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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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室内倏然一寂。

小丫鬟们纷纷抬起眼, 忍不住看向谢先生，而风清愁则是放下筷子，转头道：“你不用管。”说罢便撩起门帘出去了。

她一出门, 迎面就见到那个锦衣纨绔, 指使着一群家仆、吆五喝六，横眉竖目，而青大娘子则从旁边陪着脸, 连连解释，青娘抬眼看见风清愁出来, 冲她使了个脸『色』, 风清愁当即意会，上前单手挎住那纨绔的臂膀，另一手纤柔地抚『摸』其胸膛, 软硬兼施地道：“爷这样急着见一个男子，先不说他并非南风馆奴籍中, 就算他是, 爷为一个男如此情急, 也惹我们这一干伤心……哪这样的绝世天仙，这家奴怕不是吃过见过, 为讨爷的欢喜夸大其词, 世上恐怕这号物, 再者说, 难道我不是天仙不成？”

芙蓉仙美艳不可方物, 寻常混迹风月场的大多是双『性』恋，见她便软了筋骨、柔了声音，别说发怒了，不为之折腰经算是的, 偏这位姓曲的纨绔是个弯曲的蚊香，掰不回来的回形针，一生视女『色』于无物，竟然一把将她推开：“少忽悠我，你芙蓉仙漂不漂亮，关我看中的男什么！”

风清愁怔愣一瞬，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位曲子神『色』毫不见缓：“今日你们若还藏着、瞧不起我，我就——”

他本想说砸了这地方，可话说完，险些咬了舌头。曲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质彬彬的男子牵着个红头绳的小女孩走出来，此因天冷穿得厚，软绒绒的披风笼罩在肩头，但似乎之前在房屋里捂得温暖，白皙肌肤上透着一红润的血『色』，既俊美、又清艳。曲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拨开风清愁跟青娘，上前几步，竟然局促起来：“你……”

“承蒙错爱。”谢玟将童童抱了起来，四五岁的小女孩勾着他的脖子转过头，“在下确实只是暂住牡丹馆、教授姑娘们习字而。”

这女童生得跟眼前七八分像，说不是亲父女都相信。曲子知道这是对方意拒绝的暗示，但仍旧不罢休：“这牡丹馆全是娼『妓』戏子，下九流的东西，先生既然识断字，跟了我总比在这儿混迹要强。”

曲子说完便抬起手要去拽对方，结果一只手还碰到谢玟的衣袖，身后便传来一股气把他揪了回去，他一转头，对上简风致那张嘻嘻的脸，少年眨着眼睛看他，气却大得惊，迎面一拳将曲子打了个趔趄。

“驴不喝水强摁头，你他娘的还想『逼』良为娼？”简风致慢悠悠地撸起袖子，他的身手在这群里经算出类拔萃的了，应付这群家仆非常够用。

场面登时『乱』作一团，只谢玟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让童童坐在自己腿上，女孩小声道：“你偷偷让小丫头叫来的简风致？”

“嗯。”谢玟道，“他住得近。”

“打了这曲子，可不收场，我刚才在屋里听女孩子们说，这曲子是前秘书监曲水恒的幼子，曲水恒当年被那桩牵扯贬黜，来了洛都，但瘦的骆驼比马大，从帝都贬黜来的官员少能惹，要是闹大了，恐怕还得你登门拜访，连哄带吓，压一压他，才能摆平。”

“本来可以不这么做的。”谢玟低声道。

“那这是什么原因？”

谢玟并未回答。童童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简风致虽然年少，但武功却，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目前见过的之中，他除了打不过周勉萧玄谦，以及萧玄谦身边强的几个紫微近卫之外，在当世之中也是非常少见的灵活强韧，但要应付这么多……当她思量着走神的时候，简风致后方便一个彪形大汉扑了上来，手中拿着一根嵌着尖锐铁刺的粗糙木棍，他一下子将小简抱住，臂膀肌肉鼓起，另一手抡圆，眼看着粗糙木棍即将落下，忽地啪嗒一声，大汉身躯一软，栽倒在地。

谢童立即低下头，寻找着刚刚声音的来源，盯着一颗圆润的鹅卵石滚到眼前，她心中登时醒悟，跟谢玟道：“小皇帝给你安排了暗卫？”

“我也只是测试一下。”谢玟道。

这样的破空声响了几声，简风致周围的家仆挨个倒下，躺在地上捂着胳膊腿哎哟『乱』叫。小简愣了愣，抬手挠了挠脑壳，心说我哪这么厉害？他转而看向那个曲子，伸出手『露』出威胁的嘿嘿声：“你就这吗，还不够给小爷我塞牙缝的——”

小曲志就是脑筋弯成了蚊香，这会儿也被打断了，一时顾不上什么三十二岁离异带个娃的美『色』/诱『惑』，以为简风致是什么“护花使者”，连狠话都敢放，生怕挨揍，脸憋得青紫地冲门狂奔逃跑。

简风致得意地拍拍衣服，仰起头刚想邀功，就见到姑娘们把帝师大围在中央嘘寒问暖，他眼皮一跳，嘀咕着“长得看能当饭吃啊”，刚想挤进去，就被青娘拉住，态度大变得一顿夸，然后把他留下收拾残局。大堂里尽是两打碎的桌椅器皿，楼上看热闹的风流客缩回脖子，继续听曲儿看戏，只小简那位曲子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等简风致帮青娘打完大堂的桌椅残骸，一转过头，帝师大的身影经消失不见。

————

偏僻小楼。

谢玟接过仆役提着的小灯，另一手牵着童童，温润低声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麻烦你了。”

仆役连连道：“不麻烦，先生受惊了，这是我分内之。”

