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差距就算是皇帝也要被监督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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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谢玟领着童童、旁边跟着简风致, 他披着一件披风，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里。
要不怎么说九难缠得很，他这话听起来没什么, 但还真说进谢玟心里去了, 他统共就这么点盼望遗憾，萧玄谦算一头，下不完的残棋就是另一头了。
谢玟边走边想, 他心里纳闷，虽然对自己的反应有些记『性』, 但并不记得昨晚萧玄谦都说了什么, 而是想着，就算是真回到成华四年，这骗子也没这么识大体懂大局过, 还能放出来这么一番话来。
这人一直都聪明，但他往日里用不对方法, 没让谢玟感觉到他这方面的情商——如今一下子开了窍, 反倒让人一时『迷』茫。
谢童拉着他的袖子, 道：“你们真是让人看不明白，难道这就叫破罐子破摔、什么锅什么盖儿, 昨晚怎么回事儿？”
谢玟猛地回神, 他把童童抱起来, 以免让简听到又瞎想, 轻声：“你看到了？”
童童抱着他的脖子, 嘴撅得能挂油壶：“还那？我也不知道看见没有，也不知道跟狗皇帝拱一被窝里的是谁。”
“孩子不能阴阳怪。”谢玟心平地道，“我昨天喝醉了。”
“我知道，我也是没看住你。”童童立即又懊恼一番, 继续道，“你俩一被窝我不说什么，狗皇帝爬床惯了，我一五岁孩儿能说什么？但我昨儿回去……我的妈呀，真是伤透系统的心。”
谢玟绷不住地轻咳一声。
“人说酒后吐真言，你呢，酒后抱着狗皇帝往他怀里扎，我在牡丹馆都没见你睡这么安稳过，你不是怕他吗？”
谢玟沉默片刻，忍不住叹息道：“我认错了。”
童童：“……啊？”
“我以前想过不切实际的未来，”谢玟跟道，“从很多年前，我就想象过萧九长大是什么样、他当上皇帝是什么样，他要是确实很在意我、很听话，又是什么样的。虽然我这脆弱的理想主义者被狠狠击败了，但那幻想的人还保存着……我以为我快要忘了。”
但一杯过量的酒就能唤醒他。
谢玟道：“昨晚他那样温顺，所以我认错了。”
童童一时无言，低低地出声：“你真是……唉，怎么说呢，我倒希望你真能料事如神，所想所愿，一应俱全。要说一开始我还把你当宿主，但现今，我希望你好好的。”
谢玟不再回答。
三人走过了雪路，榻上长廊，迎面撞见风风火火的青大娘子。青娘一见是他，脚步顿住，嘘寒暖地探：“好些没有？醒酒了么？昨儿见你困，我让大侄子把你带回去睡了。”
谢玟道：“好多了，今天可忙？”
“初二，能不忙嘛。”青娘眉飞『色』舞的说完，又看见简风致，自从简风致解决了闹事的曲子后，认定简来历不凡、所以曲家才不敢事后报复，所以也跟简一通寒暄，又，“怎么不见大侄子？”
谢玟道：“处理家事，在屋里回信呢。”
青大娘子眯着寻思了少顷，忽地凑上来，贪图男『色』地『摸』了『摸』谢玟垂落的一缕发丝，把长发轻轻地勾到后边儿去，才道：“你那萧家表侄，娶亲了么？”
谢玟怔了一下：“……没有。”
青娘睛一亮，黏黏糊糊、不清不楚地低声道：“我有妹妹，不是咱馆里的，来我这儿过年，昨晚也在席上敬酒来着。我知道你那表侄有些来头，正房我那妹妹配不上，但心高，贫民丫头要往上爬，又一看中萧子了。”
谢玟神情平静，目光如水地颔首，听继续说。
