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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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宓融来说，在凌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至少她和凌上行的付出，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应有的回报。

正如她之前对白爱云所表达出的那些不满一般，宓融和凌上行为凌家付出的最多，培养出来的女孩儿最出挑，最优秀，可是他们得到的却还没有凌旭挥霍出去的多。

所以这回凌家出现了这样大的危机，宓融的意思是不要管，也不应当管。

她捶打着凌上行，压低了声音又说道：

“白爱云不是说了，我们把蒋多那里的佣金要回来，这笔佣金就是我们的了吗？那我们从此往后就只管要佣金就是了，你为什么还要揽这个事情？”

“你懂什么？”

人前老实木讷的凌上行，一把揪住了宓融的衣领，压低了声音，睁开了些许的眼睛，死盯着宓融咬牙说道：

“阿大、小二和三儿，都是我们培养的，阿大和小二现在要和小四出去自立门户，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机会！”

他早就受够了白爱云的偏心，如果很小的时候，凌上行的听话是为了讨白爱云的欢心，那么这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在多年以后，早就已经变质了。

孩子才需要大人的关注，才为了博得大人的喜欢，而表现得努力又优秀。

凌上行早就不是孩子了。

他将宓融的衣领放开，就着远处的光纤，看着黑暗中，宓融那张若隐若现的脸上，被他打的青青红红的脸，凌上行忍不住用手指抚了抚宓融脸上的伤。

宓融有些害怕的躲了一下，看向凌上行的双眸中，已然湿润了。

只听凌上行低沉着嗓音问道：

“还疼吗？”

宓融摇摇头，就算还疼着，她也不会怪凌上行，因为在凌家生活，每一个人都不容易，每一个人都活得身不由己。

那天如果凌上行不打她，她因为对白爱云不敬，事后被白爱云报复起来，可就不止被打这么简单了。

“对不起，我也是不想的。”

凌上行颓然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指，他的头发灰白，低着头，捏着拳头，眼皮下垂，掩下了自己眼底的痛苦。

又听他对宓融说道：

“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离开我，凌家不是那么好待的。”

很多年前，凌上行就跟宓融说过这样的话，这些年他也一直在说，和他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他不是白爱云亲生的，他亲生的妈妈死在了酒吧一条街里，白爱云是他爸爸后来娶的女人。

那个时候凌上行还小，别人让他叫白爱云妈妈，他就真的叫了，他们说白爱云会疼爱他，就跟他的妈妈是一样的，凌上行是真的信的。

他表现的很好，很乖，很听话，甚至比别人家亲生的孩子，都要表现得优秀。

因为凌上行渴望母亲的爱，他渴望白爱云如同他那位死去的亲生母亲一般疼爱他。

可是没有。

在凌旭出生之前，白爱云对凌上行表现的总是如同隔阂了一层什么，她对凌上行很客气，就如同做给所有人看那般，对凌上行的所有一切都无可挑剔，却又无法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将凌上行当成她的亲生骨肉来看待。

原本这也没什么，一个继母只要不虐待继子，似乎就已经做的够好了，毕竟在废弃坑里，生存资源就这么这么多，蛋糕就只有这么大，人一多了，就一定会有有争抢，会有人抢到多的那一份，也就一定会有人被饿死。

所以白爱云又没有让凌上行饿死，做为继母来说，还要她怎么样呢？

一切的不平衡，就是从凌旭出生之后开始的。

一直到凌旭出生之前，凌上行一直以为白爱云就是这样一种人，她不爱孩子，对所有凌上行客客气气的，因为她就是这样一种性格的人。

然而，凌旭出生之后，凌上行在白爱云身上看见了久违了的母性光辉。

白爱云可以不对任何人温柔，但一定对凌旭很温柔，白爱云可以对犯了错误的凌上行冷冷一睨，却会对犯了错误的凌旭打骂一顿，事后又懊悔无比的对凌旭加倍的好。

自从凌旭出生之后，凌上行才明白，不是白爱云不懂爱孩子，而是她根本就不爱凌家的任何孩子，除了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凌旭之外。

从那个时候开始，凌上行开始想要做到最好，他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比凌旭更优秀，更能为家族做贡献，于是白爱云想要什么，他就往哪方面钻研。

压抑的，让人绝望的社会氛围里，造就了很多人的偏执，凌上行就是其中表现得最出色的一个。

为了证明自己，他的手上染了很多的血，做了很多残忍的事情，经由他的手培养出来的三个女孩儿，全都进了一流的酒吧，甚至凌小七，也是他养出来的。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白爱云的理所当然，是给凌旭填帐都不够的嫁衣。

