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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摧毁我会摧毁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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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些话在谢玟喝醉时, 他也曾说过。但那时谢玟没真正听到心里去,直至此刻。

他应该觉得欣慰才,应该觉得长夜漫漫、灯烛烧到了尽头, 萧玄谦终于明白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 哪怕他的病症还得磨合,但只要他会这一点,谢玟便能耐心温柔引导他、矫正他。

可此刻听来, 谢玟喉间微涩,慢慢道:“其……”

他没足够的时间。

萧玄谦抬起头, 意识到方情绪的变:“怎么了?”

谢玟望着他, 转而道:“你脑海里还是常两道声音吗?”

“偶尔会。”萧玄谦道,“但也只是提供另一种想法而已,我并没变过, 只是脑时而会混『乱』一下。”

精神病说自己没病,醉酒者也说自己没醉。

跟随谢玟而来的童童已经崔大监领下去安置, 殿内只他们两人, 伺候的内官守在外面。夜已深, 萧玄谦拉着他一起入寝——皇帝陛下肖想很久了。

那张宽阔华贵的龙床重新铺上了几层柔软的褥,室内的熏香馥郁温柔。香炉内早已换了另一种, 没以前那么催人入眠。然而就算天再多暗示, 谢玟也纹丝不动坐在榻边, 手里将几本摊开没看完的奏折放在膝上, 正正经经跟小皇帝说了半天国事。

从西北边境动『乱』、无法根治的流血疮疤, 一直谈到国内的士族作风、早该革除的臣私兵,以及土断、户籍、纳税……以及方监察机构难以尽责等诸多事项。谢玟这些天虽然没真正上朝,但如今的国事很是清楚。

他这个态度,萧玄谦只得按下心思, 专注跟他谈论政务。两人生出的意见不合又不止一天两天,就算是翻来覆去、生生死死折腾了一个来回,该的吵架还是没法避免……这跟感情无关,完全是两个派别、两种思路的区别。

萧玄谦辩不过他,一面是方难得主动的绕指柔,一面是管辖钳制、意见冲突时闷的一口气,简直熬得水深火热、脑要分了两半。等到谢玟终于说完话,伸手勾掉外衣的扣准备睡觉时,面这个气哼哼磨牙的小兔崽便也一同脱靴上榻,死沉死沉把谢玟压在了身下。

谢玟伸出手来,搭在他肩膀上,哄孩似的道:“我又没骂你,我不是还来看你了吗?”

萧玄谦看着他的脸,早就怒火全消,但还睁眼说瞎话,面无表情道:“你是专程来辅佐天下的,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谢玟道:“这难道不是你的天下吗?”

萧玄谦见他竟然如此理所当然,以方还真是半夜过来“检查功课”的,而不是因想他了。小皇帝委屈得冒酸气儿,乌黑的眼睛盯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绷住这张沉稳的脸:“老师真是普渡众生,心怀百姓,你真该是个天上的神仙转世。”

说者无心,听者意。谢玟心中咯噔一下,像是本就绵软的车轮遇到一个坎儿似的,不仅没撞过去,还在泥土里下陷沉淀,窝心得厉害。

他沉默了一下,语调温软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总在我的话里挑刺找茬,要我哄,要我宠,一句没说到你心坎上,你就过不去,觉得我不疼你。”

谢玟推了推他,方不情不愿稍微让开,他便自然后退一段距离坐起身,拉出一个正常话的情形。

“我第一次见你,你那么坚韧沉默。后来我考察你,也觉得九殿下坚毅刚强、隐忍低调,跟别的皇不同,怎么一到我这儿就变了。”谢玟道,“当你在我房门外磕头,自己说要登临九五、要做治世明君,现在我稍微过问两句,你就嫌我记挂着朝堂政务,没在你身上分心。”

他语气虽缓,但一字一句,说得没半分虚言。

“看着像个事业股,怎么长个恋爱脑。”谢玟低声批评一句,不管方没听懂,就继续说下去。“我以前以你是渴望权力,渴望说一不、唯我独尊,到了最近我才逐渐明白,原来不是这,是你这人……算了,不说了。”

他越说越觉得,这话不可能铺垫出告别来,只能让他越来越徘徊犹豫。谢玟停下话,面挨训的小混账便又贴了上来,凑到眼前给他解下衣扣、卸下玉簪。

谢玟背着他,宽大的一张床,他就只靠在一侧,掩在肩头,就占那么一点儿方,闭上眼睛也不困,心中翻江倒海想着自己什么来,来了怎么又说不出话?……既然要走,既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故乡,怎么还平白生出这些矛盾和不舍?

谢怀玉自己检讨自己的档口儿,身后忽伸出一只手臂,从一侧环住他的腰,活像是变态吸猫人把床边趴着的猫咪费劲巴拉拖进怀里一——轻柔但执着把他勾进床榻中央,陷到萧玄谦的怀里。

谢玟要真是一只猫的话,也是剪了爪的猫,只在褥上留下一道轻轻拖拽的痕迹。他小皇帝扳过来,转身面着他,呼吸直直扑入耳根脖颈。

萧玄谦低下头埋到他肩窝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侧过身把人紧紧搂进怀里,声音低柔:“你在我身旁,不在我怀里,我受不了。”

谢玟闭着眼道:“我的皇帝陛下,伴君如伴虎所言不虚,你可真是麻烦。”

萧玄谦不在乎这种评价,他“我的”这种形容烧得心头火热,根本选择『性』过滤了“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忍不住凑过去亲他,热意难耐『舔』咬他的唇瓣,闹腾得要命:“我这么麻烦,你还我这么好,什么?”

