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东风错 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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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门口走到殿门口他脚步匆匆,临了了他却放慢脚步,他看了看我拱了拱手:“皇后娘娘。”
这四字此时好似格外讽刺,我自嘲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明日便要离开,特来告别。”
我怔了怔,对啊,都已经过了元宵节了,他在隐都也待了好几个月了,是时候回楼兰了。
“哦、哦,先进来吧。”我回过神,侧了侧身子让他进殿:“看茶。”
“是好茶。”他端起茶盏的模样配上他的骑服倒是有种奇怪的样子,我不禁笑了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身楼兰服装却做着中原人才会做的事,觉得好玩才笑的。”我玩了玩头上的穗子,笑道。
墨怀瑾手里上好的白釉茶盏发出叮当作响的清脆声音,他扭过头看了看窗外的鹅毛大雪:“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你那日穿着——”他突然看向我,好似在打量着我的衣裳,突然一笑:“和今日一样的藕色,只是那日你是披散着头发,如瀑青丝,是个十分有灵气的姑娘。”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披上的斗篷忘记脱下,我轻轻解开斗篷递给一旁的墨湘:“中原的规矩嫁了人的姑娘就不能总披着头发示人了,你在江南长大应该也知道吧。”
他只是笑了笑,始终没有饮那茶,只是拂了拂肩膀上还存着的点儿雪,眯着眼看着外面的大雪入了神:“那天你也是摔进了和那个一样的雪窝里,还把我给撂倒了。”
我知道他是在想那时我与他打雪仗的时候,那时我是多悠闲自在啊,与今日处境相较当真是讽刺无比:“都是深宫妇人了,还回忆之前的事做什么?”
“还想过回去吗?”
“不想。”我不加思索地回答他,当然不想,我不想再回到在楼兰的那段时间,回了楼兰,就会跟随阿樱去羌城围观春猎,去了羌城就会遇到受伤的洛殷离,而当我再一次遇到他——我还是会救他。
“是啊,都已经活到现在了,再怎么想回去也都是自己的奢望罢了。”
“听说你马上就要回楼兰了?”
“明日一早便启程。”
“这么大的雪,耽搁几日不行吗?”
“归心似箭。”末了,他只淡淡道一句。
是啊,归心似箭,我淡淡一笑,楼兰才是他的家,回家,自然是归心似箭的。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嫁给他吗?”他突然问道。
会吗?这么久的日子我一直在逃避,我从来不敢正视我对洛殷离的感情,因为一旦想起心就是无比的痛,可我当日嫁给他,我的所思所想不也是自己愿意的吗,大概是不会了罢,但我没说出口。
“泱儿,如果你没有遇到他,你会喜欢上我吗?”
我蓦地看向他,眼前的墨怀瑾突然和在梦中不知所云的他渐渐重合,他真的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我从来不知道他竟有这样的心思,更何况他那日更是调侃才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女子,那时我只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一个古怪却又热心肠的楼兰朋友,因为我们兴趣相投更算是半个知音。
“墨怀瑾……”
“你说啊。”
他只一味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不知该说什么,“我、你,你怎么会这么问……”
“所以是会吧?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他突然露出丝自嘲的笑容。
我怎么知道会不会?那日洛殷离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我的生活,让我毫无准备地爱上他,我只感觉我满眼皆是他,更何况那时我只知洛殷离是一普通的中原人,而墨怀瑾是楼兰的国王,我哪里会去想嫁给国王这样天方夜谭的事?
“我已经嫁人了墨怀瑾。”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呢?”
我下意识看向身后,才发现殿内的宫人早就全都退出了正殿,偌大的未央殿只剩我们二人,本来觉得尴尬的心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是皇宫!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你来了隐都就总是奇奇怪怪的,你到底怎么了?”
“如若这个机会此时此刻就摆在你眼前,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一个玩笑话,可我对上他认真的墨眸我就知道他当了真,我只能摇摇头:“我爱他……”
就算他冷酷无情、就算他是这世上最恐怖、最疯魔之人,就算我极力让自己不去爱他。
“可此时此景,你还要继续坚持吗?”
我微微一惊,我失宠的消息都传到乐寿堂去了?还是说墨怀瑾他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的没想过离开吗?”
离开?
我怎能不想?可我能离开吗?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还怎么离开?”
“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你蓝泱儿的容身之地吗?”
看着他突然澄澈的眼眸,我蓦地想起梦中那个和他长相极其相似但笑容格外阳光的男子,那男子不是说自己就是那个“云锡哥哥”吗?
“我做不到,”我鼻子一酸,极力忍着金豆子:“我该怎么走啊。”
“离开隐都一日一夜便可到西凌,西凌归属祁朝但总是鞭长莫及之地,除了西凌你还可以去羌城、去楼兰!再不济你还可以直接跨过楼兰去波斯!”墨怀瑾张口就来,仿佛是早就规划好路线似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哥哥怎么办?墨怀瑾你知道的,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这么一走势必连累哥哥,那我该怎么去和父亲母亲交待?还有泠鸢,你若帮了我洛殷离他不会放过泠鸢的,还有宫里我所有在乎的人……”
是啊,我哪里是为自己活着的?先不提宫外,如果我走了光未央宫不就会血流成河吗?
墨笙、墨湘、小海子、还有一直照顾我的芳云,他们都是曾给我带来欢笑的人,难道他们就活该因为我任性的一个离开而被株连九族吗?
与其连累这么多人,我倒不如只苦了我自己一人。
他眼里的一点儿光亮好似突然熄灭,他垂下眼眸,淡淡道:“我懂了。”
我侧过脸去,憋着嘴极力忍住哭泣。
“我明日就要启程了,现在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他起了身,“咱们还会是朋友吧。”
“当然,以后还会常见的。”我笑了笑,偷偷抹掉眼角的晶莹。
“这个给你。”他不知从何处变来了一支银色步摇,
“这——”我微微一愣,接过那步摇。
那步摇银质的,镶嵌了几个粉色宝石,粉宝石虽然稀罕但对于王室来说并不珍奇,不过这步摇的工艺倒真是巧夺天工,那银质的簪子通体做成了半镂空,每一个镂空都是祥云图纹配上一个个不规则的花瓣儿图案,簪子的尾部是大面积的一块镂空雕刻,雕刻着的绿叶,而那别致的粉宝石则是木槿花,若单单是木槿步摇倒也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工人巧妙地将那几朵木槿花儿不规则的簇簇排列,像是一大片木槿,但这么一打量却不显得拥挤,看起来十分舒服,那坠下的粉宝石则是泪滴状的,步摇通体除却镶嵌的宝石外没有丝毫的缝隙,是直接雕出来的,那别致的木槿群倒是让我想起了渎川那排排木槿,既看了个过瘾又不拥挤,赏者无不书舒心赞叹。
“送给你。”他笑了笑,还没等我来得及感谢他便转身离去。
月白色的背影逐渐与那雪融为一体,我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手里紧紧攥着那步摇,整个身子都簌簌发抖起来,直到那背影就仿佛是只高贵的东方白鹳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要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洛殷离,或许、或许我可能会喜欢上你的,我脚底一软,无力地蹲在正殿玄关处,将脸深深地迈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