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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沈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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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一开市,茶价又落了一截,好几天没茶喝的人们早早在茶铺排起了队。

“郎君,今日这茶价可又落了一截,你手里的茶还不卖啊?”

看着坐一旁懒洋洋喝茶的王志,冯二羊话中带着无奈,这话他已经问过不知多少次了。

他是真担心啊,担心王志这次白忙活了。倒不是他心有多善,问题是王志这买卖赚不到钱,会不会转脸又回来弄投壶生意?

他这买卖现在赚的正舒服,王志若赚不着钱再回来,让是不让?

王志嘬着茶水,仍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都跟你说过了嘛,茶价很快会涨回来的。你若听我的,就趁早也买一些,还能赚不少。”

“你自己发疯,就别拉人家啦。”旁边的陈细眼横眉冷眼的,说道:“你这情况,就是被之前茶叶涨价蒙了眼。跟玩博戏一个道理,人家故意设局让你先赢,输了不甘心就还想继续玩,越输越多,还以为自己多高明呢。小小年纪不走正道,净想些发横财的好事。”

王志听的不悦,骂道:“陈细眼,你这破嘴不要就趁早缝上,整天喷些怪话。”

一个多月下来,他们也算熟悉,说话也没了当初的顾及。

陈细眼只是撇嘴,嘟囔道:“口气不小,别以为赚了点钱就了不得了。像你这么弄,迟早全赔了。”

王志正要再说,市场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就看到一串长长的车队驶了过来。

几个模样不好惹的军士驱赶着街上的路人,引着车队直奔旗亭。

“咦?”王志突然看到了熟人,正是昨日才见过的那位李柳。

好奇之下,王志也忙跟着过去凑热闹。

车队就在旗亭前停了下来,接着就看到几个军士押着一个捆的结结实实的人出来了。

原来,这正是戴子远来杀鸡儆猴了。

之所以选择西口市,一是因为市场本就是处决犯人的地方。二则是这里临近御道,人员来往密集。

戴子远很快从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也是一身麻衣,朴素的比路人还不如,但那股子气势却压得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各位,都到跟前来吧!”戴子远脸上带着森森笑意,朝那一众茶商说道。

茶商们唯唯诺诺,互相看了看,才敢往前走了几步。

“这人可认得?”戴子远指了指一旁捆绑结实,还塞了嘴的李遁。

茶商们纷纷点头。

“那就好。”戴子远朝围观的人们喊道:“这人名叫李遁,是邵陵王府的人。前几日,他假借王府名义威胁这些茶商,试图谋取私利。还好,我家主人提前发觉,把他捉了起来。对这样败坏王府名誉的恶徒,我家主人恨不能亲手杖毙之。今日我来此地,就是向大家说明,邵陵王府绝无包庇之意。”

这时,张市掾等人簇拥着西口市孙市令也赶到了。

“这位……怎么称呼?”孙市令拱了拱手。

戴子远撇了他一眼:“你就是市令?借你这地方一用。”

“不知,……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杀人。”

“可有公文……”

“嗯?”

被戴子远一瞪,孙市令吓得一抖,赶忙低头退了两步,不敢多言了。人家可是邵陵王府的人,有几个碰到了不发怵的。

戴子远朝手下扬了扬手:“开始吧!”

几个军士立刻把李遁摁在一张胡床上,提着手腕粗的长棍,狠命的打了下去。

只两三下,李遁就皮开肉绽,只剩下哼唧声了。

“住手!”刚打了几下,一声高喝突然响起,接着就看到一辆官府的车驾匆匆驶了过来。

围观的人太多,车子停的又急,结果车轱辘不小心陷到了路边排水沟。

一个官员整理了衣冠,匆匆下车,只见他穿着绛色进贤冠服,地位显然不低。

看到来人,戴子远脸色有些无奈。上前几步,拱手道:“沈县令!”

来人原来是建康县令,沈浚。

这沈浚出自吴兴豪族沈氏,为人又极刚直,可不好惹。

“这是做什么?”沈浚指着已经打得没了动静的李遁,怒道。“当街杖杀他人,你们眼中还有律法吗?萧纶难道想再受当初软禁之苦?”

“沈县令有所不知!”戴子远满脸无奈,只得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听完这些,沈浚脸色稍好,又沉声道:“既然是恶奴有错,该报到府衙,为何私自在此行刑?”

“报到府衙,那岂不是便宜了他?”戴子远说道:“这李遁恐吓他人,坏的却是我家主人的名声,去府衙恐怕难以惩治,这才出此下策!况且,此人是王府家奴,如何惩治,还用不着官府来管吧?”

沈浚沉默片刻,扬了扬手袖子,冷哼道:“我明日自会将此事报给御史台。……还有,你们这些鹰犬爪牙,莫要忘了当初戴瓜他们的下场。”

这里所谓的戴瓜等人,就是当年萧纶派去刺杀何智通的手下,后来被捉住,受酷刑而死。

“……在下明白。”戴子远冷声道。

沈浚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了车驾。

他方才听说邵陵王府的人聚集了那些茶商,以为又要作恶,这才连忙赶了过来。

不过,这结果实在有些出乎意料,那萧纶难道真要改过了?

沈浚的车驾还陷在沟里,车夫正试图拉出来,但显然力有不逮。

“怎的还没拉出来?”沈浚不悦道。

“快了,快了!”车夫满头大汗的道。

沈浚抬手指向一旁看热闹的众人,说道:“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推车!”

恰好,王志也在他指的人中,其他人还在胆颤,王志却乐呵呵的奔了过来。他这会心情不错,让今日这么一闹,茶价怕不是要立刻翻倍。

“咦?”

看到王志,沈浚突然愣了一下,惊讶道:“王子悠!”

王志脚下一滞,装作没听到,忙低头过去推车。

王子悠,是他爹!

这沈浚,难道也是父亲的故人?

沈浚招了招手,道:“这小郎,你过来!”

王志心中叫苦,只得低头走了过去。

“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志。”王志说道。齐是他母亲的姓。

这沈浚八成是看他相貌跟父亲相像,这才有此一问。不过,这会可不是攀关系的时候,他兄长还没策试呢,这沈浚也不知可不可信,还是小心为好。

“姓齐么?……听你口音,是信义人?”

“是。”王志只得点头,这个做不得假。

沈浚又细细打量了王志,说道:“你可知王子悠是谁?”

王志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不知。”

“不知?”沈浚眉头拧了起来。

这时,车子也终于推了出来。

沈浚又看了王志一眼,登上了车。

王志刚要松口气,沈浚突然又问道:“你如今在何处居住?”

“在……就在市肆旁边。”王志胡乱指了一个方向。

沈浚终于没再说话,车子启动,匆匆离开了。

王志长长松了口气。再转过身来,戴子远他们也要离开了。

死的透透的李遁被扔上了车,戴子远也坐上了车,人群慌忙让出了宽敞的路面,几辆车子扬长而去。

直到看不到影子了,那些茶商才虚脱了一般,有的跌坐在地,有的大口喘着气。

“我的茶!”李柳突然喊了一声,接着匆忙爬上自己的车,催促往仓库去。他今日还有一批茶正要卖出,得赶紧去阻止!

其他茶商猛地想起此事,也急了,很快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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