓滑落，倒在君祈夜的脚下。
君祈夜毫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睥睨着脚下的死尸，似是一个嗜血的修罗，只凭意念来屠戮厮杀。
慕染云抱住萧易寒的头，用颤抖的手擦掉他未干的血迹，仿佛一瞬间失了声，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吟。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姘头吗？”君祈夜薄削的唇渗出一抹冷笑，终于让那张俊朗如玉面修罗脸有一丝破裂，“什么南疆战神，当真是不堪一击！”
天际被黑云渐渐笼罩，一场雷雨降临在即。
高大巍峨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他身着紫色蟒纹衣袍，手拿蛇头权杖，意示着南疆最显赫的地位，那是慕染云的父亲慕徵，南疆国王。
她看到父亲来到城楼前，两鬓斑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记忆中父亲一向仁慈宽厚，脸上总挂着淡淡笑容，而今父亲却表情严肃，苍老的双眼中透着一股绝望。
“燕王殿下，您先前曾派使臣说，只要吾让出南疆国王的位置，便可让两国休战，不再侵犯南疆土地，此言可还算数？”慕徵嗓音醇厚洪亮，声调里却夹杂数不尽的悲怆。
君祈夜似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决定，嘲讽一笑，“自然数算。”
“那吾愿把南疆国王之位送与燕王殿下，恳请殿下放过南疆子民，放过小女云儿吧！”慕徵摘下头上的银制王冠，朝君祈夜的方向跪了下来。
这一跪仿佛狠狠击碎了慕染云的心，她终于痛哭出来，“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