等到仆役走后，谢玟提着灯上楼。木质的楼板踩上去时而响起吱呀吱呀的颤动声，他停在拐角处，灯影微晃之中，忽地止步等了片刻，随后看似空无一的下方楼梯中，突兀地从黑暗中浮现一个影。

青年一身黑『色』劲装，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低头半跪在木质阶梯上，银冠高马尾，腰间挂着一个玉牌、一柄长剑：“帝师大。”

“你排第几？”

“卑职排行十一。”

“嗯。”

谢玟应了一声，随后便不再多问，似乎是抬步就要继续向前走，身后的黑衣青年却忽然道：“陛下非常担心您。”

谢玟的脚步顿了一下。

“谢谢你，”谢玟道，“但他说了送我走，并不应该派监视。”

“谢大，在下只行保护之，从不曾监视您，也不会窥探您的隐私。”十一道，“陛下也只交代臣保护您，而不需要向他传回任何情报，就连您在外一个女儿的……陛下都尚且不知。”

谢玟牵着童童的手忽地紧了一瞬，他重新转眸看向对方，在沉浓的黑暗夜『色』里，十一的脸上只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无法窥视出对方心底的情绪——萧家暗卫都是这样的，他们一生佩戴面具，只为当世的君王服务。沈越霄精通的毒囊制作方法也是由暗卫士协助研究出来的，只不过十一的排行小了，他见过的几个暗卫，或生或，全都是在十以内的排行。但在一般情况下，他们守护的范围仅限于君王紫微宫，极少为其他行保护之职，更别提这种远赴千里地前往洛都了。

“你隐瞒这种，”谢玟轻言细语地道，“让萧玄谦知道了，他会要你的命。”

“我是按规矩办，陛下也只吩咐十一保护您。”黑衣青年道，他说到一半，忽然抬头看向帝师大，“若是陛下真的询问您的近况……”

他明显是征询的意思。

谢玟平静温地道：“我过得。”

灯影摇晃着向前，脚步声一寸寸地远去，终于，那微末的光影也看不见了。十一单手按着阶梯的木板，仰头望着对方离去，随后又慢慢地后退，直到被黑夜的昏暗吞。

与此时，京都。

京都在北方，此刻经飘起细雪。在京郊的一处府邸之上，年迈的老医伸手拨了拨眼前的『药』渣，再将这『药』方仔细察看过一遍，向眼前微服便装的天子拱手回道：“这补方开得并无问题。”

萧玄谦如一座雕塑般坐在对面，他的气息带着一股刺骨的寒凉，发丝间的飘雪逐渐融化。

“张则的医术经不差。”他道，“详情我尽述，老医也什么办法吗？”

“谢大既是心疾，纵老臣治病相救的愿望，又如何医他的心？”老医将『药』渣放在鼻尖前闻了闻，下一句话却忽然一顿，他抬指碾磨着眼前几乎如灰的粉末碎渣，喃喃道，“帝师的『药』是在医院抓，便送去么？”

“对，”萧玄谦对此清楚，“由内官在殿外熬『药』。”

这剂量些问题。老医顿时心知肚明。谢帝师虚不受补，再不遵医嘱，效果只会越来越差而，熬『药』的婢女内官只听吩咐，见他喝下去便报常，自然不知道一日几次、分开服『药』，是个尤为重要之……只不过光是这样，也不至于到吐血的地步，真要是吐血，如果只是郁结在心还，若是……

老医虽了然，却按下不表，转而问：“陛下这个时候南巡，恐怕除了朝中宜之外，免不了要去看看帝师吧？”

萧玄谦沉默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中幽然莫测、冰冷得难以探索，但快，这些涌动不定的情绪全都收敛起来，一个字也回答。

老医却呵呵地道：“等到了洛都，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候，那时帝师的气消了也说不定。”

萧玄谦却丝毫被劝慰的感受，他彻夜难眠，浑身陷入一股被抛弃的失落痛苦之中，脑海中除了极端忙碌的时刻能暂得安宁之外，其余的时间仿佛都不断回『荡』着一种响彻耳畔的哀鸣。那一日湄儿的话也常常在心中重复，可他从来只会简单直接的办法，不懂得天底下的平凡伴侣，究竟是如何相待的。

何况，他如今这样，也能算得上是老师的伴侣么？他不过是深受厌恶、让对方极欲摆脱的一道枷锁罢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他的脚下真的路么，真的可以选择的方向吗？

萧玄谦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他不会原谅我的。我只是想……看一眼。”

老医慈祥地捋了捋胡须：“陛下年少之时，谢帝师也曾带陛下来医治外伤，老臣当年遭受贬黜，门庭冷清。谢大来敝府请求我为陛下医治时，老臣第一次见到一位皇子，能受这么重的伤，当年谢大是怎么办的来着……他一直陪着陛下，却问过一句这伤痕的来源。”

虽是陈年往，却仿佛记忆犹新。

“谢大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您是帝师唯一的学生、是他重视的，陛下心里应该明白，令他怜爱的应该是当年一无依的九殿下，而不是如今掌控一切的……天子。”

萧玄谦抬起眼望向对方：“老师是想让我做皇帝的。”

老医摇了摇头，道：“谢大当年那么疼爱您，陛下应该多想想以前。”

以前……

萧玄谦沉寂片刻，随后起身告辞。老医在对方起身的时便站起，躬身送走对方的时，忽然道：“陛下。”

萧玄谦回头看去，对方那道慈爱的目光永恒不变地落在他身上，老医提醒道：“您身上的血腥味，浓了。帝师曾经为您的伤奔波照料、不辞辛苦，如今您若不爱惜，岂不是辜负了帝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