“我知道先生惦记着你那亡妻，”青大娘子掸了掸他的肩膀，适可而止，“所以这么多年来，不肯娶亲。但大侄子既然没有成婚，世家大族，纳妾进门也是事。我们这一日一日、过得虽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实际上是极容易树倒猢狲散的当，这些人虽然寻欢作乐，可又苦不堪言。”
顿了顿，又笑，换了一副嬉笑怒骂的油条模样：“见过繁华景『色』的蹄子，断不会去挨饿受冻，这么着，总归也是条路。先生好心，帮我那妹妹引见，让萧子看看合不合心意。”
谢玟望着道：“不是我愿意帮忙，而是他……”
这要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萧玄谦心里都是怎么把他按到床上、圈在宫里，对别人没兴趣吧？谢玟斟酌了一下，回复：“他脾不好，不待见外人。”
“哎呀，我昨儿看着他倒脾不差。”青娘道，“为难先生了吗？”
谢玟道：“……带过来见一面，倒说不上为难。这样吧，你准备护院大汉，在我楼下待命，以摔杯为号，如果我摔了杯子，就让他们冲上来把我那表侄按住，以免他伤了姑娘。”
青大娘子先是点头，然后一愣，不可置信看着他，见到谢玟里的笑意，才反应过来，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肩膀，风韵足地撒娇道：“好玉郎，在这儿骗我呢。”
“我可是认真的。”谢玟道，“总，不要让自己过来，我表侄暴戾成癖、非常善变。”
他挽起衣袖，给青娘看了一手腕，以此为前车鉴，语重心长地道：“我们亲戚间吵架，尚且翻脸到这地步，何况一姑娘了，还是安全为重。”
青大娘子当他在开玩笑，一并玩笑了回去：“我们不如先生娇弱，玉郎你呐，是多愁多病身，我妹泼辣着呢，好了，我去忙着，风清愁那丫头又给我找事儿。”
说完，又『摸』了『摸』谢玟的手，稀罕得跟什么似的，然后便错身走了。
青娘离开后，谢玟跟简一齐在牡丹馆转了一圈儿，相熟的姑娘塞了一堆好吃好玩的，简全拿在手里，临到回楼下，有点怵上面那位，才交给谢玟，挠了挠，突然道：“谢先生。”
谢玟回头看他。
“您交给我那木箱子里，全都是金银珠宝。”
这说的是他回洛都的时候，皇帝给他带过来的，当时谢玟就知道这是一箱子钱，果然如此。
简风致脸红地道：“我那时有事，临走前才发现，江湖上的弟兄们说钱放着不能生钱，是大大浪费，我就擅自动用，给先生置了田地、房屋、店铺，将一身武艺又抱负不展的兄弟们招募过来，开了家镖局……但用来开镖局的钱已赚回来，填平了先生的帐了！”
他慌张地解释一句，又道：“房契地契、还有商票、余钱，我找安静日子送来，今天没带着，是怕牡丹馆人多口杂，财不『露』白，难免泄『露』了风声。我是想告诉您，就算跟……那谁，有了孩子，也不要被孩子拴住，又不是照顾不好童童。”
谢玟不知道他究竟误会了什么，他都不知道谢童的生母是谁，对方却好像支支吾吾地了解内幕一样，但他知道这人脑筋搭得不对，也没，而是道：“你先留着吧，不用着急给我。看你这意思，是想带过来才告诉我的，怎么提前说了？”
简风致道：“我看……萧……在这儿，就着急，怕先生被带回京，却又不是出于自己的心。”
谢玟没想到他一土生土长的时代人，竟然能生出这样自由意志大于封建皇权的思想，他注视着简风致停了片刻，道：“简。”
“啊？”