凌上行当然不服气，这多年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被白爱云伤透了心，他就仿佛一个执着追寻亲情的痴儿一般，永远的沉溺在对母爱的渴望中，即便他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可他依然希望能够得到白爱云的承认。

能够被母亲真正的喜爱一回。

没有人能看懂他的这一点简单的奢望，他告诉过宓融，和他在一起就是地狱，他的身边是地狱，凌家更是一个十八层的地狱，他劝过宓融，让她离开，很多年之前就劝过她的。

“再不好待，我也已经在这里，陪你待了几十年了。”

两鬓斑白的宓融，抬手，握住了凌上行的手，她的脸上还有被凌上行打出来的伤痕，她惨笑着问道：

“除了凌家，我还能去哪里？这个废弃坑里，哪里不都是一样吗？”

时间太长了，宓融已经记不清在凌家都经历了些什么，记忆中最多的，就是她与凌上行的相互扶持。

对，凌上行并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是，他们夫妻两人亲手将凌阿大、凌小二和凌小三培养了起来，又眼睁睁的看着白爱云把他们的孩子送入了酒吧一条街。

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那天，蒋多把凌小七从他们的手中带走。

他们不是好人，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侩子手。

可不是好人的宓融和凌上行，除了做这些事情，他们还能以什么为生？如果长的漂亮至极的凌阿大、凌小二和凌小三，不能进入酒吧一条街，她们在这个废弃坑里，又能做什么？

因为她们姓凌，似乎进入酒吧一条街，就是凌家女孩儿的命运，如果她们不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进入到一流的酒吧里面去，那么去别的二流三流那一类的地方，她们的命运会更悲惨。

有时候宓融会觉得，坏的其实不是她和凌上行，是这个世道，是这个末世，是这个废弃坑。

她眼眶湿润的看着凌上行，问道：

“你说呀，如果我不能在凌家陪你，我能去哪里？”

凌上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的说道：

“那个凌小四，不是说要自立门户？我先去看看。”

他的话没有说透，他终于再一次对白爱云失望透顶，既然无论他做得多么优秀，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白爱云真正的儿子，那他为什么还要替白爱云做事？

有这一身挖掘优秀女孩儿，培养优秀女孩儿的本事，凌上行到哪里混不着一口饭吃？

宓融看着凌上行，缓缓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她忍不住惨笑了一下，说道：

“还是换个地方，做老本行啊。”

又旋即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些，不做老本行，她和凌上行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能做什么呢？白爱云如今已经渐渐管不了什么事了，她越来越老，根本就无法应付住凌家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所以如果是要报复白爱云，趁她病，要她命，这是最好的，打击白爱云的方式。

宓融已经忍了白爱云很久很久了，她对白爱云从来都不抱什么样的期待，因为她不是白爱云带大的，所以白爱云每一次打压她，欺凌她，将她的孩子从她的身边夺走，送到酒吧一条街里去，都能让宓融对白爱云恨上一分。

这一分一分的累加起来，让宓融恨不得白爱云现在就去死。

当然，宓融也恨她自己，人类就是这样矛盾又复杂的生物，虽然宓融不断的在辅助自己的丈夫，把凌阿大她们培养长大，可她没有办法不这样做。

是这个世界不允许她当一个好人。

然后，宓融很快又说道：

“那你去吧，我去找找三儿，我去问问她具体情况后，我们再做打算。”

黑暗中，凌上行深深的看了宓融一眼，抬手，握了握宓融的肩，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了。

正如这几十年来的每一次那样，凌上行和宓融这对恶毒夫妻，每次都会配合的很好，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他们配合无间，就总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凌上行出去打听凌阿大和凌小二的去向，宓融就去找凌小三，他们都是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只要夫妻同心，就会其利断金。

酒吧一条街里，凌小三正依偎在许望川的怀里，许望川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

自从和凌小三相爱以来，许望川对于凌小三的房间并不陌生，虽然只是暖玉酒吧的一个房间而已，但是已经比许望川从小到大生活的房子大上许多了。

对，其实许望川家里并没有多少钱，他家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还在学校读书，父母一心希望能够再培养出两个像许望川这样的学霸，就算是将来考不到坑外去，也至少可以进入废弃坑的管理系统工作，然后光耀门楣。

虽然许望川自进入了废弃坑的管理系统后，自尊与自信心一再受到打击，与别的那些家里有权有势的同事相比，他的家庭根本就不能为他的仕途助力一二，让他在职场上难以大展拳脚。

