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大人、女人、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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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很喜欢雨天,因为雨天可以赏雨、听雨,可以去看着外面那些没有带伞的人,在大雨倾盆中拼命奔跑的模样。
而且,在雨天,他们还可以安静地坐在窗边,去打开一本有趣的书,伴着雨声,念叨着书上有意思的句子。
这些乐趣都是晴天感受不到的。
喜欢雨天的人当然决不会是孩子,因为雨天是孩子最讨厌的日子,既不能出去玩,还要在家做着很多不喜欢的事情。
只可惜每个孩子都需要面对雨天。
……
曦曦望着大雨天,安静地站在棋社门口。
她在等雨下的小点,在跑回家,她望着那些被父母接走的同学,有些羡慕。
但她却没有在心底去埋怨没有接自己的母亲。
因为,她的母亲在她被入选了正式生以后,又找了份保姆的工作。
此时曦曦的母亲,或许正在接送雇主的孩子。
也或许,她接完雇主孩子后撑着伞的手,想的更多是曦曦。
门口的孩子越来越少,终于到了最后,也只剩下曦曦一个人。
她望着丝毫没有停下愤怒的雨,悄悄地伸出了自己洗的发白的小鞋子,她想去感受着雨的温度。
这冰冷刺骨的雨啊,砸在她脚上,就像一块块大拇指大小的石子砸在脸上那般沉重,刺痛。
她急忙的缩回了脚,连带着她也不自然地缩着脖子。
她跺着脚,想把这份寒冷甩掉。
但就算她甩掉了这份寒冷,她终究还是要面临着这更为寒冷的雨。
要不,跑吧。
如果跑起来,就不会冷,也不会觉得疼了。
她这么想,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只要她跑的够快,说不定就能忘记这雨还有这份寒冷。
“你怎么还没回家。”在曦曦准备奔跑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出身在她身后。
她偷偷地回着头,发现说话的正是棋社里极为严厉的助教。
她望着她,她也望着她。
直到,她望着没有伞的她,伸出了自己手中的伞。
她才有些紧张的低着头。
“拿着吧。赶紧回家。”
助教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冰冷,但是在曦曦耳朵里,她的话却比外面的雨要暖上很多。
她低着头,拼命地摇着头。
又直到,那位助教硬生生的把伞塞给她怀里,她才抬起头。
“你不要总是低头往下看。”
“有时候,你也要抬头往上看。”
助教说出了这两句话,自顾自往一旁走去,嘴里还看上去无意念叨着。
“快走吧,我还等着我男朋友接我呢。”
……
曦曦走了,她撑着伞融入了街道,那把粉红色的小伞也好像渐渐融入了那街道上五颜六色的伞中,那把粉色扎眼的伞,也慢慢从那砸在她脚上石子般的孤单,汇聚成小河、小溪、最后融入了雨伞组成的海洋里。
助教望着曦曦是抬着头走的,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自豪感,这股自豪感从胸口慢慢蔓延到她那张苍白的脸,也似乎让她那张永远只有后悔的脸,多了几分颜色。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当老师竟然能如此快乐。
但很快,这股自豪感也随着她脸上逐渐恢复的苍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还不够格去被称之为老师,她就算一直抬着头,用力地往上看看,也看不清这片天空原来的颜色。
……
她拿起了手机,看上去是想打电话。
但是,翻了一圈联系人后,她却放下了手机。
她好像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愿意顶着大雨来接她的朋友。
她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她只能靠在墙上,重新拿起和放下手机。
她或许是在等雨小点,在跑回家吧。
……
“你没有带伞吗?”
在她望着自己手机只剩下不到10%的电时,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把还在滴着雨滴的雨伞,这个男人正是早上和她抽烟的男人。
她望着自己仅剩10%电的手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她好像是在抉择,自己是关机,还是接着去开机。
也好像在抉择,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男人。
明明,没有人会给她送伞,也明明不会有人会给她发着信息问她有没有带伞。
但她仍然不愿去关机,也不愿说出把伞给了那位称呼自己为老师的学生。
“拿着吧,我要上课了。”男人望着她这犹豫的样子,莫名的想起了之前司机的话,他笑着把伞放在一旁,随后他扬起了头。
他好像看见了乌云遍布的天空。
有一处小小的空隙。
那处小小空隙,漏着一丝微弱的光。
看来,再大的雨也会停。
也看来,冬天的阳光,也要比其他季节的阳光,有着不一样的乐趣。
……
下午的课,是王富贵上的。
王富贵的教学方针也和棋呆子一样,用着有趣的选择,让这间象棋室里充满着阳光。
而杨铮也因为这份阳光,看着那一个个面露微笑,聚集会神的孩子。
他也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与他们一起翻开了棋谱,像是初学者一样,去品读着棋盘上的一个个棋子。
直到放学钟声响起。
他才依依不舍的和王富贵还有他的学生们告着别。
待他忙完一切,关上棋室的门走出棋社时,他才发现,外面的雨还在下,还带着狂风。
街上的路灯,幽幽暗暗的,连带着街上撑伞的人都在奔跑,奔跑的想要去逃离着这份黑暗时。
但,就在这些逃跑中的人群里,却有着一个人撑着伞朝他走来。
她走的很是小心,看样子她是想避开地上的积分。但是她走的却不慢。
她逆着风,逆着光慢慢走到一言不发的杨铮的面前。
她望着杨铮,露出了杨铮最是熟悉的微笑。
她把伞递给了杨铮,指着远方灯光点点的高楼似乎在说着什么。
杨铮接过了雨伞,安静地看着她嘴唇一闭一合。
原来,她是在说,今天碰巧路过这里,所以,才想等杨铮一起回家。
杨铮点了点头,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他也拿着这把雨伞高高举起。
那风那雨似乎也随着他这份像是挑衅的动作,发出了更为愤怒的嘶喊。
但也在此时,那处小小的空隙,终于被月亮用力地撕开了。
那明亮的月光,撒在大地上。
也撒在那条专供残障人士通行的通道里,在那条干净的通道里,有一颗挺着腰板的杂草。
那颗杂草,比起不守规矩摆放在盲道上共享单车,还有那挡在残障人士通行道上的垃圾箱,更像是冰冷的城市里最美丽的花那般。
它望着杨铮还有那撑着雨的女人。
迎着风,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