“多谢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谢玟就继续上楼。在木板咯吱咯吱地响过后，简风致在楼下呆滞了好一会儿，随后『揉』了『揉』脑袋，喃喃道：“谢我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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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告诉我，时代差距并非牢不可破，相差这么多的思想跨越一不曾存在的时空朝代，最终还能如淬剑般成形相撞。
谢玟走上楼的这短短几步路，脑海电光石火般掠过了一幕幕。他想，我究竟是哪一步没走对，哪一件事没做好，怎么皇帝就教不出来……我也是第一次当师，不知道什么是爱、怎么又是溺爱……
他深深的呼吸，冷冽的空遁入肺腑，让谢玟清醒了许多，他推开门，见到屋里点着灯，灯台旁边是萧玄谦的身影。他一回来，对方便马上站起身，走过来接下他怀里的一堆物件，放到桌子上，然后又解开他披风，贴近过来，在呼吸可闻的亲密距离下，颇为无害地：“冷不冷？”
因为他的无害，谢玟竟然没有过多地感觉到被威胁迫近的感觉，他低头看着对方给自己解披风带子，道：“还好。”
他们好像真是世间最平凡一对夫妻似的，不过等在家中的妻子是皇帝。谢玟望见桌上的饭菜后，这种感觉莫名加深了许多。
萧玄谦的手往下一探，『摸』到谢玟的手背，一片冰凉，他立刻皱起眉，很不高兴地看了谢玟一，似乎是不喜欢他这些没有用的矜持内敛，然后把对方的手贴到脖颈上，温暖的体温在一瞬间直达神末梢。
谢玟缩了一下手，道：“干什么，给自己披了张羊皮么。”
萧玄谦供认不讳：“是。要我乖，师不会对我不好的。”
他抵赖，谢玟还能冷淡以对，但这人一旦认罪，还用这种态度讨好自己，谢玟也绷不住冷脸，何况昨夜他又说了那些话，于是能垂着帘道：“已暖了，松手吧。”
萧玄谦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腕，听话地放开，道：“我热了一遍，饭还没凉。”
谢玟道：“谁给你送过来的。”
饮食是一门学，就算萧玄谦有心学，也不会速成到能端到自己面前来的程度。
萧玄谦道：“高琨下榻地对面有一家酒楼，我点的菜。”
他乌黑的眸凝视着谢玟，『露』出一点认真的、请求夸奖的表情。
谢玟别过目光没有看他，他觉得别扭又突兀，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好似突然通了心窍一样。他面对这些明显的讨好表达已生疏了许多年，陌生感浓郁，几乎到无措的地步。
他还没说话，童童这叛徒已用神示意起来了。由于能量不足，的实体实很弱，但化出实体的很大一分原因就是——被人类的美食所捕获，模拟出来的味觉能够完全地品味到吃饭的美好。
两人吃过饭，收拾洗漱，一直到夜『色』渐浓时，皇帝那头看折子的灯还点着。谢玟在牡丹馆住，觉得生活一日比一日慢，相比于忙于政务的紫微宫，他睡得时候算早，童童在床尾跟玉狮子吵架……谢玟看着烛火照出来的影子，心想如果没有皇帝这一茬，他就这么慢慢地终在此，也算是隐下身名，形同善终。
但就算没有萧玄谦搅『乱』水面，他终究也是这一切的局外人，就算看起来跟这世界融合得有多么好、多么深入，但提及到触碰灵魂深处的地方，他还是会为这股深寒的寂寞而心悸。
谢玟擦干头发，嗅到一股升腾的『药』味儿，他转头望去，看见萧玄谦在正对面支起一『药』炉，这味道很熟悉。
张则给他开的方子，萧玄谦手里也有一份，而且他在京中时想尽了办法、南巡路上又遍寻名医，他手里捏着的『药』方要好、成熟温。
“师，”萧玄谦注意到他的目光，“你困了吗？”
确实已是要睡的时辰了，但对方始终不走，终究没有宁日。
谢玟没有回应，而是将几次叫对方带回去的金错刀带离桌面，伸手拉过对方的手腕，将皇帝的手掌平摊开，将那把匕首放回他掌中，低着头道：“不要让我赶你。”