谢玟道:“我是你的老师……”

“还呢?”萧玄谦问,“我不信只是这。你总藏着自己,我看不清楚你。”

或许是回到现代所带来的心头压力,又或许是方真情流『露』太过炽热,谢玟也无法含蓄内敛、独善其身,他像是一只手拖着拽着、拉进热切沸腾的水泽漩涡中,唇瓣动了几下,很轻微说道:“我你是不同的。”

他没看方,所以也就没见到萧玄谦熠熠『逼』人的眼眸。小皇帝浑身上下充盈着一股灵魂的安和满足,他简直恨不得跟这个人融一体,让他长长久久跟自己契合、缠绵,他的骨中骨、血中血。

他极大安抚到了,那些狂躁和抑郁降服在“爱着”的感受之下。

萧玄谦道:“再说一遍好不好?我还想再听你说一次。”

谢玟没再说,但他抬起头,『摸』索了一下,很生疏堵住了方的唇,不过很快又分开,忽然问道:“敬之,如果一个方会让我感觉到很开心,会让我很放松,你愿意让我去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萧玄谦一时没能体会到其中深沉、幽然的内涵,而是道:“你想去的方?”

谢玟点头。

“只要那个方在启的国土上,我便能陪同你前去。如果是塞外之,无论是雪山、大漠、还是向南的海岛,给我一些时间取得,也没不能去的方。”

“是你不能去的方。”谢玟道。

萧玄谦怔了一下。

他意识到方说得是“你”,是自己不能抵达之处。别人或许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同,他跟萧天柔一,怀玉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疏离冷寂感受至深,熟悉得简直达到了畏惧的步。

方的超脱并不是名士的超脱,好像已经见惯了另一番天的风景和文,所以眼前的这些就算喜欢,也无法产生归属感。而这种归属感缺失,曾经让萧玄谦恐惧窒息、患得患失,那些“方时刻会离开”的模糊感觉,早就几次三番占领他的理智、渗入他的骨髓里。

但萧玄谦没听谢玟说过“世外之”,他刹那间沉默下来,呼吸声沉得像一块厚重磐石,他的臂膀越收越紧,似乎在泥泞深潭里喘不过气,半晌才道:“……我让老师不舒服了吗?”

谢玟只是轻微提及了一下,方便难以接受蹭了蹭他:“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怀玉,是因我执意亲征,你生气了么?”

谢玟无言以,他光是这么试探着询问一下,就已经耗费了许多心理准备。小皇帝这么难过一拖,他哪敢直白坦诚掀开,告诉方“我要回到你找不到的方了”,这不是真要把人『逼』死吗?

“不是因那个,”谢玟道,“我只是问一问,你不要多想。”

萧玄谦抬手按住了额头,长长调匀了一下呼吸,声音低哑:“我会很害怕的。”

他一受刺激就会头痛,但因谢玟在身边,就算疼得再厉害也能收敛住,这次也是一。萧玄谦重新环抱住他,受伤似的解释道:“我不是任『性』妄,老师,我知道你我不放心,但我在等不及了……那些立后纳妃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下去。我想平西北,根除此患,等不及名将出世,想扫『荡』积弊、斩除贪官,再谢童铺路……这算下来要多少?三、五,还是十?我如今还不着急,什么时候着急?”

谢玟静默倾听。

“你可以不要我说这种话么?”他问,“或者老师是气不过我以前做错的事,所以才这么说来惩罚我……那这也好,你别不高兴、别生我的气,一直是我辜负你。”

他握着谢玟的手,不住『揉』捏着方的指节,仿佛要在这反复的动作中寻取到一丝安慰。

这一个位高权重、天『性』冷酷的人,也会因一丝一毫的态度转变而乍喜乍悲,患得患失。最强大的力量不在于权势位,而在乎掌控了软肋。尽管谢玟并没要拿捏住这一点,他从不会依仗着得到的东西而去肆意伤害。

谢玟甚至不知不觉中些心疼,温柔哄了好几句,又方恳求似的索取承诺。他无奈低语道:“我真没要抛弃你的意思,你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不是永远站在你这边吗?”

他抬头亲了亲方,眼眸湿润多情,这双眼睛注视时,仿佛会产生一股得到全世界的浪漫幻觉:“真拿你没办法,快睡吧。”

萧玄谦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也没说出个回应来,而是情不自禁低下头追逐过去,加深了这个轻盈的吻。

谢玟他握住手腕,这种充满压迫力的姿势,竟然没能激起他彼此亲密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心平静如水,仿佛沉没进一股徐徐散开的波纹中,他忽然深刻意识到——在此刻,不,在久之前,尽管一直『逼』迫、索取、一直推着他向前走的人是萧玄谦,但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他才是那个始终高高在上,保持冷静,不肯施舍情爱的人。

他才是感情中的主导,是左右天平的砝码,是逮捕野兽的陷阱、制服怪物的牢笼。

他是那个掌控走向的决者,是制造方软肋、掌控方的软肋的人。在亲手塑造了这的萧玄谦之后,又一点点把他掰眼前的,那些带来痛苦徘徊、令人难以支撑的伤患和旧事,其也是他赋予萧玄谦另一种生命后,方传递而来的反馈。

直到如今——小皇帝强悍而出众,完全可以凭借才能做一个千古名君,自己只能起到修正辅弼的作用。但同,这个人也脆弱得一碰即碎,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摧毁方。

我会摧毁他么?谢玟扪心自问,我能做出决,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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