但他的这些苦衷，父母与弟弟们并不了解，他们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榜样，两个弟弟只要一提起大哥许望川，就会产生无限的斗志，父母逢人提起大儿子，便是一脸的骄傲。

有时候面对家人的目光，许望川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他内心的苦闷，渐渐的，他就不怎么爱回自己的家了。

但他也没有什么钱，一直在凌小三这里过夜，毕竟他要留在凌小三的房间里过夜，就需要付上很大一笔的过夜费，过夜费直接给到暖玉酒吧的账上，不是给凌小三私人的。

而一直以来这笔过夜费都是凌小三替他垫付的。

但每个月垫付那么几次还行，每天晚上都进行垫付的话，凌小三就不用做业绩了。

她不做业绩，不但蒋多不同意，凌家也不会同意，到时候蒋多和凌家对她和许望川的感情都会横加干涉，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的命运，将会面临更多的波折。

但最近这几天，蒋多找过一次许望川之后，开始默许许望川在凌小三的房间里过夜了，并不再强制性的要求凌小三替许望川垫付过夜费，一开始凌小三还觉得挺幸福，挺好的，但是许望川连续三四天，都在她这里过夜后，她便有些怪奇了。

只见这装修奢华的房间里，凌小三穿着丝绸吊带睡衣，躺在许望川的怀里，问道：

“望川，上次蒋老板找你，是有什么事吗？最近蒋老板也太大方了点。”

许望川的手里拿着一杯酒，他还不是很习惯这样奢华的生活，要知道这手里的一杯酒，可能就已经去了他个把星期的工资。

他犹豫了一下，抱紧了手中的凌小三，拿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香槟，才是对凌小三说道：

“他的一些资产证明的文件不见了，碰巧手里要批一笔贷款，所以让我帮忙在资产证明合格栏上放放水。”

本来这样的事情，就属于违规操作了，管理系统很重视晶核银行和交易行这两个部分，管理层也对于这两个部分的职员违规操作方面，要求非常严格。

所以当凌小三问起的时候，许望川一开始有点儿犹豫，并不想把他替蒋多违规操作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一见怀中对他信任有加的凌小三，许望川便全都说了。

他和三三之间是真感情，他相信三三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果然，凌小三一听许望川这样讲，便立即急了起来，她忙坐直了身子，扭身看着许望川，问道：

“他的证明文件不见了，要你放水，望川，你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

“可是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不让我们见面了。”

许望川看着凌小三，他的语气里也有着显而易见的为难，但很快，许望川又释然了起来，他带着轻松，对凌小三说道：

“我们都知道蒋爷是有钱人，他的资产很丰厚，现在只是临时出了点意外，资产证明这个东西我们也只是看一眼，抬抬手就过去了，还能卖蒋爷一个人情，这个局面我觉得是双赢的。”

他说的很认真，其实在晶核银行的管理层里，有很多的管理员都与这些有钱人保持了一个很良好的关系，但是为什么蒋多别的管理员不找，却偏生就找上了许望川呢。

就像是蒋多自己说的那样，因为许望川和凌小三相爱，蒋多把凌小三当成女儿一样的对待，所以也把许望川当成了他的自己人。

所以蒋多不找别的管理员，一遇到困难就找上了许望川，因为他知道做为自己人，许望川一定会帮他的。

凌小三听许望川这样一讲，她微微的蹙拢了些眉头，心理其实知道这件事是有很多不妥当的，因为许望川是在晶核银行的管理阶层，晶核银行是管理系统的重中之重，越是混乱的地方，就越要把钱看牢实一点，否则一乱起来，牵扯出来的层面就太大了。

但是她见许望川一脸轻松游刃有余的样子，便也只能忧心忡忡的对许望川说道：

“蒋老板这个人，其实你别看他对你笑呵呵的，他的心机深沉着呢，望川，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想要，就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跟蒋老板打交道，要好好的，不要被他套进笼子里去了呀。”

“放心吧，我哪里有那么傻？”

许望川显得很不以为意，他并不傻，甚至智商还比普通废弃坑里的人高那么一点点，否则也不会只以几分之差，差点儿就考到坑外去了。

奢华的公主房间中，许望川一把抱住了凌小三，宽慰她道：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在一起的，三三，你等着，等我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就把你从这个鬼地方接出去，我们结婚，像所有的夫妻那样，会生孩子，会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他有这个雄心壮志，并且并不觉得自己会失败，事实上，帮了蒋多这样一个大忙，许望川还觉得自己已经成功的成为了蒋多的“自己人”，他会慢慢的学着与这些有钱人打交道，然后慢慢的，再借助这些有钱人的力量，往上一点点的爬。