萧玄谦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缓缓地合拢手指，宽阔的骨节攥得微抖，手背上青筋凸起。但他竟能忍耐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慌，勉强披好羊皮，拉住了对方的手：“师。”
谢玟没有表情地盯着他的手指。
萧玄谦轻轻地松开了一点，不舍得完全失去这点接触，他锯断了肉食者恐怖的獠牙，放低语：“你身体不好，要一直调理，不能疏漏……师，你来看看这。”
九殿下就难缠，况且在那一夜后，他算是阴差阳错听了一遍谢玟的真心话，这就像一枚保命丹丸、压心秤砣，起到了至重要的作用。
萧玄谦避而不答，态度却柔无比。谢玟叹了口，知道这兔崽子选择『性』耳聋，便坐到对方身边，看了几对方正在看的奏。
这一看不要紧，光是两字，谢玟瞬间就想起好几年前刚刚教学生的时候。重华宫的皇子资质有好有坏，进度参差不齐，教授皇子们的先生也不止他一，所以他并不那么费心，但等单独培养萧九的时候……这股脑溢血高血压的错觉就非常熟悉亲切了。
萧玄谦的资质绝对不差，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他很难去在意细枝末节，与说是注意不到，不如说是根不在乎，虽然他光长远，也能使国富民强，但某些政策太过残酷、恐生流血动『乱』。
两人的事作风有极大差距，谢玟就像是一精准的医生，切入伤患时，连术后的预后措施都准备完全，时时刻刻考虑着如何平稳、缓、不动声『色』地推政策，而萧玄谦则是冷酷的屠夫，他为迅捷猛烈地解决题，不惜断指断尾，不在意流血受伤，除了见效外，还常常形成帝王的威慑。
这也是萧玄谦登基后，两人的政见严重相左、发生冲突的原因一。
但萧玄谦终究是很有进步的，所以他能做在国家大事上的好皇帝。
谢玟盯着那批复意见，沉默半晌，道：“你们这是诚心犯浑是不是？”
萧玄谦心道，糟了，选这过分了。他当即凑到谢玟面前，抓着对方的手放到胸前：“那您我吧。”
谢玟：“……别来这套。”
他恼怒地抽回了手，抄起那张奏折，想生，又不出名堂，一把扔在了萧玄谦的怀里：“这主意太糊涂了。户籍整理就该慢慢来，诱以利、动以理。他倒是急，那些藏着缩着盘不出来的佃户私兵，查出来全都一棍子死，你南巡一趟，难道你心里不知道这办法不成，会弄出『乱』子来吗？”
他站起身，闲云野鹤养得淡泊的『性』子蓦地泛起波澜，原懒惫的精神也跟上了劲儿的发条似的，吱嘎吱嘎地转，齿轮都快摩擦出火来了：“难道是他们愿意藏愿意躲？不处置了士族，就是杀尽这群人，也断不掉根源。”
萧玄谦好多年没因为国事被他这么当面骂过了，他不仅不生，还有一种诡异的怀念，但脸上倒好好地，一脸乖顺如绵羊，拾起笔：“我马上在折子里帮师骂他。”
谢玟看了他两，回过味儿来，盯着他道：“敬。”
笔没沾纸，萧玄谦心如擂鼓。
谢玟站，而他坐着，这点高低差虽然不悬殊，但足以让皇帝『露』出贤明君主缺少辅佐、一心为国、“楚楚可怜”的神情。
谢玟的手按着桌面，稍微低头注视着他：“你故意挑出来给我看的。”
萧玄谦迎着他的目光：“是因为我太需要您了……”
谢玟道：“连这点事都分辨不了，好啊，既然如此，你干脆就别干了，柔儿身体不好，湄儿年纪尚幼，你们萧家完了，直接给我变共制吧。”
他教训完学生，坐在旁边监督：“给我改。今晚给我重新写出来一具体可实施的方针策略，不许再听这庸臣胡说八道，现在就想。”
萧玄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